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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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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上o突厥之始,啓民之前,《隋書》載之備矣,只以入國之事而述之。

始畢可汗咄吉者,啓民可汗子也。隋大業中嗣位,值天下大亂,中國人奔之者眾。其族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高昌諸國,皆臣屬焉。控弦百餘萬,北狄之盛,未之有也。高視陰山,有輕中夏之志。

可汗者,猶古之單于;號可賀敦,猶古之閼氏也。其子弟謂之特勒,別部領兵者皆謂之設。其大官屈律啜,次阿波,次頡利發,次吐屯,次俟斤,並代居其官而無員數,父兄死則子弟承襲。

高祖起義太原,遣大將軍府司馬劉文靜聘於始畢,引以為援。始畢遣其特勒康稍利等獻馬千匹,會於絳郡。又遣二千騎助軍,從平京城。及高祖即位,前後賞賜,不可勝紀。始畢自恃其功,益驕踞;每遣使者至長安,頗多橫恣。高祖以中原未定,每優容之。

武德元年,始畢使骨咄祿特勒來朝,宴於太極殿,奏《九部樂》,賚錦彩布絹各有差。二年二月,始畢帥兵渡河,至夏州,賊帥梁師都出兵會之,謀入抄掠。授馬邑賊帥劉武周兵五百餘騎,遣入句注,又追兵大集,侵太原。是月,始畢卒,其子什缽苾以年幼不堪嗣位,立為泥步設,使居東偏,直幽州之北。立其弟俟利弗設,是為處羅可汗。

處羅可汗嗣位,又以隋義成公主為,遣使入朝告喪。高祖為之舉哀,廢朝三,詔百官就館吊其使者,又遣內史舍人鄭德往吊處羅,賜物三萬段。處羅此後頻遣使朝貢。先是,隋煬帝蕭後及齊王暕之子政道,陷於竇建德。三年二月,處羅之,至於牙所,立政道為隋王。隋末中國人在虜庭者,悉隸於政道,行隋正朔,置百官,居於定襄城,有徒一萬。時太宗在籓,受詔討劉武周,師次太原,處羅遣其弟步利設率二千騎與官軍會。六月,處羅至幷州,總管李仲文出勞之。留三,城中美婦人多為所掠,仲文不能制。俄而,處羅卒,義成公主以其子奧設醜弱,廢不立之,遂立處羅之弟咄苾,是為頡利可汗。

頡利可汗者,啓民可汗第三子也。初為莫賀咄設,牙直五原之北。高祖入長安,薛舉猶據隴右,遣其將宗羅攻陷平涼郡,北與頡利連結。高祖患之,遣光祿卿宇文歆齎金以賂頡利。歆説之,令絕於薛舉。初,隋五原太守張長遜,因亂以其所部五原城隸於突厥。歆又説頡利遣長遜入朝,以五原地歸於我。頡利並從之,因發突厥兵及長遜之眾,並會於太宗軍所。武德三年,頡利又納義城公主為,以始畢之子什缽苾為突利可汗,遣使入朝,告處羅死。高祖為之罷朝一,詔百官就館吊其使。

頡利初嗣立,承父兄之資,兵馬強盛。有憑陵中國之志。高祖以中原初定,不遑外略,每優容之,賜與不可勝計。頡利言辭悖傲,求請無厭。四年四月,頡利自率萬餘騎,與馬邑賊苑君璋將兵六千人共攻雁門。定襄王李大恩擊走之。先是漢陽公蘇瑰、太常卿鄭元璹、左驍衞大將軍長孫順德等各使於突厥,頡利並拘之。我亦留其使,前後數輩。至是為大恩所挫,於是乃懼,仍放順德還,更請和好。獻魚膠數十斤,充二國同於此膠。高祖嘉之,放其使者特勒熱寒、阿史德等還蕃,賜以金

