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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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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阿卡是個寡言的孩子。蒼白。病態。沒有説話的慾望。

她懷疑自己心裏是病的。常常看着鏡子,用倔強的眼神。

我還可以活多久。

她這樣想。但是並不訴説。

她已經習慣了沉默的狀態。從來沒有人傾聽。也不需要。

訴説是示弱。

母親不停的在訴説。不停的。用不堪的語言。哭罵,侮辱,詛咒。母親的語言匱乏,除了這些,沒有別的。當所有的語言都不足以表達她的不滿,會動手打她。

家裏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可是大哥和二哥都會在母親剛剛發怒的時候逃開,妹妹還小。只有她在身邊。

父親回來之後,看着家裏的一片狼藉,也不能説什麼。他是憂鬱的男人,因為生活的迫和壓抑而飛快的老去。

他把她拉過來,沉默的給她藥水,讓她自己去擦藥。

沒有安

偶爾被打得步履蹣跚,父親會幫她捲起褲腳,用糙的手輕輕的她的傷口。這一瞬間對她來説是快樂的。含着疼痛的眼淚,她體會着快樂。

可是很短暫。父親立刻走開,並不停留。

她用力的咬住嘴,不讓眼淚掉下來。

父親的背影在這一刻非常的模糊。那個軟弱的陰暗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對女兒展示着他的温情。可是那麼吝嗇。

一瞬間,就消失了。

母親是這樣的女人,血裏有瘋狂的成分。歇斯底里,無比的固執,又異常的脆弱。害怕被傷害,所以一直在傷害別人。她的丈夫,她的兒女。她從來沒有愛過他們。她只愛自己。生命在這裏變成負累。所以只有傷害。

而父親一直是軟弱的人,除了讀書,沒有別的娛樂。家裏有很多書,父親的書房是一個小小的,陰暗的房間,充斥着發黴的味道。很髒的地方。沒有窗,只有一個矮矮的竹凳,被歲月腐蝕過,有一種陳舊的痕跡。燈光是黃的,幽幽的一點光亮。

她很喜歡那個房間。可是父親平時常常把門鎖住。只是偶爾的忘記了,她才可以溜進去,然後渡過一整個下午的時光。

很久之後,她還懷念父親的書房。她一直記得,那裏的氣味,那裏陳舊的痕跡,暗的光線。還有書裏的世界,美好的,遙遠的。

她一直嚮往而又無法到達的。

記憶中,父親和母親已經很久沒有説話。

甚至這整個家庭,已經很久沒有語言。

她出生的時候,大哥已經十歲了。有着異常固執的眼神,因為童年受到的傷害而冷漠。嘴角帶着嘲諷的笑容。身上還有母親用凳子砸出的瘀紫的痕跡。

那個身上着和她相同的血的男孩子,十五歲的時候離開了學校。沒有再讀書,在街上和一羣氓混在一起。她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有時候他會看看她。着煙,彷彿看着一個陌生人。

沒有錢用的時候,他會喊她:“喂!有沒有錢?”他不叫她的名字。她懷疑他是否記得她的名字。

阿卡。

她曾經很希望大哥這樣叫她,然後她可以喊他大哥。

她從來沒有喊過。

唯一疼愛她的是二哥。但是他們都不知道怎樣表達情。

有時候母親歇斯底里的發起瘋來,開始砸家裏的東西。二哥會帶着她跑出去。

很深的夜裏。二哥走在前面,她抱着妹妹,低着頭在後面走。她還很小,妹妹很重。沒有人説話,只有她重重的息聲。

他們這樣的沉默。可是她莫名的覺到快樂。因為二哥走得很慢。在等着她。

她不曾這樣被遷就過。這種默默的温情。

二哥曾經是快樂的少年。她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二哥抱着她出去玩。他們走在塵土飛揚的馬路上。每開過一輛車,二哥就會作勢要將她擲出去,嘴裏逗着她:“把阿卡帶走吧,我們不要了呀。

“二哥用生硬的語氣叫她的名字。

她尖叫着緊緊摟住二哥的脖子,喊着:“哥,哥。

“一面快樂的笑起來。

二哥十五歲的時候,借了一輛摩托車去送朋友打架。去了之後才知道是幫派的火拼。

二哥準備走的時候警察突然來了。追捕的時候警察開了槍,打中了二哥的右腿。

他的朋友很仗義,在警察盤問的時候都説二哥是不知情的。於是二哥被放了回來。可是腿已經廢了。

回到家之後母親把二哥狠狠的打了一頓。她從來沒有見到母親那樣發狠的打人。二哥站在房子中間,倔強的,一聲也不吭。血從臉上下來,了一身。

後來母親用力的推了二哥一下,他沒有站穩,趔趄着倒在地上。

母親往他臉上啐了一口,罵道:“短命的瘸鬼!

“二哥的臉立刻變了。他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一樣怒吼了一聲,踉蹌着衝出門去。

她跟在後面跑,看着二哥一瘸一拐的背影。一路上滴下來的都是血。

跑着跑着,她突然停下來,蹲在地上,無聲的哭了。淚水滴下來,滴在地上的血跡裏面,消失了。

她看着二哥的背影,慢慢的,慢慢的,跑出她的視線。

我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他留給我的,只是那個背影。還有片段的記憶。但是已經模糊不清。時間帶走它們。我什麼也留不住。

我在走路的間隙回頭看,發現那裏什麼都沒有。

只有很多年前的那個自己,跟在二哥身後跑着,突然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他。心臟在那一瞬間變得冰冷。冰冷而且無力。這個唯一疼愛過我的人。他要離開了。而我無法挽留。那麼蒼白的無力

總有一天,都是要離開的。

二哥沒有再回來。

母親突然的蒼老和古怪起來。仍然不停的咒罵,用不堪的語言。卻有很多時間是呆滯的。她覺得母親要瘋了。或者本來就是瘋的。父親愈發的沉默執拗。與母親默默的呆滯的相對。

生活已經壓垮他們。

她覺得他們是可憐的。他們帶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卻什麼也不給與她。她覺得自己也是可憐的。

她只能沉默。在這樣的世界裏,她找不到合適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