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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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o楊思勖高力士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劉希暹賈明觀竇文場霍仙鳴俱文珍吐突承璀王守澄田令孜楊復光楊復恭唐制有內侍省,其官員:內侍四人;內常侍六人;內謁者監六人;內給事八人;謁者十二人;典引十八人;寺伯二人;寺人六人。別有五局:掖廷局掌宮人簿籍;宮闈局掌宮內門,其屬有掌扇、給使等員;奚官局掌宮人疾病死喪;內僕局掌宮中供帳燈燭;內府局主中藏給納。五局有令丞,皆內官為之。
貞觀中,太宗定製,內侍省不置三品官,內侍是長官,階四品。至永淳末,向七十年,權未假於內官,但在閣門守禦,黃衣廩食而已。則天稱制,二十年間,差增員位。中宗慈,務崇恩貸,神龍中,宦官三千餘人,超授七品以上員外官者千餘人,然衣硃紫者尚寡。
玄宗在位既久,崇重宮,中官稍稱旨者,即授三品、左右監門將軍,得門施棨戟。開元、天寶中,長安大內、大明、興慶三宮,皇子十宅院,皇孫百孫院。東都大內、上陽兩宮,大率宮女四萬人,品官黃衣已上三千人,衣硃紫者千餘人。後李輔國從幸靈武,程元振翼衞代宗,怙寵邀君,乃至守三公,封王爵,干預國政,亦未全握兵權。代宗時,子儀北伐,親王東討,遂特立觀軍容宣使,命魚朝恩為之,然自有統帥,亦監領而已。
德宗避涇師之難,幸山南,內官竇文場、霍仙鳴擁從。賊平之後,不武臣典重兵,其左右神策、天威等軍,委宦者主之。乃置護軍中尉兩員、中護軍兩員,分掌兵,以文場、仙鳴為兩中尉,自是神策親軍之權,全歸於宦者矣。自貞元之後,威權熾,蘭錡將臣,率皆子蓄;籓方戎帥,必以賄成;萬機之與奪任情,九重之廢立由己。元和之季,毒被乘輿。長慶纘隆,徒鬱枕幹之憤;臨軒暇逸,旋忘塗地之冤。而易月未除,滔天盡怒。甲第名園之賜,莫匪伶官;硃袍紫綬之榮,無非巷伯。是時高品白身之數,四千六百一十八人,內則參秉戎權,外則臨監籓嶽。文宗包祖宗之恥,痛肘腋之仇,思翦厲階,去其太甚。宋申錫言未出口,尋以破家;李仲言謀之不臧,幾乎敗國。何、竇之徒轉蹙,讓、珪之勢尤狂,五十餘年,禍胎逾煽,昭宗之季,所不忍聞。
臣遍覽前書,考茲覆轍,試言大較,庶竭其源。何者?自書契已來,不無閽寺,況垂之天象,備見職官。即如秦皇、漢武,宮闈之內,宦官以侍宴遊。但英睿之君,措置斯得;及荒僻之主,奢蕩是求。委番、棸、蹶、楀之徒,飾姬姜狗馬之玩,外言不入,惟是從。雖並列五侯,猶為賞薄;遍封萬户,尚嫌恩疏。苟思捧之勤,遂據迴天之勢。及三綱錯亂,四海崩離。袁本初之入北宮,無須殆盡;石冉閔之攻鄴下,內豎鹹誅。旋至殄瘁邦家,不獨傷和氣,刑斯逞,可為傷心。向使不假威權,但趨帷扆,何止四星終吉,抑亦萬乘延洪!昔賢為社鼠之喻,不其然乎?
