第五十章門縫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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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先不急着買別的,爹先陪你去買塊好料子,讓你娘給你裁身新衣裳吧?”剛從雜貨鋪裏出來,趙永忠就指着正對面的布莊説道。
趙四娘很高興這一世的爹能夠想到給她置辦衣服,要知道她前世的那個爹雖然也很疼愛她,但他更喜歡和自己的弟弟廝混在一起,爺倆兒好得跟親兄弟似的,整天穿着同款的衣服,卻連雙襪子都不曾買給她這個女兒過。
不過雖然很高興,趙四娘還是搖了搖頭,説道:“爹,你忘啦?那家布莊咱們前幾天逛過的,他家專賣產自寧國和蜀國的布料,同樣質地的料子至少要比別家的貴上兩成。説實話,我是打算今天買些布料回家的,可這家太坑人了,還是去別家買吧!”趙永忠一向對趙四娘言聽計從,可這回他卻一反常態地反駁道:“不坑人!他家的布確實好看!一分價錢一分貨,咱們就去那家買吧!”趙四娘默默吐槽道:是好看,價錢也好看得不得了!若是他家賣的是普通料子,就算貴上兩三成她也勉強能夠接受,可關鍵是人家主營的是綢緞呀!即使是去買他家最便宜的綢緞,她那些還沒捂熱的銀子恐怕也要跟她説再見了!
想到這兒,趙四娘不自覺地按了按貼身存放的那包碎銀子。
趙永忠察覺到小閨女不經意的小動作,笑着勸道:“也不多買,就去扯上兩尺,夠讓你娘給你做件小短襖就行啦!至於買布的錢,今兒四娘你先墊上,月底分紅了,爹再還給你!
她爹這是打算舉債夠買奢侈品?趙四娘不一怔,不過回過神來的她沒有再次拒絕,跟着她爹走向了那家奇貴無比的布莊。
趙四娘人跟着走了,心緒也跟着飄了起來:的確她爹為人寬厚,對金錢也不過分看重,可她爹那是對待他人大方,自己骨子裏還是奉行着勤儉節約。因此她爹忽然主動提出給她買這種貴得離譜的東西,實在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當趙四娘跨進那家布莊的大門,看到櫃枱最醒目部分擺着的那一排綢緞,登時被其中一匹玫紅纏絲錦緞給引住了目光。
若是她沒有記錯,趙永年的那個私生女身上就穿着用這一款料子裁成的小短襖。她爹這是打算和趙永年別苗頭,比比看誰家閨女穿上這款小襖顯得更好看嗎?
果然趙永忠指着那匹布料説道:“咱們四娘眼光可真好,看上的料子就是不一般!整個長樂鎮就屬它最光鮮好看啦!用它做件小襖穿在你身上肯定好看!”趙四娘心裏呵呵笑了兩聲,能讓一個大男人看到人家身上穿着的衣服,就立馬回想起出處的料子確實不一般。其實對於這款料子她也算是印象深刻了,記得那天在這家布莊,她問了好幾款料子的價錢,問到這一款的時候她決定掉頭就走:實在是承受不住了呀!
我的親爹呀!你是從哪兒看出我對這款料子情有獨鍾的呀?什麼時候掉頭就走也成為喜歡的一種表現啦?
趙四娘正要開口詢問,這時餘光不經意間再次掃到那匹料子,前生的記憶忽地如同水一樣湧來,她開始隱約明白她爹為何要堅持在這家鋪子買布料給她了。
於是趙四娘乖巧地點了點頭,略微垂下眼皮,用纖長的睫遮住了複雜的眼神,説道:“既然爹爹説四娘穿着用它做的小襖好看,那咱們就買些回去吧!”一旁的店夥計見這對穿着布衣裳的父女,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圍着本鎮最貴的布匹指手畫腳,心裏冷笑一聲:咱家鋪子開在街口,時不時會有些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跑進來看稀奇。可偏偏掌櫃不讓趕人,説什麼上門都是客,讓自個兒好生招呼,真是煩死人了!
