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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銀杏樹下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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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承宇低頭看着做好了的兩個咖啡杯,很糙,大小也不均勻,但還是可以當做杯子的。

“這兩個就行了嗎?”

“沒有,稍微幹一點兒之後還要粘上把手。”美姝繼續轉着拉坯機,這第三個杯子可得拿出最高水平來做到最好,因為是我們的姝美用的。要做得漂亮,厚度均勻,儘可能薄一點兒、可愛一點兒。稍微小一點兒也沒關係吧?是小孩子拿的,就不能太重了。

美姝非常喜歡摩挲泥土的覺。太古時代,神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種覺才用泥造了人呢?這種泥的觸化為人的五種覺。

承宇把胳膊肘放在開着窗的窗台上,撐着下巴。

“天氣真好,去看紅葉正是時候,我們也去賞紅葉,好不好?”

“去哪兒呢?”

“雪嶽山不遠,五台山也近,素琴江溪谷的紅葉據説也是一絕。”

“那就去吧。”

“什麼時候?”

“這個嘛…早點兒去吧。”對美姝來説,學校裏的銀杏樹和楓樹已經足夠了,但她理解承宇的心情,承宇很想讓她看到更多美好的東西。説到樹,美姝想起一件事來。

“承宇,你還記得以前那棵樹吧?”

“嗯?什麼樹?”

“海邊的那棵松樹!”

“嗯,怎麼了?”

“你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才把樹皮剝下來刻上字的?不費勁嗎?”

“我那時候又沒有刻刀,只能用水果刀刻,怎麼會不費勁呢?況且,還要用一隻手打着電筒呢,那晚我一直刻到天明。當時心裏覺得如果不能跟你一起生活,我就會死掉的,所以刻下那些字,作為一種誓言,刻得用心極了。咦,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事來了?”

“我想知道,在樹幹上刻名字或其他字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嗯?”

“嘻嘻嘻,有點兒傻乎乎的,而且,樹會痛的!”

“也許吧,但也不一定。不記得是在巴西還是秘魯了,反正在南美某個國家的某個地方,生了孩子或有了愛人之後就在樹上刻下名字,因為他們相信每個人都有一棵樹,這棵樹會把愛延續下去,而且,在一生中,如果有快樂或悲傷的事情,就去找那棵樹。樹永遠不會走開,總是在那一個地方等着。我不認為那是幼稚的,也不想從破壞環境的角度去批判他們。這種情況下,我們就應該換一個嶄新的角度看待他們的行為,比如説這是為了靈魂,樹守候着自己的靈魂,使它永遠常綠不衰。”

“真的呀!我從來沒聽説過。”

“刻字對樹幹直徑超過四十釐米以上的樹不會造成任何傷害。雖然聽起來像是個藉口,但我覺得我的松樹可能會把它當成文身,病害蟲看到這個文身,就會嚇跑了。男人對文身很有興趣,這代表着熱切的希望。不管怎麼説,那棵樹帶着我刻下的愛情的標誌,我獨自一個人想着你等待你的時候,那棵樹給了我無窮的力量。你可能不知道,我總是想着那棵樹,總是想着那晚我們的初吻,想着我的誓言。只要那棵樹不倒下,我對美姝你的愛情就不會倒下!人類的意志其實本不能跟樹的堅定相提並論。”美姝含笑點了點頭。

“隨着樹不斷長大長,那像傷痕一樣的字也漸漸變長,變寬。傷痕和誓言永不模糊,永不消失,反而慢慢變大,這是不是很值得人深思呢?都做好了嗎?”

“嗯,這是我們姝美的。”

“哎呀,真漂亮!給我,要好好晾乾。”

“天哪!你怎麼能把它放到窗台上呢!所有的泥都必須陰乾,非常非常緩慢地。”

“啊,是這樣的啊!”

“下面我要用泥做泥娃娃了,要做出我們一家來,還要做一些放在姝美屋子裏的漂亮娃娃…”美姝突然停下來,轉過身看着承宇。

“承宇…你知道嗎?”

“什麼?”美姝的眼神似乎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承宇你一個人站在那裏,突然一陣風吹過來,把你的頭髮吹亂,或者,某個瞬間,空氣中傳來‮花菊‬的香味,你就把那當做是我來到了你身邊。”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隨口説的。你知道是我在你身邊後,就閉上眼睛,張開手指,慢慢伸向前方。這樣,你肯定會覺到一些東西的,那是我把臉靠在你的手上,你肯定會有透着暖意的温馨的覺的。我們一起做了陶,肯定可以做到的,像他們一樣。”

“美…美姝呀!”美姝的健康狀況突然變糟了,或許因為秋雨連綿,取代了本應照耀大地,令所有糧食和花籽最終成的陽光的緣故。承宇把美姝抱進屋,測了一下脈搏,比正常情況要慢大約十下,體温升高了一度左右。承宇把手放在無力地躺在牀上的美姝瘦瘦的額頭上。

“去醫院嗎?”

