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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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公安局招待所劉川沒對景科長説起季文竹來,他只強調了芸姐的無恥糾纏。他在見到景科長之前就已下定決心,這個差事堅決不再幹了。但正如所料,見面後景科長果然老生常談,又是一通哄勸:我們領導的意見,還是希望你能再堅持幾天,我們估計那傢伙很快就有動作。那老闆娘不管怎麼纏你,畢竟是個女的,又不能強xx你,你不理她,她有何招法?應付應付也就過去了,按説不難。
劉川沒被説服,他頂嘴説:“怎麼應付啊,你要覺得不難你怎麼不去試試,那女的多討厭啊!你怎麼不去試試?”景科長冷靜地看他,不説話了。劉川也不説話了。
最後,景科長到其他房間又給林處長打電話去了,又請示了半天才回到屋內,他對劉川説:“這樣吧,你今天再去最後一次,你等那女的到後院去以後,就跟進去找她。你直接推門進她的屋子,聽明白了嗎,直接進她的屋子,你跟她提出辭職。進去以後,如果你能看到單成功,如果你真的能看到他的話,你就這樣…”從景科長那裏出來,劉川開車去了法院。
從見景科長之前,王律師的電話就不停地打進他的手機,這天上午他和王律師還有公司的另外兩位高層經理,在法院的一間會談室裏,和一位法官及兩位銀行幹部談了整整兩個小時,談得彼此口乾舌燥,談得雙方焦頭爛額。但整個上午劉川始終形聚神散,雖然他一直聽着他們互相涉爭論,雖然他知道這是萬和公司,是他父親留下的這份家族產業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但不知為什麼,他從一開始坐下來就到心神不寧,心力瘁。
中午散了會,從會談室出來,公司的兩位幹部建議劉川馬上回公司去,召集各單位各部門的負責人開個緊急會議,儘快安定人心。劉川先是點頭説好,繼而又一通搖頭,改口説等明天吧,明天我一早就來,你們今天可以先把會議時間通知下去。
接下來大家就在法院門口,就在路邊,商量了明天這會怎麼開法,劉川都需要講些什麼,然後各上各車做鳥獸散。劉川奔東,把車開得瘋了似的,沒用二十分鐘就擠進了擁堵不堪的京順路,在京順路上行了將近一小時後,劉川的沃爾沃拐進了一條曲折的小路。這條小路他幾天以前曾經走過,幾天前他沿着這條路送季文竹和她的一隻皮箱進駐劇組。
劉川趕到劇組時季文竹正在駐地旁邊的一片樹林裏拍戲,如果僅從她的服裝髮飾揣摩,劉川也搞不懂他們演的究竟是民國還是晚清,總之是一副窈窕淑女的扮相,正與一個油頭粉面的小生烈爭執。這段戲的末尾是季文竹的一席痛斥,言辭鏗鏘擲地有聲:“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正人君子,我現在才明白你是一肚子男盜女娼!”隨着話音將落,她在那個小生的臉上狠狠地了一掌。
那一掌得很響,不知是真還是另出的音效。那啪的一聲彷彿在劉川的臉上,讓劉川不由自主悚然一抖。那一掌之後戲終人散,羣眾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幫着卸燈收拾機器,亂哄哄地向下一個場景轉移。劉川似乎半天才從那一掌當中緩過神來,才猛省似的上去拉着季文竹解釋昨晚的事情。可季文竹似乎對他不分場合當着劇組眾人的面説那些爛事,到有傷面子,她暴地讓劉川走開,表示不想聽他解釋。劉川還想解釋但時間已不允許,季文竹已在製片主任的催促下隨着大隊人馬上了汽車。那幾輛汽車先後發動絕塵而去,把劉川和一幫圍觀的農民一同留在了這塊棄滿垃圾的野地。
農民們也散了。
劉川還愣在原地,不知自己該去哪裏。
按照景科長的要求,這天晚上劉川無論心情怎樣,都必須最後一次,再到美麗屋去!
