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命運的香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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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小路未來十七歲那年的那個夏天,東京城的氣温據説是達到了近一百年以來的最高點。
《古事記》上描述推古女王時代本列島上的斜馬台帝國時,也曾有過類似這樣的記載,當時用的是文縐縐得要死的四字詞——“天有異象”由於漢字不是很好的緣故,綾小路未來從來就沒有清楚過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背後究竟包含了怎樣曖昧的隱喻。於是,那個夏天,除了覺家裏的水電氣費驟然增多以外,我們遲鈍的綾小路未來同學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命運,也順便隨着家裏那隻一路彪升的水電費刻度計一起,被這變態的高氣温炙考得完全扭曲變形離既定軌道了。
很多年以後,當綾小路未來已經奇蹟般地成長為本外界一把手夫人時,她也曾懷着無比不知所謂的心情認真思考過,要是十七歲那年的那個夏天,自己沒有去市立游泳館,也沒有碰到巖崎和人這傢伙的話,自己的人生應該會變成什麼樣子。可長久以來,這種思考總是不能呈現出一個具體的結果。巖崎和人的觀點是:要假設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實際上並沒有發生,其實是相當需要想象力的,而很不巧,綾小路未來這笨蛋什麼力都有就是沒有想象力。
那時候,綾小路未來已經不叫做綾小路未來了。叫做巖崎未來。
於是時間回到綾小路未來十七歲的那個夏天。
在那個神奇得叫人想把太陽從天上拖下來一把掐死的季節裏,整個東京就像是一隻被強迫擠淨水分的幹茄子。灰塵在汽車排氣管掀起的熱裏拼死命翻滾,明明到處都是無機制樓層投下來的巨大陰影,腳下卻還是可以覺到酷暑具化後如同水蒸氣一般人的蒸騰。於是綾小路未來花了不多不少一千五百圓在相的理髮師那裏將一頭及長髮齊着耳絞得乾乾淨淨;還像模像樣地從百貨商店裏買回來一件深藍帶蝴蝶結的可愛泳衣,拜託母親辦了市立游泳館的月票,每天下午一放學就抱着游泳圈樂顛顛地去游泳了。
儘管她所謂的游泳,不過就是抱着游泳圈在游泳池裏泡泡涼水這種程度而已。
正如同在歐洲文化薰陶下的童話故事,無論開頭悲慘得如何驚天動地也往往逃不了一個惡俗的結局;由亞洲文化滋生出的漫情緣,則無論結局憂傷得如何有創造力也往往逃不了一個狗血的開始。綾小路未來和巖崎和人的初遇雖然算不上是十分狗血,不過也相當狗血了。
這完全得益於一枚黃燦燦的、四仰八叉躺在深水區邊邊上的、內部肌理還未被完全氧化的、新鮮的香蕉皮。
原本按照常理來講,香蕉皮這種東西、連同各種類似於香蕉皮這樣的大件垃圾,在開館時間都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游泳池內、游泳池外以及游泳池附近…等種種地方的;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在某種不可抗力的驅使下,它違反常規地出現了,以普通人的眼力而言,要踩中它也是相當不容易的。所以,當我們規規矩矩沿着深水區晃盪的綾小路未來同學一腳踩中那枚安安靜靜躺地上的香蕉皮、在神經系統還來不及將信息反饋給大腦之前就重重砸到正靠着池壁休息的巖崎和人身上…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之後,就不能不説是神的安排了。
伴隨着隔壁淺水區女孩子一波波刺耳的尖叫,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憑藉着求生的本能,綾小路未來終於不負眾望地成功攀附住了一件似乎還比較穩固的冰涼物體。她隱約覺得這大概是個人,可是極限裏緊崩的神經卻連累肌膚失去了最基本的知能力;所以,當鎮定下來擺水珠的束縛之後再一次睜開眼睛時,猛然看到鼻子尖尖跟前出現一張陌生男子的面孔而被嚇一大跳,就實在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儘管那張臉真的真的是,非常地,英俊。
英俊。綾小路未來就着八爪魚纏在巖崎和人身上的姿勢十分學術地給對方的長相打了95分。要是能再笑一笑就perfect了。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一個從三歲就開始學油畫的、自小從師於名畫家結城比呂的、頗有天分的後備藝術家,綾小路未來幾乎從沒使用“英俊”這個詞語來評判過男生。
“你可以説一個男生長得帥,或者説他看起來很酷,甚至你還可以説一個男生長得很漂亮,這些都沒有關係。因為像這樣的形容詞修辭的只是這個男孩子外在的某一個方面而已,而在某一個方面出甚至完美的男孩子是完全可能存在的,甚至數量還很多;不過,對待‘英俊’這個詞語你一定得慎重,‘英俊’是一種具象,也是一種象,是外貌和氣質的對等結合。是視覺上的生理反應,更是覺上的心理反應。”這就是綾小路未來曾經向其堂姐綾小路真理宣揚過的關於男審美的美學。
巖崎和人伸出右手來了已然濕透的還在不斷往下滴水的半長頭髮,默默看了半響巴在自己身上莫測高深用拇指和食指來回摸下巴的綾小路未來:“你那是什麼表情?”綾小路未來微微抬高腦袋來勉強讓自己和巖崎和人保持平衡視線:“我説,你最近缺錢用嗎?缺錢用的話,可以考慮看看來當我的體模特。”巖崎和人愣了大概三秒鐘,然後就是一副標準的冷笑表情:“抱歉,我對你這樣的小學生沒有興趣。”
“哎?”這就是綾小路未來和巖崎和人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初相遇。作為彼此人生的第一個集,不能不説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然而畢竟那個時候綾小路未來的神經還相當大條,於是也並沒有因此就將巖崎和人懷恨在心。甚至在被巖崎和人毫不留情地重新拋進水池子之後,她也只是胡亂撲騰着從水裏爬起來無比大方從容地向對方象徵地比了比中指。雖然看上去是那麼一個魯又憤怒的動作,可實際上,半小時都不到,她就把這麼一件完全有價值寫入個人記的大事情給徹底拋在腦後了。
所以説,十七歲,真是一個容易衝動又容易遺忘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