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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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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覺璃兒也説不上來,就是見着瑛哥哥,心口便會噗通噗通地亂跳,有時酸澀澀,一會兒又甜如糖水,可沒吃糖,怎會甜甜的?”眼兒咕溜一轉,目光定在面前的容顏上,她撇撇嘴,攀上他的頸子,摟緊着問:“瑛哥哥,你會不會這樣呀?”此言問得戚少瑛心情大好,喜不勝收,不緊緊環抱着她,俯於耳邊道:“瑛哥哥一見璃兒便歡快,只會甜,不會酸,璃兒又怎生酸澀呢?”

“璃兒不清楚,可一旦想起方才那叫翠孃的猛瞧着你,心口就難過了。”噘起小嘴,她賴在温熱的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着那厚實的膛,抬起翦如秋水的眸子、圓亮烏黑,掩不住內心的疑惑和些許的醋意。

隨及意會,瞅着那雙滿是不解的大眼,他好笑地問道:“呵,璃兒可是吃味了?”有趣,他的璃兒現也懂得吃味了,這表示她待他是有情的。

“吃味是啥?就是所謂珞姐姐同璃兒説過的傷心麼?”沒聽過的詞語引起了她的興趣,神為之一振,整個身子都直起來,一雙靈活烏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極有生氣地仰望着。

“不同的,這是酸,傷心是苦,可當酸呈澀,澀及苦,痛苦難過便油然而生,教人生死難當。”皺眉深思,想了好一會兒,璃兒長長地喔了一聲,頻頻點頭,瞭然道:“那麼酸變的苦,就是傷心了,莫怪珞姐姐説,男人總教女人傷心,瑛哥哥令那翠娘傷心,珞姐姐所言果真沒錯。”語畢,她怪嗔地瞟他一眼。

“非也,可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並不是天下男子均是如此。”戚少瑛笑笑,箝住璃兒的一隻小手,細柔地摩擦着,道:“那末,她還同你説了什麼呢?”嘟了一下粉,她細細地想了一回,這才説:“男人總教女人怨、女人恨,卻又是放不開、舍不了,只能持着一顆痴心,盼得男人回首,詩經衞風有云:‘士也罔極,二三其德’,像是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換來的是男人的無情;殷桂英自剪而死,同樣是為了男人的背叛;魚玄機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道盡了男人的負心,珞姐姐説了許多,可璃兒隱隱約約也僅記得幾段。”她老老實實的將聽過的話給陳述出來,一字不漏。

説真格的,什麼詩經所云,她壓兒不懂詩經是啥,這些全是瓔珞説給她聽的,可那時她只當沒趣,也就沒記得那麼多了。

他人的傷心史與她無關,她從不明白啥是情呀愛的,每回她一聽完仍是一副無所謂的酣睡樣,總惹得珞姐姐氣惱,不過聽久了,終是讓她明白一點…男人呀,是生來讓女人嗟怨難過的。

如今,她眼前的不就是個活生生的好例子麼!

慵懶地癱窩在暖呼呼的懷裏,憶起了方才的那一遭,她美目一瞥,瞳中帶着些許的怨懟。

聽她如數家珍的將史冊豔跡一個個列舉出來,一時間倒教戚少瑛啞口無言,很是訝異,不想她年紀尚小,該是不識人事,對於男女情愛亦是一知半解,沒想到她口中的珞姐姐竟教了她這麼多,雖這些冊籍上之豔屑是實情,不容他反駁,可那觀念倒錯得離譜,未必天下男人同是一般,倒也是有痴心情郎。

“我的好璃兒,該不會你認為瑛哥哥是這樣的負心漢罷?”緊蹙眉頭,細眯起眼,戚少瑛輕撫着那如瀑布般而下的柔順青絲,同她解釋道:“天下薄情郎雖多,可痴心專一亦不少,就如王幼玉雖歌斷回雁峯,柳富卻仍情義在;李娃情深義重不願攀,鄭元和始終不忘昔恩情,你那珞姐姐同你説了這麼多,卻從未提及這些?男人不全是薄情無義呀!”此話一出,聽得她有些不大舒,顯然是反駁珞姐姐的話,同樣亦是推翻她的深信不疑。璃兒一個勁兒地搖頭,扁嘴道:“可珞姐姐還説‘于嗟女兮,毋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説也;女之耽兮,不可説也。’女人千萬不得對男人沉,男人沉並無要緊,説罷便罷,女人沉可是擺不開,終其一輩子呢!瑛哥哥是男人,自然幫男人説話。”方才他所説的話兒她真沒聽過,每當黎公子徹夜不歸,沒能來找珞姐姐時,珞姐姐便是不言不笑,僅是落淚擁着她。滴滴的水珠落在她的臉上,透過肌膚,滲進去,不知為何,她只覺特為冷涼,常常她想伸手拭去,無奈珞姐姐的神情老是使她停下動作,任由她緊緊環摟。

