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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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楚戈斜倚在這片凸突的沙面上,嘴裏咬着一草梗,遠眺着這條婉蜒向東的乾涸河牀,河牀底下是起伏不平又卵石隱現的沙面,間或雜生着叢叢草樹,兩邊的斷層也參差不齊,呈現着深灰
,這裏,一定有很長久年月沒有被水滋潤過了,乾燥得近乎單調。
白羽坐在敖楚戈的腳邊,目光空又茫然地望着天,不知在想什麼,臉上卻宛似蒙着一層陰翳,雙眉也緊皺得如同訂了個結。
離着他們丈許遠,嚴宜森和林翔坐在一起,他們兩人也極少談,偶而四
投,卻像是遞着什麼信號-佯一閃而過。
自從坐在這河牀底下等候,他們業已從清晨等到近午了,而他們本先的約定,就只等到午時為止,任何人逾時不至,則做為被俘論,那人的-份利益,將由他自行選定的託管者代為保管,三月之後,仍不見來,則充為公有,由大家平均分配。
東西是由林翔負責手,在苗疆,早有一位買主等候着了,那買主是當地一個蕃王,他表示可以用五萬兩黃金的代價購買這顆稀世之珍。
如果一切都沒有問題,林翔便將剋啓程回到苗疆,由他將蕃王的專使帶來——當然也帶得有黃金一-就在另一個隱密的地方,當着大家-手
錢,-手
貨,並且,當場便分髒拆夥,各奔前程。
時間是-點點的逝,-分分的消失,眼看着,午時就要到了…”白羽突地打了個冷顫,轉過頭來,滿臉悽惶之
道:“楚戈…我看,他們恐怕是誰也出不來了…”敖楚戈收回目光,沉緩地道:“不一定,我們再等!”搖搖頭,白羽道:“如果他們四個人之中任何人已經突圍,目前也該抵達此地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希望渺茫…”敖楚戈冷靜地道:“也難説,白羽,你不能用我們或一般正常人的腳程來比照他們的快慢,如果他們突圍前後,有人受了傷,就要延緩好些時辰了…”恍然醒悟,白羽連連點頭道:“不錯,你説得不錯,如果他們之中有人受了傷,一定在行動上便要遲緩多了——對了,楚戈,我們別在這裏乾耗着,到附近走走,説不定可以碰上他們,正好幫他們一把!”敖楚戈領首道:“可以,我們去繞個圈子試試運氣看…”那邊,嚴宜森突然厲聲道:“你們要到哪裏去?”剛站起來的白羽不由一怔,一怔之後隨即冒火道:“我們要到四周看一看,如果他們有人突圍出來,説不定可以接着他們,若是他們有掛了彩的,正可以救他們回來——嚴兄,你再要開口説話,最好稍微把腔調放軟和點,別這麼大呼小叫令人覺得不舒服!”嚴宜森嘿嘿一笑,昂起頭道:“我一向就是這種調!愛聽不愛聽隨你,莫不成我説話輕重尚得看你的好惡?你也未免太把自己看高了!”白羽又是氣憤,又是意外,又是懊惱的僵窒了好半晌,方才猛一扭頭,向敖楚戈道:“走,楚戈,我們走。”嚴宜森驀地大喝:“準也不能擅離此地一步!”白羽的臉孔突然扭曲了一下,他的雙眼裏立即噴出了火焰般的紅光,憤怒從心底往上衝,雙手已握上了
叉
在
間的短戟把柄上!
這時,敖楚戈已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警號在他意識中開始閃動,他深刻體會到,現下業已接近發生劇變的開頭了!