五年,李大恩奏言突厥饑荒,馬邑可圖。詔大恩與殿內少監獨孤晟帥師討苑君璋,期以二月會於馬邑。晟後期不至,大恩不能獨進,頓兵新城以待之。頡利遣數萬騎與劉黑闥合軍,進圍大恩。王師敗績,大恩歿於陣,死者數千人。六月,劉黑闥又引突厥萬餘騎入抄河北。頡利復自率五萬騎南侵,至於汾州。又遣數千騎西入靈、原等州,詔隱太子出豳州道,太宗出蒲州道以討之。時頡利攻圍幷州,又分兵入汾、潞等州,掠男女五千餘口,聞太宗兵至蒲州,乃引兵出

七年八月,頡利、突利二可汗舉國入寇,道自原州,連營南上。太宗受詔北討,齊王元吉隸焉。初,關中霖雨,糧運阻絕,太宗頗患之,諸將憂見於,頓兵於豳州。頡利、突利率萬餘騎奄至城西,乘高而陣,將士大駭。太宗乃親率百騎馳詣虜陣,告之曰:“國家與可汗誓不相負,何為背約深入吾地?我秦王也,故來一決。可汗若自來,我當與可汗兩人獨戰;若兵馬總來,我唯百騎相御耳。”頡利弗之測,笑而不對。太宗又前,令騎告突利曰:“爾往與我盟,急難相救;爾今將兵來,何無香火之情也?亦宜早出,一決勝負。”突利亦不對。太宗前,將渡溝水,頡利見太宗輕出,又聞香火之言,乃陰猜突利。因遣使曰:“王不須渡,我無惡意,更共王自斷當耳。”於是稍引卻,各斂軍而退。太過因縱反間於突利,突利悦而歸心焉,遂不戰。其叔侄內離,頡利慾戰不可,因遣突利及夾畢特勒阿史那思摩奉見請和,許之。突利因自託於太宗,願結為兄弟。思摩初奉見,高祖引升御榻,頓顙固辭。高祖謂曰:“頡利誠心遣特勒朝拜,今見特勒,如見頡利。”固引之,乃就坐,尋封思摩為和順王。

八年七月,頡利集兵十餘萬,大掠朔州,又襲將軍張瑾於太原。瑾全軍並沒,身奔於李靖。出師拒戰,頡利不得進,屯於幷州。太宗帥師討之,次蒲州;頡利引兵而去,太宗旋師。

九年七月,頡利自率十餘萬騎進寇武功,京師戒嚴。己卯,進寇高陵,行軍總管左武候大將軍尉遲敬德與之戰於涇陽,大破之,獲俟斤阿史德烏沒啜,斬首千餘級。癸未,頡利遣其腹心執失思力入朝為覘,自張形勢雲:“二可汗總兵百萬,今已至矣。”太宗謂之曰:“我與突厥面自和親,汝則背之,我實無愧。又義軍入京之初,爾父子並親從,我賜汝玉,前後極多,何故輒將兵入我畿縣?爾雖突厥,亦須頗有人心,何故全忘大恩,自誇強盛?我當先戮爾矣!”思力懼而請命,太宗不許,縶之於門下省。