今錄楊思勖已下所行事,以為鑑誡雲。
楊思勖,本姓蘇,羅州,石城人。為內官楊氏所養,以閹,從事內侍省。預討李多祚功,超拜銀青光祿大夫,行內常侍。思勖有膂力,殘忍好殺。從臨淄王誅韋氏,遂從王為爪士,累遷右監門衞將軍。
開元初,安南首領梅玄成叛,自稱“黑帝”與林邑、真臘國通謀,陷安南府。詔思勖將兵討之。思勖至嶺表,鳩募首領子弟兵馬十餘萬,取伏波故道以進,出其不意。玄成遽聞兵至,惶惑計無所出,竟為官軍所擒,臨陣斬之,盡誅其黨與,積屍為京觀而還。
十二年,五溪首領覃行璋作亂,思勖復受詔率兵討之,生擒行璋,斬其黨三萬餘級。以軍功累加輔國大將軍。後從東封,又加驃騎大將軍,封虢國公。
十四年,邕州賊帥梁大海擁賓、橫等數州反叛。思勖又統兵討之,生擒梁大海等三千餘人,斬餘黨二萬餘級,復積屍為京觀。
十六年,瀧州首領陳行範、何遊魯、馮璘等聚徒作亂,陷四十餘城。行範自稱帝,遊魯稱定國大將軍,璘稱南越王,割據嶺表。詔思勖率永、連、道等兵及淮南弩手十萬人進討。兵至瀧州,臨陣擒遊魯、馮璘,斬之。行範潛竄深州,投雲際、盤遼二。思勖悉眾攻之,生擒行範,斬之。斬其黨六萬級,獲口馬金玉鉅萬計。思勖剛決,所得俘囚,多生剝其面,或剺髮際,掣去頭皮;將士已下,望風懾憚,莫敢仰視,故所至立功。內給事牛仙童使幽州,受張守珪厚賂。玄宗怒,命思勖殺之。思勖縛架之數,乃探取其心,截去手足,割而啖之,其殘酷如此。二十八年卒,時年八十餘。
高力士,潘州人,本姓馮。少閹,與同類金剛二人,聖曆元年嶺南討擊使李千里進入宮。則天嘉其黠惠,總角修整,令給事左右。後因小過,撻而逐之。內官高延福收為假子。延福出自武三思家,力士遂往來三思第。歲餘,則天覆召入中,隸司宮台,廩食之。長六尺五寸,謹密,能傳詔敕,授宮闈丞。
景龍中,玄宗在籓,力士傾心奉之,接以恩顧。及唐隆平內難,升儲位,奏力士屬內坊,侍左右,擢授朝散大夫、內給事。先天中,預誅蕭、岑等功,超拜銀青光祿大夫,行內侍同正員。開元初,加右監門衞將軍,知內侍省事。
玄宗尊重宮闈,中官稍稱旨,即授三品將軍,門施棨戟,故楊思勖、黎敬仁、林招隱、尹鳳祥等,貴寵與力士等。楊則持節討伐,黎、林則奉使宣傳,尹則主書院。其餘孫六、韓莊、楊八、牛仙童、劉奉廷、王承恩、張道斌、李大宜、硃光輝、郭全、邊令誠等,殿頭供奉、監軍、入蕃、教坊、功德主當,皆為委任之務。監軍則權過節度,出使則列郡辟易。其郡縣豐贍,中官一至軍,則所冀千萬計,修功德,市鳥獸,詣一處,則不啻千貫,皆在力士可否。故帝城中甲第,畿甸上田、果園池沼,中官參半於其間矣。
每四方進奏文表,必先呈力士,然後進御,小事便決之。玄宗常曰:“力士當上,我寢則穩。”故常止於宮中,稀出外宅。若附會者,想望風彩,以冀吹噓,竭肝膽者多矣。宇文融、李林甫、李適之、蓋嘉運、韋堅、楊慎矜、王鉷、楊國忠、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因之而取將相高位,其餘職不可勝紀。肅宗在宮,呼為二兄,諸王公主皆呼“阿翁”駙馬輩呼為“爺”力士於寢殿側簾帷中休息,殿側亦有一院,中有修功德處,雕瑩璀璨,窮極妙。力士謹慎無大過,然自宇文融已下,用權相噬,以紊朝綱,皆力士之由。又與時消息,觀其勢候,雖至親愛,臨覆敗皆不之救。