緩緩站直了身子,他用手按住了手背,搖搖頭,然後,他低沉地道:“嚴宜森,為什麼不准我們出去接應可能負傷回來的夥伴?”冷鋭地,嚴宜森道:“因為我們説好只在這裏等候,不須接應,‘幻星’放在你們身上,我擔心你們意圖獨黑吃,逃之天天!”白羽大吼一聲:“你放
!”嚴宜森卻出乎意料地並沒有發怒,他以一種冷淡的腔調説:“好了,我們也不必再羅嗦了,東西現在就
出來。”白羽強烈地道:“做夢——人不到齊,在沒有經過大家公推託管人之前,誰也不能私自接受此物,嚴宜森,你休想破壞約定!”嘿嘿笑了,嚴宜森道:“約定,什麼約定?這完全是你們幾個人的陰謀詭計,早就設下的圈套,保管‘幻星’的人不必經過大家推舉,我現在就是,眼下你們除了乖乖地
出來,沒有第二條路走!”林翔也緩緩站起,他一面拍揮衣衫上的灰沙,-邊陰沉地道:“宜森已説得不錯,那保管‘幻星’的人,不用經過公推了,就算要公推,我們兩個也不承認!”白羽在一剎的震動之後,憤怒地大吼:“為什麼不承認?”林翔冷冰冰地道:“你們是六個人,包括姓敖的在內,而我們只有兩個人,六對二,推來選去,‘幻星’仍然要握在你們手裏,我們不願乾瞪眼,就是這話。”‘白羽尖厲地道:“林翔一一你的意思是我們會獨
?”皮笑
不動在裂裂嘴,林翔道:“有這麼點.顧慮。”白羽情緒
動地叫:“林翔,想不到你竟會説出這種混帳話來,你是在侮辱我們!”林翔暴烈地道:“得了吧!你們心裏是在敲的什麼如意算盤,當我們兩個不知道?白羽,你把招子放亮,我們過江過海,豈會在你們手裏栽跟斗?白羽幾乎氣炸了肺,他五官歪扯,青筋跳動,狂厲地吼叫:“林翔,你這滿口胡説,血口噴人的老殺才,你和嚴宜森一樣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你們純是利令智昏,叫這裏財富
了心竅啦…”嚴宜森重重地道:“白羽,你話裏帶刺,句句不忘將我們橫加污衊,看樣子,你是真想獨吃獨
,見利不見義了?”擺擺手,敖楚戈阻止了白羽幾不可抑的
憤;他微微一笑道:“見利不見義,我看不是白羽,是你們二位,最叫人難過的是,你們二位既想來個黑吃獨
,卻又把這不信不義的惡名扣到人家頭上,一面落得勢非得已的辯白,一面可以推卸責任,而最後,好處卻全是你們二位雨
分沾,這樣的打算,美是到了極點,問題是,只伯行不通呢?”林翔怒喝:“姓敖的,你在胡説八道些什麼?”敖楚戈淡淡地道:“二位心中有數——我們閒話少説,你們想怎麼樣,儘管把場面擺出來,文的武的,軟的硬的,都行,只要你們拿得出,我們便收得下!”林翔咬牙咒罵:“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狂夫…”在片刻的僵窒之後,嚴宜森忽然哈哈大笑,他道:“好,好小子,果然又刁又滑,有你的-手;林兄,我看,我們也不必再耽擱時光了,姓敖的既然把話明擺出來,我們如果再裝佯,就未免顯得太小家氣啦!”低促地,林翔道:“宜森兄,現在?”點點頭;嚴宜森猙獰地道:“現在!他們業已看出端倪。聽以我們也用不着掩飾下去,遲不如早,無毒不丈夫,我們就狠上他一遭——通吃!”白羽震動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一-敖楚戈早先警告他可能發生的這種變化,他
本便不以為然,他一點也不認為林翔和嚴宜森二人會有此等齷齪意圖,甚至,他當時還懷疑敖楚戈別居用心,是在分化挑撥他們。像這種棄義背信的事,乃是江湖上最大的忌諱,少有人敢輕易觸犯的,那隻似-些淵遠而古舊的傳説罷了,隔着他們是太遠又太淡漠了,但,卻在剎那之間,居然就已活鮮鮮地發生在他眼前,臨到了他的頭上!
敖楚戈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世道經多見廣了,什麼樣稀奇古怪的事都有發生的可能,而他明白。天底下最不可測的就是人心;經驗是由血淚組合的,是-種痛苦的積疊,敖楚戈曾揹負了許多這樣的痛苦,也就非常尖鋭又深刻地體察得出某些細微的徵狀與形跡,所以。他在很早以前,業已嗅出了整個事件裏掩隱着的危機和憂慮,打開始,他就覺得此中的徵兆不佳,到眼下,可不正是如此!
