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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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你。”喃喃地,他沒發覺自己説出了心裏最深處的渴望。呵!他真的好想、好想她。
長長地沉默。
“你還在嗎?”沉默片刻,她回答。
“嗯。”
“我寄了份禮物給你,一副手套和耳罩,純白的。記得騎摩托車載你時,你總是把手伸進我口袋取暖,你怕冷吧?我這兒可比台灣冷上許多,冷得…”他不強求她會有熱切的回應,只要她仍願意聽他講話。
之前兩人朝夕相處時,話反而不多,因為他總覺得,他和她之間有着無言的默契,不需要繁贅言詞,在他開口前,她便已明瞭他的思緒,透徹清晰,無所遁形。
現在,隔遠了距離,沒了身影,他才恍然明瞭,是她一直包容着自己,駑鈍而自以為是的自己。
旁人乍見他倆,總以為他是吆喝作主一方,殊不知他就像火爆衝動的孫悟空,翻騰不出那垂眼善目的如來佛手掌。
任他叨絮着生活點滴,海洋那方的伍菱幼只是咬着下不開口,因為她的心情仍處於極紊亂狀態。要讓狂喜佔上風,熱情地回覆嗎?不!她心頭的怨懟仍蠢蠢動地不願平息。若要嬌暱地撒嬌使潑,她又做不來一笑泯千仇。咬咬下,她選擇了最不會漏心情的回答——“聿維韜,你半夜把我從被窩裏挖出來,就只為了聽你丟來一句:merrychristmas,再敍述這些狗倒灶的事嗎?敢情你少爺處在異邦就忘了本,咱們中華民國的曆上載明,十二月二十五是法定行憲紀念,可不是什麼番邦異節。”即使紅瓣咬得微見血絲,她仍是聲音冷冷,不半絲情緒。
因為在乎着他,所以心裏的怨懟就更深柢固地久久無法消弭。糾纏到後來,都已分不清是因為太在乎他,所以才生怨懟;還是一顆心被怨懟盤絲絞糾得太久,理不清、紋不斷,所以遲遲無法忘懷?
不,他只是捨不得掛掉聯繫,所以才會像個呆子一樣地嘮叨,漫漫地言不及意,就只想透過話筒覺她温潤的呼息,撫他快被冰雪凍僵的心。可她的嬌嗔縱容已不再是他的專屬,只剩下冰冷疏離。體認到此,聿維韜的心霎時就像窗外天氣,陰霾降雪。
她嬌憨打了個呵欠,“你少爺沒事,請容小女子告退。睡眠不足,可是美容大敵。再説,明天我可不想帶着兩個黑眼圈去赴燭光晚餐,那可會讓他心疼死。”原本冷冷的語氣説到後來,滲進絲絲愛嬌,存心讓聽者心痛如絞。
沒有留情地掛斷電話,以着過度使勁的力道,但她仍在倉卒間聽見了他情急喊出的那句——“幼幼,我想你!”扁扁嘴,她嘔氣地拔掉電話線,還轉過身,背對電話,表示自己的不領情。
誰要他想?!他一意狐行的時候,有想過她嗎?他狠心絕情的時候,有想過她嗎?她伍菱幼才不會為了一通電話,就傻傻地被人哄蒙了眼,還是大半年才有的唯一一通。
煩躁的心思像跑馬燈般團團轉呀轉地,停不了歇。他説那邊那麼冷,下了雪都成了零下二十、三十度的冰凍世界,他的衣服夠暖嗎?會不會又仗着年輕的一身蠻肌,就老忽略了加衣,在台灣的時候就是這樣,總是汗衫加牛仔褲,只有夜晚出門飆車時,套上薄薄風衣。想到這,伍菱幼彎起一抹回憶的甜笑。他載她出去的機會不多,伸出一手都掐算得完,她是在後來才發覺,他肯套上風衣,只是為了讓她的手能有個口袋躲藏,也是備用着,讓她喊冷時穿上。
其實,他也彆扭地,不肯直接表示,用這種別人都會誤解看不穿的小小地方保護着她。
加深的笑容突地斂起,她懊惱地捶起枕頭。
哎啊!她幹嘛又想起這些事,這些事都是過往雲煙了,不要想、不去想,子久了,自然就會淡忘的。
都是他啦!三更半夜地打什麼電話,嚇得她這會兒腦袋胡思亂想地亂紛紛。
不想、不想、不要想!由軟枕頭覆上臉蛋,悶得密不透風,不過氣。直至呼困難,肺都是濁氣,她才奮力丟開枕頭,癱在牀上像一尾離岸的魚兒,張大嘴用力氣,漲得嫣紅的小臉閉緊了眼,脯劇烈起伏。直至清新的空氣滿進了肺,舒緩了幹竭的細胞,濃長睫簾掀呀掀地,黑黝閃着晶亮的眸子不睜氣地又覷向小木几上。
他會不會…又打電話來?
哎啊!你又哪筋不對了,怎麼又惦記着他了?心裏直咒罵自己心軟的該千刀萬剮,可那圓圓眸子就是不爭氣地黏在寂靜不響聲的電話上。
其實,他也很可憐呀!孤單一人在異鄉,沒個伴也沒個照應的,碰上洋人闔家團圓的聖誕節,他要和誰團圓呀?惦記着給她寄禮物回來,還惦記着要打電話來,應該是很寂寞的吧!可憐呀…她要是再掛他電話,那他豈不是雪上加霜,變成雪坷踩過的那顆石頭——坎坷了嗎?
所以,她是好心腸,可憐他呀!嘟囔地為自己接回電話線的舉動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彆扭地不肯承認,她其實也是想他的。
電話依舊無聲。哼!不打來也好,省得擾她清夢。躺在暖馥棉被裏的伍菱幼蓄意出個呵欠,想找回周公繼續下棋。只是,為何閉上了眼睛,腦袋還是空蕩蕩地要命清醒,豎起了耳朵草木皆兵,就怕漏聽了鈴聲。
“可惡!”突地翻起身拿起話筒,她查證是否仍在正常通訊狀態中。
“嘟”地長聲,表示一切正常。
放回話筒,她愣愣地盯着電話,口一股悶悶地失落,覺得自己又痴又傻,偏偏就是孬!聽見他久違的聲音,明明高興得快跳起來大跳康康舞,偏又要端着架子不肯拉下臉,以為自己瀟灑。現在,等不到消息,又孬種地開始怨恨起自己,方才幹嘛説得那麼絕,拔掉電話線是給誰看呀?現在等不到電話,算自己活該,懸着心、揪着神,不能放心。在拔掉電話線的之間,他有打嗎?打了幾通?是不是沒有人應,他才氣沮放棄?他是不是以為她真的鐵石心腸?還是,他本沒有再打來,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裏惴惴不安,活像個白痴?
重新躺進被窩裏的軟嬌軀,枕在白軟枕頭上的黑亮長髮下,是一張眉間隱隱糾結的氣苦小臉。他聿維韜是哪葱、哪蒜?能教她堂堂紅幫新任幫主為他輾轉難眠,坐立難安。好樣的!
思緒如萬馬奔騰,翻來側去,就是無法成眠的佳人,終於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