力士義父高延福夫,正授供奉。嶺南節度使於潘州求其本母麥氏送長安,令兩媪在堂,備於甘脆。金吾大將軍程伯獻與力士結為兄弟,麥氏亡,伯獻於靈筵散發,具縗絰,受賓吊答。十七年,贈力士父廣州大都督,麥氏越國夫人。
開元初,瀛州呂玄晤作吏京師,女有姿,力士娶之為婦,擢玄晤為少卿、刺史,子弟皆為王傅。呂夫人卒,葬城東,葬禮甚盛。中外爭致祭贈,充溢衢路;自第至墓,車馬不絕。
天寶初,加力士冠軍大將軍、右監門衞大將軍,進封渤海郡公。七載,加驃騎大將軍。力士資產殷厚,非王侯能擬。於來庭坊造寶壽佛寺、興寧坊造華封道士觀,寶殿珍台,侔於國力。於京城西北截澧水作碾,並轉五輪,破麥三百斛。初,寶壽寺鐘成,力士齋慶之,舉朝畢至。凡擊鐘者,一擊百千;有規其意者,擊至二十杵,少尚十杵。
其後又有華州袁思藝,特承恩顧。然力士巧密,人悦之;思藝驕倨,人士疏懼之。十四載,置內侍省內侍監兩員,秩正三品,以力士、思藝對任之。玄宗幸蜀,思藝走投祿山,力士從幸成都,進封齊國公。從上皇還京,加開府儀同三司,賜實封五百户。
上元元年八月,上皇移居西內甘殿,力士與內官王承恩、魏悦等,因侍上皇登長慶樓,為李輔國所構,配黔中道。力士至巫州,地多薺而不食,因傷而詠之曰:“兩京作芹賣,五溪無人採。夷夏雖不同,氣味終不改。”寶應元年三月,會赦歸,至朗州,遇人言京國事,始知上皇厭代。力士北望號慟,嘔血而卒。代宗以其耆宿,保護先朝,贈揚州大都督,陪葬泰陵。
李輔國,本名靜忠,閒廄馬家小兒。少為閹,貌陋,知書計。為僕,事高力士,年且四十餘,令掌廄中簿籍。天寶中,閒廄使五鉷嘉其畜牧之能,薦入東宮。祿山之亂,玄宗幸蜀;輔國侍太子扈從,至馬嵬,誅楊國忠。輔國獻計太子,請分玄宗麾下兵,北趨朔方,以圖興復。輔國從至靈武,勸太子即帝位,以系人心。肅宗即位,擢為太子家令,判元帥府行軍司馬事,以心腹委之。仍賜名護國,四方奏事,御前符印軍號,一以委之。輔國不茹葷血,常為僧行,視事之隙,手持念珠,人皆信以為善。從幸鳳翔,授太子詹事,改名輔國。
肅宗還京,拜殿中監,閒廄、五坊、宮苑、營田、栽接、總監等使。又兼隴右羣牧、京畿鑄錢、長宮等使,勾當少府、殿中二監都使。至德二年十二月,加開府儀同三司,進封郕國公,食實封五百户。
宰臣百司,不時奏事,皆因輔國上決。常在銀台門受事,置察事子數十人,官吏有小過,無不伺知,即加推訊。府縣按鞫,三司制獄,必詣輔國取決,隨意區分,皆稱制敕,無敢異議者。每出則甲士數百人衞從。中貴人不敢呼其官,但呼五郎。宰相李揆,山東甲族,位居台輔,見輔國執子弟之禮,謂之五父。肅宗又為輔國娶故吏部侍郎元希聲侄擢女為。擢弟挹,時並引入台省,擢為梁州長史。輔國判元帥行軍司馬,專掌兵,賜內宅居止。
上皇自蜀還京,居興慶宮,肅宗自夾城中起居。上皇時召伶官奏樂,持盈公主往來宮中,輔國常陰候其隙而間之。上元元年,上皇嘗登長慶樓,與公主語。劍南奏事官過朝謁,上皇令公主及如仙媛作主人。
輔國起微賤,貴達近,不為上皇左右所禮,慮恩顧或衰,乃潛畫奇謀以自固。因持盈待客,乃奏雲:“南內有異謀。”矯詔移上皇居西內,送持盈於玉真觀,高力士等皆坐竄。