喃喃地,白羽道:“天殺雷劈的畜生…居然這麼歹毒,這麼陰狠;這麼無羞無恥…”嚴宜森面不改地道:“很意外,是麼?嘿嘿,姓白的,要論起江湖上的門道來,你還太生
了,遍地的黃白財寶、乃是要留給背得起、背得穩的角
享用,似你這類半調子貨,只有一邊風凍着了!”敖楚戈一笑道:“嚴兄,其實一點也不意外,二位心裏打要的主意,我可是早就一明二白了,不敢説了如指掌吧,至少也是
若觀火;江湖上的門道不錯是詭譎陰詐,千變萬化,但你記注,守得了一個誠字、一個義字、一個信字,則任是如何玄慮的法門,也終歸要
底顯形,
不勝正的;人麼,還是保持三分純真天
較佳,似你們二位這種卑鄙下
,惡毒刁滑的手段,沒啥自嗚得意之處,拆穿了,只不過留個‘臭名恥譽’而已,這算不得高明。”嚴宜森冷酷地道:“你卻把自己説得太高明瞭,姓敖的,在我們的眼裏,你一樣上不了枱盤!”吃吃一笑,敖楚戈道:“那得要掂過份量以後才知道,二位,説句心底話,儘管二位這時才顯
出本來面目,不過我卻早把你們看穿看透看爛…”突然,白羽直嗓子叫:“你説對了,楚戈,你説對了,他們果然是兩個見利忘義,無行無德的小人,是兩頭貪婪的惡狼,是兩隻
狡狐狸-一我悔不早聽你的話!”敖楚戈冷冷地開始作單刀直入的剖析:“在‘十龍門’的莊院之外,當嚴宜森領着我們兜了個圈子再見到林翔之後,林翔可曾問過-句其他的人何在?”白羽切齒道:“他沒有問——他連提都不曾提過!”點點頭,敖楚戈道:“不錯,他沒有問,因為他早巳知道其餘的人出不來了,他是守候在莊外接應的,在與我們見面之前,原不該須知莊裏的情況演變,然而,他卻毫不以其餘的人未曾隨出來為異,好像他事先明白會是這個結果-樣,白羽,為什麼?”遲疑了一下,白羽怪吼起來:“林翔並沒有真個在那裏接應我們——他一直就隱伏在‘十龍門’之內暗中臨視着我們?”敖楚戈深沉地道:“比這個更要壞,我認為,驚觸了‘十龍門’,把‘十龍門’的人引動出來包圍住他們的原因,也全在林翔身上。換句話説,是林翔出賣了他們!”白羽的面頰肌
搐着,雙目怨毒已極的眯着林翔,而林翔慄然不懼,冷今今地擺着一付硬闆闆的臉孔,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敖楚戈又低緩地道:“我的判斷是這樣——嚴宜森與林翔分別隱伏在‘十龍門’莊院東牆左近等待我們得手出來,如果我們達成目地,東西拿到了,即由嚴宜森單獨出面陪同我們離開,然後,由嚴宜森發出暗號給躲在暗處的林翔,林翔便以迅速的方式向‘十龍門’的人傳警報信,我們堪堪撤出,掩護我們的兩組人卻已不及離開,被聞警湧集的敵人包圍阻截——所以嚴宜森是跟在後面出來的,也所以他故意領着我們繞圈子,拖時間,以便給林翔下手的機會,而不至出馬腳,等我們見着林翔的時候,嚴宜森早就留給他這位同謀足夠的現場見證了,實則,只伯他剛則才由‘十龍門’的莊院裏出來不久!”白羽磨牙如挫,一個字一個字迸自齒縫:“這兩個王八羔子…”淡淡地,敖楚戈接着道:“本來,照原定計劃,嚴宜森同林翔應該一起行動才是,然而屆時他們卻是分開的,無論嚴宜森把理由編造得多好,卻仍顯牽強——林翔沒有必要躲在離現場那麼遠的地方‘接應’我們,更遠得連嚴宜森都找不着?隔那麼遠,一且需要他接應之際他也不可能來得及,若説因林翔與‘十龍門’上下
捻穩而伯漏了形底,那麼,嚴宜森莫非就不怕?他和‘十龍門’的人也是一樣
悉呀;再説,我們的行動從頭到尾,進行得相當隱密而完美,不可能突然發生變化,但是變化的行動發生了,更在我們剛剛離開之後——世間事有十分湊巧的因同果,不過,像這樣-連串的巧合法,未免匪夷所思,令人不得不懷疑其中另有人為的成分了…”白羽悲憤膺陶,氣湧如山。
“好狠毒,好惡的
計一-這樁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陰謀,一個陷阱;一個經過嚴密佈置的圈套,我們完全被利用了,被出賣了,我們只是被用來幫他們行非作歹,火中取粟的工具!”敖楚戈慢慢地道:“一點不錯,他們從來就沒有打過‘利益均分’的念頭,從沒有,他們一上來就是安了心要獨吃獨
。要謀財害命,要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白羽尖吼:“畜生啊,人
泯滅,喪盡天良的畜生!”嚴宜森和林翔的表情;直深沉不
,僵木冷森,對於敖楚戈的剖析指控,既不承認,亦不否認,完全一派“你奈我何”的味道,陰鷙兇險得緊。