劉川故意晚去了三個小時,他是快到十一點鐘的時候才姍姍而至。到以後他沒有在廳房裏找到芸姐,問服務員,才知芸姐昨天被他用力一甩,撞破了額頭,今天一直沒有出來,大概現在還在後院休息。
劉川二話沒説,直奔後院來了。
他穿過包房外的走廊,拉開通往後院的小門,再穿過一條黑黝黝的過道,就到了垃圾場似的後院。後院的小屋裏,有一扇窗子亮着燈光,這是劉川第一次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小院裏,見到象徵人氣的燈光。那燈光熒熒豆豆,一點點大小,猶如墳中的鬼火,慘慘慼戚。劉川腳步放慢,心跳加速,口緊張得快要不出氣來。他為了與單成功的一場“邂逅”已在無聊中煎熬了兩週,但不知為什麼,劉川竟然希望,當他推門進去的時候,最好只有芸姐一人在屋。然後他就按照預先想好的詞句,宣佈他的辭職決定,然後要回押金,然後揚首而去,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他在這個案件上的任務,也就到此為止。
押金是景科長要求他一定開口索要的,否則辭職不幹了還要去找芸姐,顯得不夠真實。要按劉川自己的想法,那三百塊押金要不要兩可。
劉川飄着腳,走近亮燈的小屋。屋裏沒有動靜。他鎮定片刻,按景科長教的,短促地敲了一下門,便斷然推門進入。但門是反鎖着的,劉川推了一下沒有推動,只好接着大力敲門,敲了好幾下,門裏才有人問:“誰?”劉川説:“我!”還是芸姐的聲音:“劉川?”
“啊!”門馬上開了,屋裏的燈光立刻把劉川的臉龐打亮。劉川看到,芸姐頭上包了紗布,眼眶也明顯腫着,腫着也不妨礙驚喜的波一閃,然後死魚一樣盯住劉川,那眼神説不上是氣憤怨恨,還是又發騷呢。
劉川的話橫着出來,説得快而堅決:“芸姐,我辭職了,我是來拿我的押金的。”這兩句話説的,機械得像是背書,因為劉川這時的神經,全部聚集於雙目,他的視線快速地向屋內掃去。屋子不大,陳設簡單,除了牀,一套桌椅和一隻衣櫃外,別無他物。劉川這樣快速一掃,已是一覽無餘,他不清自己是滿意了還是失望了——單成功果然不在屋裏。
“辭職?”芸姐那張怨婦的面孔立即換上了潑婦的表情:“劉川,你在我這兒掙了多少錢,啊?我一手把你捧起來的,你紅了連聲謝字都沒説過。你還是個老爺們呢,連他媽那幫小姐都不如。小姐掙了錢還知道孝敬我,還知道喝水不忘挖井人!你這麼大個子你有沒有良心,你還講不講仁義!你還跟我要押金,啊?這麼多天你在我這兒連吃帶喝我還沒跟你要錢呢。我他媽給你買了那麼多東西,你吃了穿了一抹臉不認人啦!你把我摔傷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來的正好,我正想上法院告你去哪。你來的正好,還省得法院拿傳票傳你去哪!我真是認識你了劉川,別看你長得人模狗樣兒,你他媽乾的這叫人事兒嗎,啊?”劉川還沒説出下句話來,芸姐就這樣劈頭蓋臉一通嚷嚷,得劉川不知往下該説什麼是好。劉川從小到大,無論在家還是學校,親朋好友皆為文雅一路,他從小到大沒見過爛人翻臉是什麼模樣。他的語言積累,與這種人很難匹配,不是對手,因此只能張口結舌一陣,然後落荒而逃。不料他剛一轉頭,卻被芸姐突然一抱,那一抱的力量着實不小,同時他聽到這個女人噎噎地哭起來了。