太宗與侍中高士廉、中書令房玄齡、將軍周範馳六騎幸渭水之上,與頡利隔津而語,責以負約。其酋帥大驚,皆下馬羅拜。俄而,眾軍繼至,頡利見軍容大盛,又知思力就拘,由是大懼。太宗獨與頡利臨水言,麾諸軍卻而陣焉。蕭瑀以輕敵固諫於馬前,上曰:“吾已籌之,非卿所知也。突厥所以掃其境內,直入渭濱,應是聞我國家初有內難,朕又新登九五,將謂不敢拒之。朕若閉門,虜必大掠,強弱之勢,在今一舉。朕故獨出,以示輕之;又耀軍容,使知必戰。事出不意,乖其本圖,虜入既深,理當自懼。與戰則必克,與和則必固,制服匈奴,自茲始矣!”是,頡利請和,詔許焉。車駕即還宮。乙酉,又幸城西,刑白馬與頡利同盟於便橋之上,頡利引兵而退。蕭瑀進曰:“初,頡利之未和也,謀臣猛將多請戰,而陛下不納,臣以為疑。既而虜自退,其策安在?”上曰:“我觀突厥之兵,雖眾而不整,君臣之計,唯財利是視。可汗獨在水西,酋帥皆來謁我,我因而襲擊其眾,勢同拉朽。然我已令無忌、李靖設伏於幽州以待之,虜若奔還,伏兵邀其前,大軍躡其後,覆之如反掌矣!我所以不戰者,即位淺,為國之道,安靜為務,一與虜戰,必有死傷;又匈虜一敗,或當懼而修德,結怨於我,為患不細。我今卷甲韜戈,陷以玉,頑虜驕恣,必自此始,破亡之漸,其在茲乎!將取之,必固與之,此之謂也!”九月,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口,上不受;詔頡利所掠中國户口者悉令歸之。

貞觀元年,陰山已北薛延陀、回紇、拔也古等部皆相率背叛,擊走其谷設。頡利遣突利討之,師又敗績,輕騎奔還。頡利怒,拘之十餘;突利由是怨望,內背之。其國大雪,平地數尺,羊馬皆死,人大飢,乃懼我師出乘其弊。引兵入朔州,揚言會獵,實設備焉。侍臣鹹曰:“夷狄無信,先自猜疑,盟後將兵,忽踐疆境。可乘其便,數以背約,因而討之。”太宗曰:“匹夫一言,尚須存信,何況天下主乎!豈有親與之和,利其災禍而乘危迫險以滅之耶?諸公為可,朕不為也。縱突厥部落叛盡,六畜皆死,朕終示以信,不妄討之;待其無禮,方擒取耳。”二年,突利遣使奏言與頡利有隙,奏請擊之,詔秦武通以幷州兵馬隨便應接。三年,薛延陀自稱可汗於漠北,遣使來貢方物。頡利始稱臣,尚公主,請修婿禮。頡利每委任諸胡,疏遠族類,胡人貪冒,多翻覆,以故法令滋彰,兵革歲動,國人患之,諸部攜貳。頻年大雪,六畜多死,國中大餒,頡利用度不給,復重斂諸部,由是下不堪命,內外多叛之。上以其請和,後復援梁師都,詔兵部尚書李靖、代州都督張公謹出定襄道。幷州都督李勣、右武衞將軍丘行恭出通漢道,左武衞大將軍柴紹出金河道,衞孝節出恆安道,薛萬徹出暢武道,並受靖節度以討之。十二月,突利可汗及鬱設、廕奈特勒等,並帥所部來奔。

四年正月,李靖進屯惡陽嶺,夜襲定襄,頡利驚擾,因徙牙於磧口。胡酋康蘇密等遂以隋蕭後及楊政道來降。二月,頡利計窘,竄於鐵山,兵尚數萬,使執失思力入朝謝罪,請舉國內附。太宗遣鴻臚卿唐儉、將軍安修仁持節安撫之,頡利稍自安。靖乘間襲擊,大破之,遂滅其國。頡利乘千里馬,獨騎奔於從侄沙缽羅部落。三月,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率眾奄至沙缽羅營,生擒頡利送於京師。太宗謂曰:“凡有功於我者,必不能忘,有惡於我者,終亦不記。論爾之罪狀,誠為不小,但自渭水曾面為盟,從此以來,未有深犯,所以錄此,不相責耳!”仍詔還其家口,館於太僕,稟食之。頡利鬱郁不得志,與其家人或相對悲歌而泣。帝見羸憊,授虢州刺史,以彼土多麞鹿,縱其畋獵,庶不失物。頡利辭不願往,遂授右衞大將軍,賜以田宅。