笑笑,敖楚戈道:“怎麼樣?二位,不反駁我?”嚴宜森這時才嘿嘿一笑,道:“有時候,我還真是低估了你,姓敖的,你比我想象同預料中更來得高明!”搖搖頭,敖楚戈道:“不是我高明,而是你們太拙了,處處照出馬腳,現示破綻,只要對你們不太信,多少便也看得到點端倪——而且人
中有貪婪的-面,或許有人用理智及道理可以控制貪婪,那就算個好人,不過,我看人,往往從壞的起源先盤算,可惜,你們卻叫我看對!”林翔厲聲道:“看對了,又待如何?”敖楚戈笑道:“二位之心計不可謂不周密。更不可謂不歹毒,但值得慶幸的是,東西還不在你們手上,仍在我手裏,只此一樁,恐伯就要令你們大費周章了!”嚴宜森不屑地道:“你當你是什麼三頭六臂,鐵鑄金剛?姓敖的,只要東西
出‘十龍門’不論在誰身上,就和進了我們口袋相同!”揚揚眉,敖楚戈道:“我看,你們是太也樂觀了、為了證實你們的想法是否正確。何不從我身上奪取試試?”林翔兇悍地道:“敖楚戈,你以為我們辦不到?”敖楚戈昂然道:“十有八九是辦不到!”這時,嚴宜森抬頭-望天
.狠酷地道:“時辰差不多了,不用等啦!”敖楚戈陰沉地道:“本來也就用不着等了;趕盡殺絕的把戲經常不會稱心如意,你們想候到午時辰光,若等到他們四個有人突圍,再在此地加以殲殺,以便斬草除
,——網打荊是麼?這等卑鄙手段,不但古老得可恨,更幼稚得可悲,你們兩個披着人皮不是人種的九
奮生,卻當老子們是白痴看不出來?”林翔怒吼:“敖楚戈,你一嘴污穢,滿口腥臭,還有沒有點風範與教養?”狂笑一聲,敖楚戈道:“結了、我的兒,你們兩個完全是-對不仁不義,背信毀諾的豬狗,是-雙生為人形不辦人事的三等窯子,和你們談風範,論教養?還不如踢兩腳糞。蓋上人你們的醜臉.臭死你兩個龜孫!”嚴宜森形
暴現。煞氣畢
,他雙目凸瞪,猙獰又惡毒地道:“你是死定了,敖楚戈,我們會傾盡一切力量來要體的狗命,來把你一丁一點的凌遲碎剮了;從我見你的第一面,我就看你不順眼,不順心,我就説不出是如何的憎恨你、厭惡彌,對我來説,將你宰殺比什麼事都要來得重要,這人間世上,你與我不能並存了,我們無法踩在一塊土地上,無法共頂着一塊天,姓敖的,任憑付出多大代價,我也要叫你魂斷屍橫!”冷冷地,敖楚戈道:“奇怪,我心裏的話,居然全叫體説出來了?嚴宜森,我想你也一定明白,對你而言,我的
受絕不會比你對我稍好!”林翔尖鋭地叫道:“姓敖的,此番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誓不問轉苗疆!”敖楚戈輕蔑地道:“林翔,你倒並沒有這種志氣,主要的是如果你收拾不了我,便拿不到‘幻星’兩手空空,你自然不預備回到苗疆再去挨那苦
子,這屬是二而一之事,乾脆抖明瞭。
卻瞎充孃的什麼三貞九烈?”左右環視,嚴宜森冷森地道:“林兄,與這狂夫不必多言,刀口子下見真章…”敖楚戈大馬金刀地道:“我這廂業已迫不及待了,姓嚴的,咱們可是老約會,你還不把你埋伏四周的那些狗路子幫兇叫出來吶喊助威,尚要真等到抬棺材的辰光?”此話-出,嚴宜森不由吃了一驚,他又疑惑,又震動,又憤怒地瞪視敖楚戈,神連變,好一陣子沒反上腔來!林翔也是頗意外地盯着對方,像要看透敖楚戈腦子裏的構造-樣——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所安排下的每個步驟,每段環節,每條計劃,敖楚戈都能未卜先知,料測如神?幾乎就同親眼目睹。自身參與一般,林翔覺得十分驚恐,他不知敵楚戈到底底藴如何深沉,
中若干名堂?這未免透着玄異,透着怪涎了…當然,敖楚戈一點也不玄異,更一點也不怪誕,他只是世故些,仔細些,反應
鋭些。觀察深入些而已,以上種種,再加上他對人事的經驗,襯上點判斷斷力,則自然見微知著,由淺而深,直到豁然貫通。;説穿了,只不過他是比較機警,肯思考,有着嚴密的推理組合能力罷了…嚴宜森同林翔兩人,若想設計坑害同夥,獨
利益,則他們必然需要準備足夠的力量,他們兩人的心計周詳,當初的預算,自乃十分謹慎,一切以穩靠為主,因此,他們不會傻到單以他二人之力,來對付可能有六人之眾的多數好手,他們定然照打的是十掏十穩的主意,不會做無把握的莽動,如此一來,他們便非另外安排幫手不可,其次,他們阻止敖楚戈同白羽離開此地前往接應可能的突圍者,則預見外面有鬼——他們是擔心敖楚戈與白羽到河牀之外巡邏,會發現他們埋伏周遭的爪牙,而那一番所謂的約定不可擅離會合地點的話,只不過是籍口而已,這樣的端端形跡,種種徵象,敖楚戈久經風
,見慣兇險,又怎會看不出來,猜不出來?所以,他料定了嚴宜森和林翔兩個是預伏得有幫手在附近,他不相信只憑他兩個人就敢橫下心來,拿腦袋往刀口子上碰,他知道對方不會忘記,他這位“一笑見煞”是個什麼份量的角
!