“劉川,你別走!我不讓你走,你跟着我,我保證讓你過得比誰都好。你願意接客你就接,你不願意接就不接,你不接我養着你!我養你一輩子還不行嗎?”劉川讓她抱得冒汗,他使勁掙扎,不能掙。正在無措之際,忽然聽到黑暗的過道里,響起雜沓的腳步聲,緊接着幾壯的手電光柱,直戳兩人的臉孔,幾個暴的聲音,同時厲聲喝問:“幹什麼哪!你們是幹什麼的?啊!”劉川嚇了一跳,停止了掙扎,芸姐抱着他的雙手,也倏地鬆下來了。他們在手電光柱的虛影后面,看清來者竟是一幫警察。
芸姐馬上鎮定下來,大大方方地上去説:“喲,你們是派出所的吧,我是這兒的經理。來來來,咱們到前邊坐。我跟你們分局的人,我們平時跟分局打道多。”警察們對芸姐的套磁並不理睬,喝問劉川:“你是幹什麼的?”劉川沒有説話,芸姐替他答道:“他呀,他是我男朋友。”警察用手電照劉川的臉:“男朋友?他多大呀是你男朋友?”另外幾個警察不由分説,在這個小院四處搜索起來,東翻西看的,還拉開了芸姐的屋門往裏瞧瞧。芸姐倒大方,説:“噢,這間屋子是我住的地方,進屋坐吧,進屋坐吧,今兒是查什麼呀?”一個警察説:“今天是市裏掃黃打非的統一清查,知道嗎!你們這兒可是有三陪現象,你是經理是吧,正好,跟我們到前邊去!”警察又指指劉川:“你也去。”劉川被一個警察推搡了一把,正要移步,忽聞身後有人高聲叫道:“出來!你是幹什麼的?”隨着這聲叫喊,幾個警察一齊蜂擁過去,他們從最角落的一間黑着燈的小庫房裏,拉出一個人來。劉川順着手電光柱一看,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砰地撞了一下,他差點口喊出單成功三個字來!
沒錯,那人正是單成功。
時至此刻,劉川還以為,對美麗屋的這次掃黃行動,皆系景科長和北京市局的專門安排,以出他和單成功的這場“邂逅”但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不是。這次治安檢查與他的任務之間全無關係,純屬巧合。但他當時聽來,警察對單成功的每句質詢,全都屬於明知故問。
“你是幹什麼的?”
“你躲在這兒幹什麼呢?”單成功顯然也藉着警察的手電,看到了劉川,劉川的臉在手電光柱的照下,慘白慘白。單成功顯然是一下就認出劉川來了,他一下就認出這個青年就是靈堡村放生的那位獄警。但奇怪的是,單成功見到劉川后的表情只有緊張,沒有驚訝。劉川看得出來,讓單成功恐懼的並不是那一羣聲俱厲的治安警察,而是他!他看到單成功面蒼白地盯着他的嘴巴,盯着他的表情,彷彿劉川臉上的表情馬上就會砰地炸開,劉川那張嘴巴馬上就會喊叫起來。
但劉川做出的表情,是他此時必須做出的表情,那就是驚訝。他故作驚訝地瞪着單成功,聽着他機械地回答警察的問話。
“我,我是這兒的工人,我來庫房拿東西的。”
“拿東西關着燈呀,關着燈拿什麼東西?”
“我,我關了燈剛要出來,看見我們經理和她男朋友在外面…在外面,親熱的,我怕驚了他們,就沒敢出來。”劉川想,這老傢伙,腦子反應還行!