五年,太宗謂侍臣曰:“天道福善禍,事猶影響。昔啓民亡國奔隋,文帝不吝粟,大興士眾,營衞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強盛,當鬚子子孫孫思念報德。才至始畢,即起兵圍煬帝於雁門,及隋國將亂,又恃強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家國者,身及子孫,併為頡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頡利破亡,豈非背恩忘義所致也!”八年卒,詔其國人葬之,從其俗禮,焚屍於灞水之東,贈歸義王,諡曰荒。其舊臣胡祿達官吐谷渾自刎以殉。

者,頡利之母婆施氏之媵臣也。頡利初誕,以付渾,至是哀慟而死。太宗聞而異之,贈中郎將,仍葬於頡利墓側,樹碑以紀之。

突利可汗什缽苾者,始畢可法之嫡子,頡利之侄也。隋大業中,突利年數歲,始畢遣領其東牙之兵,號為泥步設。隋淮南公主之北也,遂之。頡利嗣位,以為突利可汗,牙直幽州之北。突利在東偏,管奚、等數十部,徵税無度,諸部多怨之。貞觀初,奚,等並來歸附,頡利怒其失眾,遣北征延陀,又喪師,遂囚而撻焉。

突利初自武德時,深自結於太宗;太宗亦以恩義撫之,結為兄弟,與盟而去。後頡利政亂,驟徵兵於突利,拒之不與,由是有隙。貞觀三年,表請入朝。上謂侍臣曰:“朕觀前代為國者,勞心以憂萬姓,世祚乃長;役人以奉其身,社稷必滅。今北蕃百姓喪亡。誠由其君不君之故也。至使突利情願入朝,若非困迫,何能至此?夷狄弱則邊境無虞,亦甚為。然見其顛狽,又不能不懼,所以然者,慮己有不逮,恐禍變亦爾。朕今視不能遠見,聽不能遠聞,唯藉公等盡忠匡弼,無得惰於諫諍也。”突利尋為頡利所攻,遣使來乞師。太宗謂近臣曰:“朕與突利結為兄弟,不可以不救。”杜如晦進曰:“夷狄無信,其來自久,國家雖為守約,彼必背之。不若因其亂而取之,所謂取亂侮亡之道。”太宗然之。因令將軍周範屯太原,以圖進取。突利乃率其眾來奔,太宗禮之甚厚,頻賜以御膳。

四年,授右衞大將軍,封北平郡王,食邑封七百户,以其下兵眾置順祐等州,帥部落還蕃。太宗謂曰:“昔爾祖啓民亡失兵馬,一身投隋,隋家翌立,遂至強盛,荷隋之恩,未嘗報德。至爾父始畢,乃為隋家之患,自爾已後,無歲不侵擾中國。天實禍,大降災變,爾眾散亂,死亡略盡。既事窮後,乃來投我,我所以不立爾為可汗者,正為啓民前事故也。改變前法,中國久安,爾宗族永固,是以授爾都督。當須依我國法,整齊所部,不得妄相侵掠,如有所違,當獲重罪。”五年,徵入朝,至幷州,道病卒,年二十九。太宗為之舉哀,詔中書侍郎岑文本為其碑文。子賀邏鶻嗣。

突利弟結社率,貞觀初入朝,歷位中郎將。十三年,從幸九成宮,陰結部落得四十餘人,並擁賀邏鶻,相與夜犯御營,逾第四重幕,引弓亂髮,殺衞士數十人。折衝孫武開率兵奮擊,乃退。北走渡渭水,奔其部落。尋皆捕而斬之,詔原賀邏鶻,於嶺外。