此刻,白羽是又驚悸,又是震駭地高叫:“什麼?他們居然還埋伏了爪牙在外面,狼心狗肺的兩個東西,真是黑心狗肝,斬盡殺絕啊,我們瞎了眼,老天,怎會把這兩個人當做朋友?”敖楚戈平靜地道:“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白羽,過了此關.你再拿灰抹臉不遲一——先前他們不讓我們出去,為的就是伯我們發現他們須伏在河外的那幹野種,等着看吧,他兩個要一步狠似一步地謀財害命了!”就在這時,嚴宜森突然獰笑如鬼,他猛仰頭,嘴發出幾聲尖鋭又清亮的口哨聲一-哨聲打着旋轉,在空氣中割裂進:散,就如同拿着刀子刺在人的耳膜上!
敖楚戈嘆了口氣,道;“那活兒可來了。”白羽卻沒有敖楚戈這般鎮定;他嗔目切齒,雙手翻處,一對銀光煙閲的短戟業已亮了出來,同時嘶厲地大吼:“絕情絕義的兩個殺才。我和你們拼了…”在河的兩側,從蔓生的雜草矮樹從裏,就那樣快法,已有七條人影閃現掩近——他們並不躍到下面,卻分據七個利於攻擊的角度上,以高臨下,虎視眈眈,一付伺機蠢動的強猛架勢。
那七個人有四位把持右邊,三個扼守於左,七個人的模樣都不堪瞧,每人的形懼是如此
獷暴戾,表情全是這般兇狠寡絕,他們的出現,帶着
食者那種原始的殘忍氣息,宛似野獸在攫取獵物之前的挑逗與睥睨,似乎,他們沒有想別別的,只准備下手濺血——在那七張佈滿酷厲意味的面孔上,再也找不出-絲一毫屬於人
本質的丁點什麼…對於這種典型的人物,敖楚戈是
知的;因此,他也就更為戒備了,他明白這-類的人都是些什麼內涵-一一冷酷、殘暴、驃悍而
魯,這是-些為了某項目的,可以不顧一切約束及後果的人;他們大多頭腦簡單,認定了一條路子便悶着頭硬闖,是非黑白,-慨不論!