警察不再嗦,推着他們,説:“走吧,都到前邊去!”大家全都移動腳步,呼隆呼隆地往過道那邊走。連劉川在內,誰也沒料到單成功會突然轉身,一個箭步向小院的牆邊躥去,只一眨眼的速度,就躥上牆邊的一隻帶蓋的大垃圾桶,雙手就勢搭上牆頭,隨即拼命向上一撐。離他最近的警察反應還算捷,跟着衝到垃圾桶前,伸手拽住了單成功的腳脖子,就在單成功將要摔下來的剎那,劉川腦子裏不知哪筋撲稜一聲動了一下,他突然雙腳發力衝上去了,雙手扒住那個警察的肩膀使勁一掀,那警察未及防備,手向後一仰,重重地摔在了垃圾桶下。劉川借勢蹬上垃圾桶奮力一躥,幾乎是和單成功一起,躥上了牆頭,又從牆頭翻上了房檐,也顧不得屋瓦會否被他們踩塌,連躥帶跳地沿着那一片層層疊疊的房頂,亡命狂奔!直到身後警察們氣急敗壞的喊聲和手電筒狂亂的光柱,一同在綴滿星斗的夜空中漸漸虛無。
話到此處,我所講的這個故事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段落,似乎只能向着一個完全不可預知的方向,自行發展了。劉川只知道他在完成“邂逅”之後跟着單成功一同亡命,肯定符合林處長和景科長的期望,肯定會令他們拍案叫好,但他這麼一跑,他的病在醫院的又該如何料理,他的未及和解的愛情又該如何挽救,他的深陷危機的公司又該如何險,他心裏一團亂麻,腦子裏一盆糨糊。
從那時候起劉川已經開始懷疑,來美麗屋進行治安清查的這幫公安,與林處景科以及與他們配合的北京刑警,壓就不是一勢,不然為何不把這場假戲真做的清查提前和他通氣,不把單成功萬一逃跑或者玩命他該如何反應提前指示於他?他那天夜裏懵懵懂懂地跟着單成功在那片房頂上連蹦帶跳,單成功腳崴了他就攙着他繼續奔跑,可同時他的腦子裏始終胡亂思想,思想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思想到底是誰,被蒙在了鼓裏。
他們最後從那片屋頂跳進一條小巷時,單成功崴了的那隻腳又戳了一下,傷得幾乎不能行走。劉川把他扶到街上,叫了一輛出租汽車,按單成功的指令,穿過了整個城市的夜幕,從北京的東北一直開到了西南,在豐台區一條偏僻的小街上,找了一家可以過夜的洗浴中心。他們在這家“洗浴中心”要了一個單間,兩個人一起住了進去。
那天晚上單成功與劉川一夜長談,從劉川兩次幫他逃談起,表面上是劉川的救命之恩,實際上是刺探劉川傾力搭救的真實動因。關於搭救的動因劉川做了合理的解釋:第一次是為錢。劉川説,在執行對單成功的押解任務之前,監獄的司機老楊給了他五萬塊錢,因為他家裏生活困難,又得了重病,所以這五萬塊錢對他非同一般;而這次助單一起逃,既是救人,也是自保。因為萬一單成功被公安抓住,查出身份,供出向老楊等人行賄之事,那他就不僅僅是受個翫忽職守的辭退處分,回家另謀生路的事了,那就觸犯了私放罪犯和受賄兩條罪名,那就肯定要和單成功一起,共同打熬漫長的鐵窗生涯了。
關於劉川被監獄除名,除名致使生活無着,無着便來到美麗屋應聘,應聘後先做服務生後當“少爺”的這段經歷,劉川不説單成功也大致了了。因為他早就在他藏身的小屋裏,透過窗户看到過劉川到美麗屋的後院來煙撒,他早就認出他就是那個拿了好處放跑他的監獄民警,他早就向芸姐仔細打聽過這位美麗屋頭牌少爺的“來龍去脈”他早就看出芸姐對自己捧出的這個“鴨王”垂涎三尺。他的觀察和劉川自己的述説相當吻合,特別是劉川和他一同從治安警察手中越牆逃走這個他親歷的事實,使他對劉川兩次搭救的確切動機,終於深信不疑。