頡利之敗也,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來降者甚眾。詔議安邊之術。朝士多言突厥恃強,擾亂中國,為久矣。今天實喪之,窮來歸我,本非慕義之心。因其歸命,分其種落,俘之河南兗、豫之地,散居州縣,各使耕織,百萬胡虜可得化為百姓,則中國有加户之利,北可常空矣。唯中書令温彥博議請準漢建武時置降匈奴於五原下。全其部落,得為捍蔽,又不離其土俗,因而撫之,一則實空虛之地,二則示無猜心。若遣向河南兗、豫,則乖物,故非含育之道。太宗將從之。秘書監魏徵奏言:“突厥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者也,此是上天剿絕,宗廟神武。且其世寇中國,百姓冤仇,陛下以其降伏,不能誅滅,即宜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也。秦、漢患其若是,故發猛將以擊之,收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奈何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間,孳息百倍,居我肘腋,密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河南處也。”温彥博奏曰:“天子之於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破滅之餘,歸心降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遣居河南,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德惠,終無叛逆。”魏徵又曰:“晉代有魏時胡落,分居近郡,平吳已後,郭欽、江統勸武帝逐出外;不用欽等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鑑不遠,陛下必用彥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養獸自遺患也!”彥博又曰:“聞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餘魂,以命歸我,我援護之,收居內地,稟我指麾,教以禮法,數年之後,盡為農民。選其酋首,遣居宿衞,畏威懷德,何患之有?光武居南單于內郡,為漢籓翰,終乎一代,不有叛逆。”彥博既口給,引類百端,太宗遂用其計,於朔方之地,自幽州至靈州置順、祐、化、長四州都督府,又分頡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雲中都督府,以統其部眾。其酋首至者,皆拜為將軍、中郎將等官,佈列朝廷,五品以上百餘人,因而入居長安者數千家。自結社率之反也,太宗始患之。又上書者多雲處突厥於中國,殊謂非便,乃徙於河北,立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思摩為乙彌泥孰侯利苾可汗,賜姓李氏,率所部建牙於河北。

思摩者,頡利族人也。始畢、處羅以其貌似胡人,不類突厥,疑非阿史那族類,故歷處羅、頡利世,常為夾畢特勒,終不得典兵為設。武德初,數來朝貢,高祖封為和順郡王。及其國亂,諸部多歸中國,唯思摩隨逐頡利,竟與同擒。太宗嘉其忠,除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令統頡利舊部落於河南之地,尋改封懷化郡王。

及將徙於白道之北,思摩等鹹憚薛延陀,不肯出。太宗遣司農卿郭嗣本賜延陀璽書曰:突厥頡利可汗未破已前,自恃強盛,抄掠中國,百姓被其殺者,不可勝紀。我發兵擊破之,諸部落悉歸化。我略其舊過,嘉其從善,並授官爵,同我百僚,所有部落,愛之如子,與我百姓不異。但中國禮義,不滅爾國,前破突厥,止為頡利一人為百姓之害,所以廢而黜之,實不貪其土地,利其人馬也。自黜廢頡利以後,恆更立可汗,是以所降部落等並置河南,任其放牧,今户口羊馬向滋多。元許冊立,不可失信,即遣突厥渡河,復其國土。我策爾延陀,月在前,今突厥居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爾在磧北,突厥居磧南,各守土境,鎮撫部落。若其逾越,故相抄掠,我即將兵各問其罪。此約既定,非但有便爾身,貽厥子孫,長守富貴也。”於是命禮部尚書趙郡王孝恭齎書就思摩部落,築壇於河上以拜之,並賜之鼓纛。突厥及胡在諸州安置者,並令渡河北,還其舊部。又以左屯衞將軍阿史那忠為左賢王,左武衞將軍阿史那泥孰為右賢王。以貳之。

薛延陀聞太宗遣思摩渡河北,慮其部落翻附磧北,預蓄輕騎,伺至而擊之。太宗遣敕之曰:“擅相侵者,國有常刑。”延陀曰:“至尊遣莫相侵掠,敢不奉詔。然突厥翻覆難信,其未破前,連年殺中國人,動以千萬計。至尊破突厥,須收為奴婢,將與百姓,而反養之如子,結社率竟反,此輩獸心,不可信也。臣荷恩甚深,請為至尊誅之。”時思摩下部眾渡河者凡十萬,勝兵四萬人,思摩不能撫其眾,皆不愜服。至十七年,相率叛之,南渡河,請分處於勝、夏二州之間,詔許之。思摩遂輕騎入朝,尋授右武衞將軍,從徵遼東,為矢所中;太宗親為血,其見顧遇如此。未幾,卒於京師。贈兵部尚書、夏州都督,陪葬昭陵,立墳以象白道山,詔為立碑於化州。