那七個人當中,有兩個的穿着打扮非常奇待,兩個人都敞穿着棕
牛皮馬甲,下配牛犢短褲,腳上踩的卻是一雙
草鞋,光頭的一個左耳上還垂吊着一枚拳大金圈,滿頭長髮披肩的一位則以一條三寸寬斑斟的獸皮齊額勒緊,他們兩人都在雙腕上扣着獸皮護腕,突窄額,深細眼,扁鼻闊嘴,一人一把大彎刀斜扛於肩——十足的野
加上十足的匪氣,不倫不類的衣着,一看即知並非中土之民。
敖楚戈心裏有數,——苗子,屬於殺人不眨眼的那——類苗子。
和那兩位苗族仁兄在左邊押陣的另一個,胳闊,牛高馬大,-臉的橫
黑裏泛油,翻着厚厚的嘴
,不停地
,大號的八角錘倒拿兩手,殺氣騰騰,兇像畢
,完全是頭披着人皮的大猩猩味道。
把持在河牀右邊的四個人,形態亦不比對面這三位稍強,一個是瘦比人幹,尖嘴削腮的矮個子;一個是全身紅袍,倒八眉、豬泡眼、嘴角上勾,像是老在朝人謅笑着的大塊頭,第三位,禿頂長臉,顴骨高聳,薄薄的嘴閉起來就和刀刃-樣泛削,那種寡毒的氣息,讓人見了就能
觸到心窩子裏;第四個,則身裁朝橫裏生長,又
又闊,活
一塊門板,扁平的面孔上毫無表情,連臉上那幾顆頂着紅頭的暗瘩也都是靜止的,若非偶而還眨眨眼,就和-座石膏的雕墊像沒有二致了。
嘴裏“嘖”廠兩聲,敖楚戈搖頭道:“瞧瞧,快瞧瞧吧,這些位‘人王’,真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標緻’,一個比一個來得‘靈巧’,這等的惹眼法…”河牀左右兩邊的七個不速之客,卻都似沒有聽到他在説話一樣,七張怪異猙獰的面孔上仍然凝聚着生硬又漠然的殘酷神韻——宛如天塌下來,也不能使他們稍稍出了點人類所慣有的七情六慾的反應-樣…敖楚戈吃吃一笑,又以帶刺的口吻道:“列位怎的都不打個招呼,套套
情?一朝面就寒着張尊容像他娘討債的主兒那般神情?莫不成我欠了你們什麼?”嚴宜森皮笑
不動地開了口道:“你也甭在那裏耍貧嘴了,姓敖的,眼下你還風風涼涼地説得出俏皮話來,只怕在你知道我們請來的這七位好朋友是誰之後,就不
滾
,也包管嚇得你腿肚子打轉…”敖楚戈故作驚訝之
:“居然還有這麼個唬人法?不過,我倒越發要聽聽這七位‘好朋友’的出身來歷了——就憑他們這一付的模樣兒,活似閻羅王打開了鬼門放出來的一批牛頭馬面,妖魔
祟,竟是看不出來,這七位仁兄尚有懲大的道行?”林翔冷厲地道:“敖楚戈,就以你的囂張狂妄而言,你就要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聳聳肩,敖楚戈蠻不在乎地道:“我卻並不這樣以為,林老兄,如果説像你們此等見利忘義卑鄙無恥的行徑猶能一帆風順,快活消遙,那才叫沒有天理了”擺了擺手,嚴宜森陰鷙地道:“林兄,勿須和他這種人動氣,像姓敖的這類角
,我已不知會過多少,又放例多少;他們仿若全是由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都是同樣的德
-一表面上餡傲跋扈,不可一世,實則
厲內桂,掂一掂份量差多了,十個裏頭有九個是草包,剩下那一個便是瘋癲,
本不知道自家能吃幾碗乾飯…”敖楚戈笑道“宜森兄倒是頗有知人之明,這一下我吃你看扁到此般田地,下一步,恐怕你就要將我這‘草包’或‘瘋癲’抖翻了吧?”頓了頓,他又展
出-抹狼梟似的
笑,指了指河牀兩邊的那七個凶神,道:“但是,在正式動手將你剝皮
筋之前,我仍然按照造上的規短,替你引見引見我們這七依好友;姓敖的,在苗疆一帶,有個‘蛇母教’、你可知道?”點點頭,敖楚戈道:“曾聞其名,‘蛇母教’是
傳苗疆各地頗廣的一個巫教,專門崇奉些妖祟
神,而以一種‘丹蝮蛇’的雕像為主要祭拜對象,他們教人鬼畫桃符,唸咒筋蠱,盡
些
魔歪道的把戲,但骨子裏卻籍此欺矇一干化外土人,效財聚勢,以圖達成其惑民立鹹的目的;‘蛇母教’的組成份子,大多由苗疆各族中最為兇悍
刁的‘異族’人為骨幹,明為傳教,實則愚惑其行,表面上扮神
鬼,真正用心卻在於培養深植其潛力…”笑笑,他接着道:“我也聽説‘蛇母教’中不泛具有真才實學的練家子,網羅了為數頗多的苗族好手,這些人端為用來剷除異已,威脅抗拮者以及消滅‘蛇母教’傳揚途中的任何阻力;總之,他們明着
惑於人,暗裏卻做的是土匪強盜勾當、既要人財。又要人命,既混人智,更眩人心,通通不是什麼好東西,説穿了,只不過是一幫子雙手血腥行為狠酷的黑邁組合而已——化外野蕃的土黑產道組合。”河牀左邊的那兩個苗人似是聽得懂漢語,這一下子,兩個人的兩張醜徑面孔立時扭曲變形,漲成紫紅帶煞,像要吃人一樣瞪着敖楚戈,兩個人的滿口牙全挫得嚓嚓有聲!
