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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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昭義節度劉悟,頃居海岱,嘗列爪牙。屬師道阻兵,王師問罪,三面開綱,一境離心,乘此危機,遂能歸命。憲宗嘉其誠款,授以南燕;穆宗待以腹心,委之上黨。招致死士,固護一方,迨於未年,已虧臣節。劉從諫生稟戾氣,幼習亂風。因跋扈之資,以專封上;恃紀綱之力,以襲兵符。暫展執圭之儀,終無上綬之請。隙駒為喻,魏豹姑務於絕河;井蛙自居,孫述頗聞於恃險。誘受户命,妄作妖言,中罔朝廷,潛圖左道。接壤戎帥,屢奏陰謀,顧髫齔之所矜,豈淵魚之是察。洎乎沈痼,曾靡哀鳴,猶駐將盡之魂,恣行僻之志,罔或奮拔,自樹狡童。中使授醫,莫睹其朝服;近臣銜命,不入於壘門。逆節甚明,人神共棄。其贈官及先所授官爵、並劉稹在身官爵,宜並削奪。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或姻連王室,或任重籓維,懇陳一至之誠,願揚九伐之命。吳漢任職,受詔而初無辦嚴;卜式朴忠,未戰而義形於。況成德軍嘗以梟騎橫陳,首破硃滔。戰氣方酣,再回魯陽之;鼓音不息,三週不注之山。魏博軍頃以大旆涉河,竟殲師道。建十二郡之旗鼓,以列降人;削六十年之歷階,盡歸皇化。士傳餘勇,軍有雄名,必能稟酇侯之指縱,成葛亮之心伐。諮爾二帥,朕所注懷,元逵可本官充北面招討澤潞使,弘敬充東面招討澤潞使。
曩者列祖在籓,先天啓聖。符瑞昭晰,彩繪煥於泗亭;鑾輅巡遊,金石刻於代邸。實謂可封之俗,久為仁壽之鄉。寇難以來,頗著誠節,必非同惡,鹹許自新。其昭義舊將士及百姓等,如保初心,並赦而不問。如能扌舍逆效順,以州郡兵眾歸降者,必厚加封賞。如能擒送劉稹者,別授土地,以報勳庸。頃隨劉悟鄆州舊將校子孫,既有義心,宜思改悔。如能喻劉稹,束身歸朝,必當待之如初,特與洗雪。爾等舊校,亦並酬勞。仍委夷行、沔、王茂元各進兵同力攻討。其諸道進軍,並不得焚燒廬舍,發掘墳墓,擒執百姓以為俘囚。桑麻田苗,各許本户為主。罪止元惡,務拯生靈。
於戲!蕃維大臣,抗疏於外;髦俊舊老,昌言於朝。戒朕以祖宗之法,不可私一族;賞之柄,新以正萬邦。宜用甲兵,陳於原野。雖朕以恩不聽,而羣臣以義固爭,詢自僉謀,諒非獲已。佈告中外,明體朕懷。
仍以徐泗節度使李彥佐為澤潞西南面招討使。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本軍屯萬善。彥佐制下後逾月未出師,朝廷疑其持重,乃以天德軍石雄為彥佐之副。劉稹牙將李丕降,用為忻州刺史。以陳許節度使王宰充澤潞南面招討使。河陽節度使王茂元卒,贈司徒。王宰代茂元總萬善之師。十月,宰相監修國史李紳、兵部郎中史館修撰判館事鄭亞進重修《憲宗實錄》四十卷,頒賜有差。晉絳行營副招討石雄奏收賊砦五。以河東節度使劉沔檢校司空,兼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鄭滑濮觀察等使。以荊南節度使、檢校右僕、同平章事李石可檢校司空、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等使。
十一月,敕:“中外官員,過為繁冗,量宜減省,以便軍民。宜令吏部條疏合減員數以聞。”十二月,王宰奏收天井關。榆社行營都將王逢奏兵少,乞濟師,詔太原軍二千人赴之。初,劉沔破回鶻,留三千人戍橫水,至是,李石以太原無兵,橫水戍卒一千五百人以赴王逢。是月二十八,橫水軍至太原,請出軍優給。舊例第一軍絹二疋,時劉沔代後,軍庫無絹。石以己絹益之。方可人給一疋,便催上路。軍人以歲將除,候過歲,期既速,軍情不悦。都頭楊弁乘士卒怨,之為亂。
四年正月乙酉朔,以澤潞用兵,罷元會。其,楊弁逐太原節度使李石。敕:“齋月斷屠,出於釋氏,國家創業,猶近梁、隋、卿相大臣,或沿茲弊。鼓刀者既獲厚利,糾察者潛受請求。正月以萬物生植之初,宜斷三。列聖忌斷一。仍準開元二十二年敕,三元各斷三,余月不。”壬子,河東監軍使呂義忠收復太原,生擒楊弁,盡斬其亂卒,百僚稱賀。
二月甲寅朔。丁巳,制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觀察等使、中散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河中尹、御史大夫、上柱國、博陵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崔元式可檢校禮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觀察等使。戊夜午,太白犯鎮星。辛酉,太原送楊弁與其同惡五十四人來獻,斬於狗脊嶺。
三月,以晉絳副招討石雄為澤潞西面招討,以汾州刺史李丕為副。以道士趙歸真為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時帝志學神仙,師歸真。歸真乘寵,每對,排毀釋氏,言非中國之教,蠹耗生靈,盡宜除去,帝頗信之。四月,王宰進軍攻澤州。