先是,貞觀中,突厥別部有車鼻者,亦阿史那之族也。代為小可汗,牙於金山之北。頡利可汗之敗,北荒諸部將推為大可汗,遇薛延陀為可汗,車鼻不敢當,遂率所部歸於延陀。為人勇烈,有謀略,頗為眾附。延陀惡而將誅之,車鼻密知其謀,竄歸於舊所,其地去京師萬里,勝兵三萬人,自稱乙注車鼻可汗。西有歌羅祿,北有結骨,皆附隸之。自延陀破後,遣其子沙缽羅特勒來朝,貢方物,又請身入朝。太宗遣將軍郭廣敬徵之,竟不至。太宗大怒。貞觀二十三年,遣右驍衞郎將高侃潛引回紇、僕骨等兵眾襲擊之,其酋長歌邏祿泥孰闕俟利發及拔匐處木昆莫賀咄俟斤等,率部落背車鼻,相繼來降。永徽元年,侃軍次阿息山。車鼻聞王師至,召所部兵,皆不赴,遂攜其子從數百騎而遁,其眾盡降。侃率騎追車鼻,獲之,送於京師。仍獻於社廟,又獻於昭陵。高宗數其罪而赦之,拜左武衞將軍,賜宅於長安,處其餘眾於鬱督軍山,置狼山都督以統之。車鼻長子羯漫陀,先統拔悉密部。車鼻未敗前,遣其子庵鑠入朝,太宗嘉之,拜左屯衞將軍,更置新黎州,以統其眾。

車鼻既破之後,突厥盡為封疆之臣,於是分置單于、瀚海二都護府。單于都護領狼山、雲中、桑乾三都督、蘇農等一十四州;瀚海都護領瀚海、金微、新黎等七都督、仙萼、賀蘭等八州,各以其首領為都督、刺史。高宗東封泰山,狼山都督葛邏祿社利等首領三十餘人,並扈從至嶽下,勒名於封禪之碑。自永徽已後,殆三十年,北鄙無事。

調元年,單于管內突厥首領阿史德温傅、奉職二部落,始相率反叛,立泥孰匐為可汗,二十四州並叛應之。高宗遣鴻臚卿蕭嗣業、右千牛將軍李景嘉率眾討之,反為温傅所敗,兵士死者萬餘人。又詔禮部尚書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率太僕少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等統眾三十餘萬,討擊温傅,大破之。泥孰匐為其下所殺,並擒奉職而還。

永隆元年,突厥又頡利從兄之子阿史那伏念於夏州,將渡河立為可汗,諸部落復響應從之。又詔裴行儉率將軍曹繼叔、程務、李崇直、李文暕等討之。伏念窘急,詣行儉降。行儉遂虜伏念詣京師,斬於東市。永淳二年,突厥阿史那骨咄祿復反叛。

骨咄祿者,頡利之疏屬,亦姓阿史那氏。其祖父本是單于右雲中都督舍利元英下首領也,世襲吐屯啜。伏念既破,骨咄祿鳩集亡散,入總材山,聚為羣盜,有眾五千餘人。又抄掠九姓,得羊馬甚多,漸至強盛,乃自立為可汗。以其弟默啜為設,咄悉匐為葉護。時有阿史德元珍,在單于檢校降户部落,嘗坐事為單于長史王本立所拘縶,會骨咄祿入寇,元珍請依舊檢校部落,本立許之,因而便投骨咄祿。骨咄祿得之,甚喜,立為阿波達幹,令專統兵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