二年八月,拜兵部尚書,餘官如故。詔羣臣於尚書省送上,賜御府酒饌、太常樂,武士戎服夾道,朝列畢會。輔國驕恣甚,求為宰臣,肅宗曰:“以公勳力,何官不可,但未允朝望,如何?”輔國諷僕裴冕聯章薦己。肅宗密謂宰臣蕭華曰:“輔國帶平章事,卿等有章薦,信乎?”華不對。問裴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截,宰相不可得也。”華復入奏,上喜曰:“冕固堪大用。”輔國銜之。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寢疾,宰臣等不可謁見,輔國誣奏華專權,請黜之。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罷華知政事,守禮部尚書。及帝崩,華竟被斥逐。
代宗即位,輔國與程元振有定策功,愈恣橫。私奏曰:“大家但內裏坐,外事聽老奴處置。”代宗怒其不遜,以方握軍,不遽責。乃尊為尚父,政無鉅細,皆委參決。五月,加司空、中書令,食實封八百户。程元振奪其權,請上漸加制,乘其有間,乃罷輔國判元帥行軍事,其閒廄已下使名,並分授諸貴,仍移居外。輔國始懼,茫然失據。詔進封博陸王,罷中書令,許朝朔望。輔國入中書修謝表,閽吏止之曰:“尚父罷相,不合復入此門。”乃氣憤而言曰:“老奴死罪,事朗君不了,請於地下事先帝。”上猶優詔答之。十月十八夜,盜入輔國第,殺輔國,攜首臂而去。詔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程元振,以宦者直內侍省,累遷至內生使。寶應末,肅宗晏駕,張皇后與太子有怨,恐不附己,引越王系入宮,令監國。元振知其謀,密告李輔國,乃挾太子,誅越王並其黨與。代宗即位,以功拜飛龍副使、右監門將軍、上柱國,知內侍省事。尋代輔國判元帥行軍司馬,專制兵,加鎮軍大將軍、右監門衞大將軍,封保定縣侯,充寶應軍使。九月,加驃騎大將軍,封邠國公,贈其父元貞司空。母郄氏,趙國夫人。是時元振之權,甚於輔國,軍中呼為“十郎”元振常請託於襄陽節度使來瑱,瑱不從。及元振握權,徵瑱入朝。瑱遷延不至。廣德元年,破裴,遂入朝,拜兵部尚書。元振報私憾,誣瑱之罪,竟坐誅。宰臣裴冕為肅宗山陵使,有事與元振相違,乃發小吏贓私,貶冕施州刺史。來瑱名將,裴冕元勳,二人既被誣陷,天下方鎮皆解體。元振猶以驕豪自處,不顧物議。
九月,吐蕃、項入犯京畿,下詔徵兵,諸道卒無至者。十月,蕃軍至便橋,代宗蒼黃出幸陝州;賊陷京師,府庫蕩盡。及至行在,太常博士柳伉上疏切諫誅元振以謝天下,代宗顧人情歸咎,乃罷元振官,放歸田裏,家在三原。
十二月,車駕還京。元振服縗麻於車中,入京城,以規任用。與御史大夫王昇飲酒,為御史所彈。詔曰:族談錯立,法尚不容;同惡陰謀,議當從重。有一於此,情實難原。程元振惟兇愎,質本庸愚,蕞爾之身,合當萬死。頃已寬其嚴典,念其微勞,屈法伸恩,放歸田裏。仍乖克己,尚未知非;既忘含煦之仁,別貯覬覦之望。敢為嘯聚,仍動搖,不令之臣,共為睥睨;妄談休咎,仍懷怨望。束兵裹甲,變服潛行,無顧君親,將圖不軌。按驗皆是,無所逃刑,首足異門,未雲責。朕猶不忘薄效,再舍罪人;特寬斧鉞之誅,俾正投荒之典。宜長榛州百姓,委京兆府差綱遞送;路次州縣,差人防援,至彼捉拘,勿許東西。縱有非常之赦,不在會恩之限。凡百僚庶,宜體朕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