“你這是什…什麼話!醫院裏的人打針的技術能有你練嗎?”

“那也是…可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一口飯也沒吃!藥都吃了兩次了,退燒藥也吃了,燒還是不退,這全都是因為沒吃東西,體力不支啊。美姝呀,去醫院吧!”

“噓!原來承宇是個膽小鬼呀,當不了好護士了!即使去醫院也只能像現在這樣輸嘛。”

“…”

“沒事兒的,都是因為濕的緣故,開了火爐以後地面暖和了,我好像舒服多了,別擔心了。承宇,你可不要因為我不聽你的話就埋怨我呀!我真的很喜歡這裏。在這裏,不會受到其他人的影響,每天看着你,跟你待在一起,這裏真的很好。”説着説着,美姝突然掉過頭去嘔吐起來,疼痛可能又開始了,她的臉霎那間變得像窗户紙一樣白。承宇比美姝本人還要驚慌,他想給靜嵐前輩,不,給幾天前在電話裏打過招呼的現代醫院的樸民植大夫打電話,於是慌忙跑到電話機旁。

剛才美姝吃了三粒止痛片,卻告訴承宇説是營養劑,這其實就跟掩耳盜鈴差不多,承宇也知道那是在癌細胞活動的時候讓它們睡覺的藥。但,剛過了這麼一會兒,疼痛又開始了,這説明止痛片已經不再起作用了。

“…承宇!我…給我打一針!”

“嗯!嗯?嗯?什…什麼?”

“嗎啡…太…太疼了!我還能受得了,可是孩子,我們不能讓孩子受苦啊!”嗎啡,嗎啡!説出這個詞的美姝和聽到的承宇全都不知所措了,因為要是到了必須用嗎啡的程度的話,兩個人就不得不承認這是很嚴重的病了。

承宇的臉也煞白煞白的,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開壁櫥,取出一次器和嗎啡注,掰開小瓶,用顫抖的手把藥到注器裏,輕輕推了一下注器,把裏面的空氣放掉,接着用浸過碘酒的脂棉擦拭起美姝的手背來。他臉上的神情無比複雜。

如果想盡快見效的話,就必須進行靜脈注。承宇皺着眉頭,緊咬住嘴,抬頭看了一眼呻着的美姝,一次就把注針頭扎進了美姝手背上的青血管裏,把藥慢慢推了進去。

藥效果然很快,美姝捂住胃部翻滾了幾次之後慢慢調整呼,伸直了身體。

“好點兒了嗎?”

“嗯,謝謝!”美姝似乎不願正面看他,把頭掉了過去。承宇把注器、用過的注小瓶、一口都沒吃的粥收拾了一下,拿到外面去,把該扔掉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裏,把自來水開得很大,洗起碗碟來。

他使勁咬住嘴,淚水依然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他的肩膀劇烈地抖動着,低沉的啜泣聲被淹沒在嘩嘩下來濺在碗碟上的水聲裏。他曾無數次暗下決心,決不能讓美姝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

既然已經使用了嗎啡,那麼,就等於説美姝和自己都已經承認了癌症的事實,他們通過努力隱藏事實獲得的短暫輕鬆就此結束了。情況將不斷髮生變化,以後嗎啡的用量會逐漸加大,一刻也不能放鬆對美姝的照顧的子正式開始了。

雨落在他們心裏,連綿不斷,雨水在他們的小世界裏四處橫。1998年10月末,他們以一級戰備的兩名士兵的心態,像穿着濕漉漉軍靴的步兵一樣,邁着堅實有力的步伐走過去了。

白緞夜夜心白緞中的夜夜啊永無盡頭我寫的那些信啊從不想寄我曾無視的那些美啊,依然存在那就是真實啊映入眼簾因為愛你是的,愛你啊,如此愛你,愛你注視人羣啊有人手拉手我身所歷啊無人能知曉人之所言啊無法自證明你心所想啊最終會如願愛你是的,愛你啊,如此愛你,愛你——nightsinwhitesatin摸odyblues的歌,是承宇替美姝洗澡時收音機裏播放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