嚴宜森暗中冷笑,卻故作憤然之狀:“姓敖的、你休要隨曰污衊‘蛇母教’的崇高聲譽——你可知道左邊上頭這兩泣朋友正是‘蛇母教’中鼎鼎大名的‘三世巫師’馬嘉與赫商?”敖楚戈嗤之以鼻:“‘三世’巫師?‘蛇母教’一向以教中巫師輪迴過八世投生之説來眩惑那些野人土民,也籍此表示那巫師在居中的地位及權勢。其實全是鬼話連篇;胡説八道,在我這個受過高度文明教養,有着深學識的人面前而言。益發半文不值,怎麼着,宜森兄,莫不成你介紹他們出來,是有意雕只‘丹蝮蛇’的木像叫我也膜拜-番?她孃的!”嚴宜森怒道:“你竟敢當着二位‘三世巫師’的面前如此侮辱他們!”嘿嘿笑了笑,敖楚戈道:“老子便叫他們再轉-世,做個四世巫師吧,而這也正是你所希望的;對不?”嚴宜森厲烈地道:“馬嘉巫師與赫甫巫師非但是‘蛇母教’中的首要人物,更是‘異族’中。力敵萬夫的勇士,他們和林翔兄相
莫逆.此次受林兄重託,便是專程來此收拾你的,姓敖的,你不用狂,等上-會,兩位巫師就將侍候得你三十六樣子般般不同了!”斜瞄了那站在上頭,嗔目切齒,躍躍
攫的兩個苗人一眼.敖楚戈的眉
輕挑,吊兒郎當地道:“乖乖,可真嚇壞我了,這兩他的架勢,不就和野狗搶食的陣仗差不離?再加點兒猜叫,便更像了…”嚴災森側首朝着那兩位‘巫師’身邊的大猩猩叫道:“可為兄,你巴親眼看見了.姓敖的小子是怎麼個
中無人法!”那位滿臉橫
累累,黑油光亮,不停
厚嘴
的大塊頭“哺”的吐出-口濃痰,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地道:“叫他狂這-陣吧,老嚴,我包管他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狂了!”一聲“可為兄”喚醒了敖楚戈的記憶,他心頭一動,
道:“秦可為?‘八角霹靂’秦可為?”呵呵大笑,那黑猩猩道:“姓敖的.可別嚇着你呀!”敖楚戈也笑着道:“秦可為,你不在遼北當你的山大王,卻跑來中土撈孃的哪門於橫財?”那黑猩猩——“八角霹雷,秦可為怪笑道:“我同老嚴有
情,而且這趟的油水也厚,你説,夠不夠我來的理由?”敖楚戈道:“怕只怕你偷雞不着蝕把米,秦大王。”秦可為懶洋洋地道:“天下之大,到哪裏也是一樣,為了找財發,冒點風險並不為過;何況這檔子事,我看來大有可為,呵呵,大有可為!”嚴宜森一指河牀右邊頂上站着的四個人,逐-點介:“小雷公”潘生,姓敖的,這是‘猴拳’的祖師爺;‘紅衣天官’戚奎,想你也不會陌生,人家是北道綠林上頂尖的硬把子;‘人鷲’焦驥,‘大鷹爪門’的宗匠;‘木山神’胡欽,‘鐘鼎三神’的頭-位大阿哥…”連連拱手,敖楚戈就像在會見老朋友:“久仰久仰,-個個真是久仰了…”得意洋洋地昂起了臉,嚴宜森道:“他們七位,再加上林翔只與我,姓敖的,你估量估量.就憑你白羽兩個人,吃得住麼?或者,頂得廠麼?”輕喟-聲,敖楚戈道:“難,委實難了,説真話,以各位目前的‘聲勢’,只我與內羽二人,恐伯是抵擋不住,勝算之望,極其渺茫…”嚴宜森
着眼道:“由這幾句話看來,你狂是狂;安是變,倒還並沒有
糊,但可惜的是,縱然你白知不敵,我們也要將你兩人宰殺於此,沒有第二個法子;姓敖的,你就準備受着吧!”林翔也陰狠地道:“説起行事的手段,江湖的門道,姓敖的,你和你的幾個夥計-樣,還部是孫兒,生
