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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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倒地身亡。殺害他的是叫做迦羅娜的半獸人女子,她矗立在只有十三歲上下的瓦里安面前,便如一個陰狠的巨人般視着他。
年輕的瓦里安尖叫起來,淚滿面地衝向兇手。事情並非完全如此——在現實中,他是在半獸人刺殺了父王之後才走進房間的——但此刻它們和瓦里安當時洶湧的情混合在了一起。
但迦羅娜卻消失了。瓦里安的腦海中充滿着萊恩國王因死亡而扭曲的臉龐。少年瓦里安想要痛苦着叫喊他的父王,但他口中卻緊張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接下來這悲傷的回憶又與其它場景混在了一起。萊恩國王駕崩之後,都城不再固若金湯。四年前入侵王國的獸人們蹂躪着這座壯麗的城市。都城陷落了,成千上百人死在了野蠻的戰斧下。
他孩童時期的一切美好事物全都化為烏有。再沒有和平。再沒有安寧。
但和過去的經歷不同,瓦里安現在意識到那些美好的回憶始終伴隨着他。即便暴力奪走了他的童年,卻沒有抹殺他之前的生活…除非瓦里安自己心甘情願。
而他以前一直都是如此。
但現在不同了。儘管他的父王和暴風城遭遇不測,瓦里安最終還是接受了之前的往事。事實一次次證明他父王時刻深愛着他,只不過瓦里安自己把這拋在了腦後而已。
而今知曉一切之後,瓦里安覺到心中安寧猶在。不管父王遇刺和暴風城淪陷之後又經歷了多少磨難,瓦里安永遠都會記得自己的童年。過去無法改變,但這既是不幸亦是大幸。
寧靜…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身為孩童的他與父王的混合體,因而讓瓦里安吃了一驚,但他仍舊緊閉着眼睛。
儘管瓦里安接受了已經發生的現實,但他卻不希望繼續留戀。相反,他在思緒中求索着別的記憶,想要擠走他父王和王國遭受的不幸…於是蒂芬自然而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瓦里安不再是男孩,而是一位情緒化的年輕人,苦惱於自己內心與周圍世界的雙重變化。他已經擅於在最親近的人面前隱藏自己,比如洛丹倫的阿爾薩斯王子,還有那個男孩的父親泰納瑞斯國王——某種程度上,他也成為了瓦里安的第二個父親。總的來説,在別人面前,暴風城年輕的國主是一位圓滑,聰慧而上進的統治者,有着超越自己年齡的睿智。但是,他心中的傷痕不可能永遠隱藏下去,特別是侍從們開始逐漸悉他偶爾爆發的絕望。
而蒂芬改變了這一切。他又在看到了她,和他們初次相見時一模一樣。寧靜而完美的金靈魂,與他狂野陰暗的內在構成了鮮明的對比。當她朝他走過來的時候,瓦里安再次第一眼就愛上了她。儘管她開口説話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傲慢地置之不理,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人無疑都會當場離去。
但蒂芬沒有。她再次同他歡舞,再次同他嬉笑,引導瓦里安心中的善意去平衡他的放任。某種程度上,瓦里安能夠成為一位深受人民愛戴的國王,蒂芬比他的父王功勞更大。
可是…
瓦里安努力想要驅走這段回憶,可他無能為力。
可是…這是這些人民殺害了她。
她在一場暴亂中遇害,倒在了他的腳下。當一切都變得瘋狂之時,她成為了無辜的受害者。重歷這一幕的時候,瓦里安幾乎滑入了自己的陰暗面…但那樣一來會是對愛人最大的貶低。蒂芬使他成為了一個好人,一位可敬的領袖。瓦里安終於明白自己此後的行為一直都在褻瀆他對蒂芬的回憶。蒂芬絕不會像他那樣去做。她總是選擇寬恕,總是為她所愛的人而儘自己一切努力。
如果瓦里安希望對她的回憶有所彌補的話,他就得照她的方式去做。
瓦里安努力讓自己堅定地面對她的死亡,他知道蒂芬會希望自己怎麼做的。他有悲傷的權利,但也必須繼續前進…和學習。最重要的是,他能繼續從她的一生中學習經驗,並以此為榜樣來直面他身為父親、男人乃至君王所將會面對的一切問題。
平衡…
這個聲音再次讓他到震驚,因為他這次不止聽到了自己,還有蒂芬的聲音。瓦里安再次看到了她,但這一次她懷中摟着他們愛的結晶。
安度因…
安度因是他僅存的家人,也是他最為珍視的人,因為那孩子的母親活在他的心中。在瓦里安失蹤前與安度因共度的歲月裏,他曾試着去做一位萊恩那樣的父親。失去蒂芬的子是艱難的,但瓦里安記得那時他和安度因時常一同歡笑。
他也還記得當獨子受到威脅的時候自己時常到的恐懼。的確,對安度因的擔心成為了瓦里安後期生活的一大動力。而今他站在那裏,看到自己不過三歲的兒子從一匹矮腳馬上摔了下來,差點斷了一隻手臂。接着瓦里安再次同一名刺客搏鬥,那人潛入了暴風要幾乎捅了小安度因一刀。儘管如此,這次事件也讓國王想起了他自己父王的被害。