這夥計在鎮上打了幾年工,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其實也是個鄉下人。
“這匹錦緞產自寧國,得二十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匹。你們還是去看看別的料子吧!”那夥計雖然主動出聲招呼,卻鼻孔朝天,一臉的不耐煩。
趙四娘見了,卻沒有像上回那樣二話不説掉頭就走,而是很有耐心地問道:“二十兩一匹?那就是五百文錢一尺了,這料子可以單裁兩尺賣嗎?”那夥計嗤笑一聲,歪着腦袋道:“喲,你也知道是五百文錢一尺呀?那兩尺可就是一貫錢了!小丫頭片子,滿口胡柴,就憑你也能買得起錦緞?我説那漢子,你還是趕緊帶着小丫頭走吧!少在這兒搗亂!”趙四娘自知衣着寒酸,常常被人不待見。前幾天她差不多把這條街上的每家鋪子都逛過了,好些家鋪子裏的掌櫃、夥計都對她們一行愛理不理的,可是像這樣口出惡言的,還真不曾碰見過。
“小二哥,我、我、不是…”趙永忠登時漲紅了臉,覺得很難堪。更加懊惱自個兒硬是把小閨女拉了進來,平白無故受人家的氣。
趙四娘拉了拉她爹的袖子,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爹想要分辯的話語。
這要是在前世遇到這樣的店員,她也不會多囉嗦,直接扭頭就走。可今天不一樣,這塊料子她志在必得,於是她緩緩地掏出那包碎銀子,從裏面撿出一塊約莫一兩重的銀子,心平氣和地説道:“這塊銀子大概能夠抵上一貫錢,所以你大可不用擔心我會付不起帳。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這款料子能不能單賣了吧!”那夥計見了銀子,登時尷尬不已,心裏覺得很是不自在,嘴一咧就説道:“不賣!”
“不賣?是不單賣料子呢?還是説,就是單單不賣給咱們呢?我聽説恆源布行裏賣的料子是長樂鎮首屈一指的,沒想到這挑客人的本事也是一的!你們家掌櫃呢?我倒要好好向他請教請教,鋪子裏有個店小二把拿着真金白銀的客人往外趕,就這樣鋪子還能在長樂鎮撐了十幾年不倒,這裏頭肯定有什麼獨門訣竅吧?”趙四娘朗聲道。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趙四孃的脾氣本就不太好,她誠心誠意來買東西,卻連番受人搶白,這會兒不發作才怪呢!
這家恆源布行店面頗大,共有兩層。先不提二樓,就説這一樓吧,這會兒可不止趙四娘他們兩個客人,也不止那夥計一個店夥計。原先大夥兒沒有留意到這兒發生的事兒,現在聽趙四娘這麼大聲一説,再轉頭打量他們父女倆的穿着,看到趙四娘手上捏着的那塊碎銀子,就把這件事兒猜了個七七八八。於是客人們開始議論紛紛,有些仗義的客人甚至説出了“店大欺客”之類的話。一樓正在招待其他客人的兩個夥計中有一個稍顯老城,他見狀忙去後面請掌櫃過來。
那夥計見了,這才開始害怕起來。他就是瞅着有幾個家丁打扮的人給掌櫃送來一封信,掌櫃略看了一下後,便領着他們幾個匆匆忙忙去了後面。如今店裏無人監管,他才敢這麼放肆的。這事兒要是鬧到掌櫃那兒去,他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於是那夥計忙賠笑臉道:“這位姑娘,是我不對,我在這兒給你賠不是了。剛剛是我狗眼看人低,豬油蒙了心竅,滿嘴胡柴…”趙四娘擺擺手,淡淡道:“行了,行了!我是來買布的,你只告訴我這布到底單賣不單賣就行了,其他的我也懶得跟你計較。賣,議好價,裁兩尺我就走。不賣,我現在就走。”
“這…”那夥計當然希望在掌櫃出來之前,就把這對瘟神送走。可當着這麼多客人的面,裏面還有不少客,實在是不敢扯謊説不能單賣。可要是賣,又是議價,又是裁布,掌櫃就得出來了…
“小店出售的綢緞件件都是品,所以價格都不菲。咱們鎮上還很少有人願意出那麼大的價錢買上一匹的,都是來裁上這麼幾尺的。”那夥計可以不用糾結了,因為掌櫃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那掌櫃朝趙永忠父女倆抱拳道:“小店招待不周,還請二位客官容恕則個。”趙永忠見身穿醬紅綢衫的掌櫃親自來給他賠禮,忙道:“不打緊、不打緊!掌櫃您太客氣了!”
“掌櫃的,既然這料子可以單賣,那就給我裁上兩尺。只是兩尺就一貫錢了,您多少得讓着我點兒吧?”趙四娘懶得再磨嘰,指着那款錦緞直截了當地説道。
那掌櫃聽報信兒的夥計説,就是這個小姑娘把喬福生看客下菜的事兒給揭了出來,登時不敢怠慢,忙笑道:“成!今兒這事兒是咱家鋪子做得不地道,就當是給二位賠禮,這料子就虧本算給二位!”虧本?鬼才相信!不過能少一點兒是一點兒,雖然中間歷經了一些波折,趙四娘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出乎意料的是,那掌櫃真給了個極其優惠的價格:兩尺玫紅纏絲錦緞只收了趙四娘八百文錢,還額外送了兩尺墨綠細紗絹布。這讓趙四娘懷疑,那掌櫃真是給了個虧本價。
最後那掌櫃更是親自把父女倆送到了門外。這又讓趙四娘困惑,對客服務態度這麼好的掌櫃怎麼會招了個那樣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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