她不懂何故,沒有情愛糾葛,應當不明白難過,可她的心在那程子卻是不受制地微微揪起。

疼,像是一針刺,不問情由,狠狠地紮了進去。

這情況總要持續好一會兒,珞姐姐才破了不苟言笑,細細地在她耳旁低語,説着説着,淚又是滾落下來,瞧得她怔然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着前車之鑑,她深信着珞姐姐同她説的話…男人的心,是易變的。

猶記得,最後一回,珞姐姐哭了,也笑了,那摻上淚珠的笑容好美好美,美的炫目,使她看起來格外的嬌豔,一身的火紅,散發的濃腥,羸弱的身軀朝她步步走來,如同以往摟着她、説些話。自此,她便沒再見着珞姐姐了,只曉得她要去尋她的男人,留她在山中沉睡,醒來,身旁再無教導她的人了。

輕嘆一聲,不想再與她爭論,戚少瑛笑而不答,只道:“璃兒,風花雪月之事你實不該懂的太多,世間百態,人各有異,就憑着幾番言語怎能將之一概而論,痴情也好,負心也罷,那都不足以證明些什麼,我對你有情有意,這才是最為真實的。”持起柔若無骨的小手,所示之意不言自明,只可惜不識世事的璃兒始終不明白,拿眼看了看,便衝着他直憨笑。

戚少瑛明瞭,卻不打算明説,大手一伸,他緊緊地摟着她,兩身相依,他眷戀着那身屬於女人的暖玉温香,同樣地,她亦依戀着那抹源源不盡的暖意。

情愛,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滋長,璃兒並不知此刻自個兒已然跌入凡塵俗世的血人生,上掛着笑,她心滿意足地靠於他的肩上,彷如呼了一口氣,舒適難言。

情愛固美,可她卻忘了,人的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去冬來,又是一個光景,美好的背面始終帶着怨恨,一旦失去了,將會面目全非,就因她不懂的情為何物,更不明瞭帶來的覺。

這劫,是註定纏上了。

5yyqt5yyqt5yyqt翌,戚少瑛牽着璃兒走遍了府內上下,他將她打扮着嬌豔絕倫,穿着一身月白小緞襖,肩上披着一幅瀟湘雲水,羅裙長曳拖地,行雲而起粉裙帶隨之飄揚,更襯出娉婷風姿,唯獨長柔青絲並未如雲髻盤起,而是改以梳至耳後,兩束鬢髮任放於前襟,上環璧,窈出步搖扁燦。

每人一見着,無不驚愕於她的絕美,不多時,戚家上下便知府內來了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瞧少主子寸步不離的呵護,亦是明白璃兒的身分,可大夥兒看歸看、瞧歸瞧,就是沒人敢亂嚼舌,眼神頻頻透出的,是無奈和惋惜,各各心知肚明,眼前的這位姑娘終是入不了府。

察覺了眾人詭譎的目光,戚少瑛雖是滿心疑惑卻也不擔憂,他相信憑着璃兒的嬌美天真,定能搏取孃親的歡心,成為他的結髮,畢竟他是孃親血脈相連的孩兒,戚家唯一的後人,這點兒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已過晌午,光亮照得滿室,越過綠萌,兩人來到水上小軒。

近來豔陽高照,灼熱人,尤其貼近端陽,更是悶熱難當,璃兒執袖頻拭,揮汗如雨,嘴中不斷嚷叫:“好熱,這兒的天是怎麼回事,熱的人都發暈了。”

“唉,瞧你,別這般不濟事,這點熱還是小事,過了端陽才真是烈環伺,習慣便好。”以往生活于山中,這等的灼熱她自然受不住。戚少瑛愛憐地為她拭去額上的汗水,地氣上騰,這些子有如三伏天般,的確是熱的過分了。

“瑛哥哥,你以前都如何熬過來的,這般的大熱天,看看,火紅的大輪子,恁地站在底下三、五時辰,不就給曬乾了麼!”她仰頭望望閣外的天際,指了指,一片萬里無雲,僅有一輪炙陽高高掛着,散發出的燥氣教地面都裂了。

“渾話一堆,近夏熱是順天理的,要説此時落下大雪,那才真是異事。”戚少瑛斟過涼茶送到她手上,並也為自個兒倒了一杯,傾頭便一飲而盡,微涼滲入喉間,通徹心扉,舒體通暢,就連瓊漿玉亦過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