恐懼…瓦里安不願再繼續向它屈服了。恐懼只會讓他在兒子和國家受到威脅的時候惶恐無助。但是想到有人可能會傷害安度因就足以讓瓦里安狂怒不已,正如之前許多時候那樣。但是,儘管他的怒氣在增長,瓦里安卻再次看到自己抓着安度因的手臂…他突然想起正是這狂怒和發它的恐懼使得安度因離開了他。
帶着這個認識,瓦里安再次發自己的怒火。以往他總是被憤怒指揮着,此刻卻試圖反過來控制它。他的憤怒能夠成為一股強大的毀滅力量,而瓦里安知道向憤怒屈服對他並沒有多少好處,長遠來看還總會造成更多的傷害。不錯,它在戰鬥中大有裨益——只有這時他才能真正釋放自己的憤怒——但除此之外,它是一把雙刃劍。
但儘管他不再受到憤怒的指揮,它卻也並未消散。瓦里安覺到了內心的鬥爭。他意識到要是自己放任怒氣增長的話,他終將一無所成,並且仍會是安度因所離開的同一個人。
因此,瓦里安把心中的憤怒當作一匹需要馴服的烈馬,緊抓不放想要將它征服。它將不會再破壞他的生活;而是服務於更明確的目標。而瓦里安只知道一個目標。如果他的憤怒只能在戰場上帶來益處,他便會把那力量引向戰場。瓦里安將會化憤怒為力量,用來對抗惡龍死亡之翼,以及獸人和他們的盟友…
怒火圍繞在他的意志周圍。他已經打破了它對他的控制,現在它將服務於瓦里安,而不是另一種情況。
寧靜…平衡…憤怒…這是他的聲音…以及另一個他認為自己本該知曉卻並未認出的聲音。
獸必須得以征服,人才能得以崛起…憤怒必須服務於人,才能得以…圓滿…
瓦里安覺到他的憤怒在增長,但此刻卻是在他的引導之下,成為了他的力量而不是絕望。他再一次受到蒂芬,安度因,他的父王,以及其他在他生命中愛過的人或是重要的人。他們從未停止信任他,就算他兒子也是如此。瓦里安此刻明白了,安度因所做的那些事不僅是為了自己的理想,也是希望能夠得到父王的接受。
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但他欣然接受,因為它已經化身為一把武器,而不再單純是瘋狂的力量。他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憤怒,任何敵人也不是對手。
一聲得意的嗥叫從某個地方響起。瓦里安放聲回應。他終於知道是誰在呼喚自己。戈德林。拉喀什。遠古狼神。拉喀什召喚着他投身戰鬥。瓦里安的眼前閃過一連串畫面,那些敵人試圖傷害他所關愛的人,尤其是安度因。在這個新的幻象當中,死亡之翼大笑着降在暴風城之上。這頭瘋狂的巨龍以他擁有的大地之力將艾澤拉斯攪得天翻地覆,為瓦里安的家園和無數其他土地帶來了毀滅,而他卻樂在其中。整個世界仍在試圖從那惡的影響中恢復元氣…但瓦里安知道總會有一場戰鬥發生,並且取得心策劃的勝利。至於現在,還有另一個更為緊迫的威脅。儘管在國王的腦海中,這另一個敵人的形象尚未取代那頭瘋狂的黑龍,但瓦里安已經知道了那張臉,知道了那個名字。
加爾魯什·地獄咆哮。
想到那個部落的首領,瓦里安再次喚起自己的憤怒並加以測試。它不斷增長,卻再也不會變成一股單純的毀滅力量。它已經得以緩和,得以改變,遠比以往更為強大。
拉喀什再度嗥叫。
瓦里安猛然驚醒跳起身來,他都沒注意到自己已經睡着了。
吉恩·格雷邁恩不再坐在他的面前,這或許是件好事。這樣瓦里安往前衝去的時候,站在幾步之外的吉爾尼斯君王才得以及時往後跳開。儘管吉恩保持着他的狼人形態,但在暴風城國王看來,他的動作就像是在夢遊一樣。整個場面看上去都放慢了下來。瓦里安環顧着其他的狼人,儘管他們迅速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令瓦里安到震驚的是,他們的速度比他自己還要慢上三分。
“戈德林…”吉恩注視着他低聲説道。
“拉喀什…他的氣場…如此完全地籠罩着你…”在他們周圍,其他的狼人們全都放平了耳朵,但卻是出於敬畏而非恐懼。
“戈德林確實觸及了你的內心,你的靈魂…”吉恩低聲説。
“狼神予以你榮耀,而我——我們也是如此…”瓦里安什麼也沒説,但他也最終覺到了吉恩一開始就明白的事情。巨狼之靈把他作為自己的選民,自己的勇士。
而通過戈德林——拉格什——和他自己,瓦里安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我曾是個魯莽輕率的人,被悲痛和恐懼所役使。悲痛是因為失去了太多重要的東西——太多重要的人。而恐懼是因為擔心失去僅存的珍愛之物,比如我的兒子,”瓦里安對吉恩和其他狼人説道。
“但現在我明白了。艾澤拉斯需要我們。你們所有人——還有我——我們成為這樣是為了救助這個世界。我們也必須去救助它…”一片沉默籠罩在他的周圍。最後,吉恩問道“你要我們怎麼做?”瓦里安只有一個念頭。
“命運使我們相聚…而它引導我們前往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