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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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懷上了喬蒂安的兒子。如果這時她能將他抱在懷裏，那麼孩子的種屬再清楚不過了。

幾秒鐘之前，小東西還蕩然無存，只是一個念頭，一種心願。現在，他已是活生生的，實實在在的，完全地孕育在她的體內。斯波蘭達將手覆在自己的腹部，手指顫抖着。手掌下面，生存着她的寶貝，她對這一現實到敬畏。那是她的也是喬蒂安的兒子。

她忽地抬起頭來看她的夫君。"喬蒂安，"她柔聲喚道，"喬蒂安。"酣睡中的他聽不見她的呼喚聲。

她又捅捅他的肩膀。

他還是一動不動。

她決定明天早上再告訴他。而現在，這整整一個夜晚，那珍貴的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她微笑着，再次朝着喬蒂安的膛垂下頭去，想象着她的寶貝將會是什麼模樣。他的雙眼如雨點般的銀，還是像紫羅蘭花的淡紫？他的頭髮如王冠般的古銅，還是渾黑的？他將繼承靈界的一切權力，還是做一個人？

她所懷着的小男孩究竟是誰？

斯波蘭達再一次望着喬蒂安，快活得幾乎要咯咯地笑出聲來，她的雙眼打量着他那出地雕刻出來的臉龐的每個部位。當她凝視着睡中的他時，主舉回想起他倆的做愛，他倆的聖誕節。她記得她是如何同他相遇，他又如何將她帶到這裏的樺詩莊園的。她也記得他那頻頻發作的火爆脾氣，以及大笑時那動聽的聲音。

她思念着他倆在繁星閃耀的天空中度過的夜晚，兩人之間所有的槍舌劍，以及兩人在他的領地上的馳騁，他騎着馬納斯，而她則騎着蜻蜓。

她記得有關他的一切，她所知道的一切，以及他倆共享的一切。

無需他張口，她便知道他想説什麼。無需他顯，她已察覺他的情。和他分離時，她就會牽掛他。他的喜怒哀樂，也就是她的喜怒哀樂。

她到自己已經委屬於他，就好像有一條扯不斷的線將自己同他縫紉在一起。同他在一起，她是多麼幸福。它超越了她以往擁有過的幸福。

自從她在牧場與他邂逅至今不過兩個月時間，但她懂得，和她同喬蒂安天各一方的所有歲月相比，這兩個月尤為可貴。

深沉而有力的情之河在她的體內動，它源自於她的心靈，纏繞着他的肺腑。就好像一簇破土而出的纏綿的藤蔓，攀援着自己周圍的世界。

她的耳朵受着喬蒂安的心臟富有節律的搏動，這是世界上最為美妙的聲音。斯波蘭達深情地舒了口氣…

她生命的每一個細胞都知道，她愛着他。

她從牀上飛了起來，懸停在睡着的喬蒂安的上方，她的全身散發着明亮的光輝，使屋裏就像灑滿了午後的陽光。

她愛喬蒂安，她真的太愛他了。不知怎的，真不知怎的，人類情的魔術已往在她身上施展出神奇的魔力。

她想，她的內心將真正地充滿歡樂。

"我們的第一個兒子。"她俯身朝着夫君悄悄耳語，"還有愛，有史以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幸福的夜晚嗎，喬蒂安？"實在是樂不可支，她像鷹一樣變換着各種速度和姿勢，滿屋飛翔起來，燦爛的星星如雨點般從天花板上落下，每一堵牆如打磨過的銀器一般開始放光亮。

一瞬間，星星消失了，牆面也停止了放光。斯波蘭達一點點放慢速度，停止飛舞。她飄落到地板上，臉蒼白，身軀哆嗦着。

她的快樂被一種刺心的意識所扼殺。

她愛着喬蒂安，但是在一個月之內，她必須離他而去。她不能久留這人類世界。倘若不從，她就會死去。

"死，"她低語着，那字眼朝着喬蒂安睡着的牀飄去，"唉，我們那未出生的孩子會因為她而喪生。"他倆的孩子，這寶貝是喬蒂安的，也是她的，而她得帶着孩子離開他，到霹靂衞郡去。

她的眼中滴出鑽石淚珠，濺落到地板上。她想到了婚約。對於她的曾祖父來講，很久之前同弗吉爾·特里尼特訂下的協議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協議。

她理解他不擇手段地來拯救他的種族，但他並未考慮過那個將成為特別的孩子之父的特里尼特後裔的情，沒有想過那個被選中的人類的男子在失去他的寶貝兒子之後的心情。

斯波蘭達意識到，她也一樣沒有考慮過。在祈求懷孕的時候，她也和她的曾祖父一樣冷漠無情，從未思考過這麼一個事實:霹靂衞郡之得將是喬蒂安之失。

她當初來到喬蒂安這裏時，還不懂得愛，這已無關緊要。她現在已經知道什麼是愛，因此，她也能夠理解，偷偷地帶走他的兒子將會毀了喬蒂安。

她不能將有關小寶寶的事情告訴他。他完全有權知道他將為人父，但是她不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