得不值-笑,從頭至尾,你們便全部罩在我們所佈的天羅地網之中,一個腳步早就替你們挖下了一個坑,可憐你猶在自鳴得意,胡吹海謗,殊不知前程上業已給你們備妥了上好棺木,要將你們裝礆入土了!”敖楚戈不屑地道:“説什麼‘天羅地網’?只不過是謀財害命罷了,這‘財’便在老子的懷裏,能否謀得,列位尚須多少費點手腳!”嚴宜森冷冷地道:“姓敖的,你明知不敵,卻仍要做困獸之鬥,豈非顯得太愚蠢!”敖楚戈大刺刺地道:“莫不成叫我雙手獻寶之後再伸長脖頸接諸位的刀?我人是不見得如何聰明,至少,也不致於似各位想象中的那樣‘孫’法!”林翔大喝:“敖楚戈,你今天必無幸理!”敖楚戈昂然道:“管他娘有無幸理,好歹也要找體們其中幾個給老子墊背!”此時,白羽在旁低促地道:“楚戈,敵勢太強,我只怕眼前這一斗就難得渡過…”敖楚戈慢
地道:“你有點含糊,哦?”急搖頭,白羽臉
泛青:“不,我並不含糊,卻是十分憂慮,如果我們兩個在這裏轉了世,這筆血債再找誰來結算?豈非永遠含冤受辱,便宜了這些王八蛋?”敖楚戈低沉地道:“目前顧不得這些了,只好奮力一拼,能做到什麼地步算什麼地步,別的不敢説,我卻包管能叫他們也囫圇不了!”咬咬牙,白羽痛苦地道:“一步走錯,滿般皆輸,恨死我了!”敖楚戈硬闆闆地道:“不見得‘滿盤皆輸’,他們將我們的‘軍’,我們多少也能砍他們幾條‘馬’腿下來,
血割
,大家全得沾上份子!”用腳尖挑撥開一枚卵石,嚴宜森的表情像是十掏八贊,勝算早握了,他大模大樣地道:“你兩個也不用再商議什麼了,無論二位如何的神通廣大,今天也化不成一陣清風吹走,這樣吧,只要你們願意
出那玩意,大家全不必動手,我主作,以英雄的方式讓你們自絕,留你們一個全屍,也免得血糊淋漓的太不中看,二位認為是否行得?”白羽氣衝牛頭,大吼道:“放你的
!”敖楚戈道:“老嚴,你他孃的真叫‘仁慈’,財也謀了,要命卻不用自家的刀,連手都不肯腥上一腥啊?”暴然地,林翔道:“哪來這麼多羅嗦?你們不願自盡,就當爺們的傢伙送不了你們的終?”吁了口氣,效楚戈似是萬般無奈地道:“好,好,好,我便奉上這顆‘幻星’,求得落個全屍死吧,人在屋據下,這頭,還能不低下來?”白羽驚叫:“楚戈,你瘋了?”但見敖楚戈伸手入懷,縮腕反掌,一團黑影閃電般飛
嚴宜森而去!
猝挪兩步,林翔大喝:“小心有詐…”嚴宜森不及回答,右臂伸縮,又準又快地接扣住對方拋過來的那團黑影一一雖然他心裏不相信敖楚戈會忽然這麼聽話將寶物獻上,但下意識中卻仍有萬-的想法,他不肯失去任何機會,哪怕他自己也不認為這機會有絲毫的可靠
!
投出去的那團黑影,只是敖楚戈暗裏藏在掌心中的一塊卵石而已一一正如嚴宜森內心裏的所懷疑的那樣,敖楚戈是不可能這麼順從的。
就在嚴宜森舉手抓接那塊卵石的剎那間,敖楚戈的身形已閃電般飛彈而起,不知何時,他的那隻純鋼子已握在手中,一排柵欄也似的光彩要地布凝有罩,卻又同時漫天舞跳着
落左測!
勁風呼嘯裏,山重重,
勢如濤,站立在河牀兩邊的那七位朋友在這突變之下,忙不迭的各自躍閃,怒叱喝吼之聲頓時亂成一片!林翔的動作非常快速,只是那麼微微一閃,人已欺進至前,但是。白羽的反應也
捷無比,他猛一旋身,兩柄銀燦燦的短戟已
吐如電般划着冷森的光弧匯聚向林翔身上!
這時,嚴宜森騰空而起,目標正是對着敖楚戈而來!
放楚戈手上的純鋼子淬然翻飛,在又一輪
影四
旋“八角霹雷”秦楞可為的一對巨號八角銅錘已雷霆萬鈞般重重硬
上來,馬嘉與赫甫兩個“蛇母教”的巫師出似野獸般嗥號着跳躍竄撲,兩人的雪亮大彎刀霍霍劈斬,竭力反拒;同一時間中,那位瘦比人幹,猴頭猴腦的“小雷公”潘生,也煥忽一個蹦跳側身滾進,雙手勾曲如爪,急抓敖楚戈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