在豐台那個偏僻簡陋的“洗浴中心”裏,他們披着已經洗不出本的骯髒浴巾長吁短嘆。驚心動魄的回顧之後,又開始慼慼切切地展望未來,他們小心翼翼地,互相詢問了對方下一步的打算,劉川表示:那幫治安警察肯定看出他只是個“賣的”他跑了不會當回事的,所以等天亮沒事了他就回家。美麗屋是不能再去了,以後實在不行就老老實實找個普通工作,掙份辛苦錢能養活自己就行,至於的病,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劉川又問單成功下一步打算去哪兒。單成功看着自己腫脹的腳腕,苦笑説現在這樣寸步難行還能去哪兒。他問劉川,你現在還願意幫我嗎?劉川説當然,可我這點能耐,也幫不了你了。單成功説,我看你這孩子仗義的,做事也有膽量,你今年多大了,你要願意的話,我想認你做個乾兒子,今後有我單成功一口吃的,我絕對分半口給你。今後我萬一被警察抓住,就是槍斃了我,我也不會抖出你來。劉川做動狀,説:行,反正我爸也不在了,我就叫你乾爹吧。單成功説,那咱爺倆就算認了。我還有個女兒,歲數比你大一歲,我今天當着你的面發個誓吧,我今後一定讓你們,我這一兒一女,一輩子吃穿不愁。劉川我的話你信嗎?劉川説:信。
這一夜,兩人促膝長談,從同謀變成了父子。天亮後劉川上街買了早點,還買了些專治跌打損傷的藥丸之類,回到浴室後給單成功吃了。單成功受傷的腳越腫越大、越來越疼,雖然有危險,但他還是讓劉川扶他上街找了家醫院,拍了片子拿了藥。從片子上看,腳踝骨果然裂了,但醫生説不需要開刀和打石膏,吃點藥再加一些外用藥,它自己就會慢慢長好。
陪着單成功在醫院看病拿藥,劉川心裏特別彆扭,想着還在醫院裏躺着,可自己卻在這裏為一個罪犯跑上跑下求醫問藥,孝子賢孫似的伺候着,這份窩火,怎一個忠孝不能兩全可以了得。劉川心情悶悶的,扶單成功看完病,又扶他出來找住處。單成功身上沒有錢,劉川身上的錢也不多了,他們找了一個衚衕裏的小旅館,一間房只須四十元一天便可租下。劉川那時心裏只想着如何快點身,好早一點把情況向景科長彙報,然後趕緊去醫院看他,也去公司看看事態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想到公司劉川突然記起原定今天上午由他召集各單位各部門的負責人開會的,看看錶時間已近中午,想必大家早就到了,而且,早就散了。這個會本來的用意是安定人心,可如果大家等一上午等不到他,如果打他手機發現手機關了,如果打電話到他家裏家裏沒人,那麼眾人的臉上,該是怎樣一種狐疑萬狀的表情?
公司董事長病重入院,公司總裁下落不明,本來就動盪的局面,必將更加動盪;本來就焦慮的人心,必將更加焦慮。此時劉川自己心裏,也焦慮得七上八下,可單成功的臉在此一時,似乎比劉川還要陰沉,傷情明瞭之後他當然明白,這回真是動不了窩了。他和劉川一樣,肯定不能再回芸姐的小院藏匿,可藏在這種小旅館裏,覺同樣危機四伏。所以,當劉川把單成功安頓在房間後提出要回家看看的時候,單成功馬上開口把他叫住:“劉川,你什麼時候回來?你,你還回來嗎?”劉川安撫道:“回來呀,今天再晚我也回來。”單成功點點頭,卻又問:“你不怕乾爹出事連累你嗎?”劉川接答:“我就是怕你出事才必須回來,你要被公安抓了,下一個就是我了。聽説現在有一種催眠藥,抓住你給你一吃,你就自覺自願把所有事都招出來了,所以你想不把我招了都不行。”單成功低頭思想片刻,抬眼説:“劉川,乾爹肯定不能這麼在北京待著了,我本來想這幾天就走的,可現在我這腳,看來是走不了啦。你能再幫乾爹一個忙嗎,乾爹必須儘快離開北京到外地去。”劉川愣着,説:“行啊。”又説:“你打算去哪兒?”單成功説:“現在,那幫警察肯定到處通緝我呢,我不能這麼大模大樣地出門,既不能走公路也不能走鐵路。劉川,乾爹想求你幫忙去找一個人,這個人肯定能把我出北京去!”劉川問:“去哪兒找這個人,這個人是誰?”單成功説:“你去一趟秦水市,找一個叫老範的人,他是我多年前的一個結拜兄弟。我出來幹那件事之前,把我老婆和我閨女都託給他了。你到秦水去找他,告訴他我現在想到他那兒去。”劉川愣了半天,才喃喃説道:“秦水…老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