五月,以司農卿薛元賞為京兆尹。
六月,金紫光祿大夫、尚書右僕、中書侍郎、同平事、判度支崔珙貶澧州刺史。癸丑,敕:“諫官論事,所見不同,連狀署名,事同糾率。此後凡論公事,各隨己見,不得連署姓名。如有大政奏論,即可連署。”制追削故左軍中尉仇士良先授官及贈官,其家財並籍沒。士良死後,中人於其家得兵仗數千件,兼發士良宿罪故也。敕責授官銀青光祿大夫、澧州刺史、上柱國、安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永崔珙再貶恩州司馬員外置,以珙領鹽鐵時欠宋滑院鹽鐵九十萬貫。帝令度支、鹽鐵、轉運合為一使。七月,以淮南節度使、檢校司空杜忭守尚書右僕、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充鹽鐵轉運等使。又制銀青光祿大夫、守尚書右僕、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李紳可檢校司空、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吏部條奏中外合減官員一千一百一十四員。王元逵奏邢州刺史裴問、別將高元武以城降。洺州刺史王釗、磁州刺史安玉以城降何弘敬。山東三州平。潞州大將郭誼、張谷、陳揚廷遣人至王宰軍,請殺稹以自贖。王宰以聞,乃詔石雄率軍七千入潞州,誼斬劉稹首以雄,澤、潞等五州平。
八月戊戌,王宰傳稹首與大將郭誼等一百五十人,布獻於京,上御安福門受俘,百僚樓前稱賀。以魏博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同平間事何弘敬進封廬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以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檢校司空、兼太子太師、同平章事,進封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宰相李德裕守太尉,進封衞國公,加食邑一千户。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崔鉉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河東節度使陳夷行卒。
九月,以天德軍使、晉絳行營招討使石雄檢校兵部尚書、河中嚴、兼御史大夫、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盧鈞檢校尚書左僕、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軍節度使、澤潞邢洺觀察等使。以忠武軍節度、陳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河陽行營諸軍招討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兼御史大夫、上柱國、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王宰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制曰:“逆賊郭誼等,狐鼠之妖,依丘而作固;牛羊之力,得水草而逾兇。久從叛臣,皆負逆氣。劉從諫背德反義,掩賊藏,積其怙亂之謀,無非親吏之計。劉公直、安全慶等各憑地地險,屢抗王師,每肆悖言,罔懷革面。況郭誼、王協聞邢、洺歸款,懼義旅覆巢,賣孽童以圖全,據堅城而請命。昔伍被詣吏,不免就誅;延岑出降,終亦夷族。致之大辟,無所愧懷。”郭誼、劉公直、王協、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稹、稹母阿裴、稹弟曹九滿郎君郎、妹四娘五娘、從兄洪卿漢卿周卿魯卿匡堯、張谷男涯、解愁、陳揚廷弟宣、男醜奴、張溢男歡郎三寶、門客甄戈、伎術人郭諗蔣黨、李訓兄仲京、王涯侄孫羽、韓約男茂章茂寶、王璠男圭等,並處斬於獨柳。敕以河陽三城鎮遏使為孟州,割澤州隸焉,與懷、孟、澤為節度,號河陽。制以皇子愕為開府儀同三司、夏州刺史、朔方軍節度大使。時項叛,命親王以制之。十月,車駕幸鄠縣。
十一月,幸雲陽。十二月,敕:“郊禮近,獄囚數多,案款已成,多有翻覆。其兩京天下州府見繫囚,已結正及兩度翻案伏款者,並令先事結斷訖申。”時左僕王起頻年知貢舉,每貢院試考訖,上榜後,更呈宰相取可否。後人數不多,宰相延英論言:“主司試藝,不合取宰相與奪。比來貢舉艱難,放入絕少,恐非弘訪之道。”帝曰:“貢院不會我意。不放子弟,即太過,無論子弟、寒門,但取實藝耳。”李德裕對曰:“鄭肅、封敖有好子弟,不敢應舉。”帝曰:“我比聞楊虞卿弟朋比貴勢,妨平人道路。昨楊知至、鄭樸之徒,並令落下,抑其太甚耳。”德裕曰:“臣無名第,不合言進士之非。然臣祖天寶末以仕進無他伎,勉強隨計,一舉登第。自後不於私家置《文選》,蓋惡其祖尚浮華,不藝實。然朝廷顯官,須是公卿子弟。何者?自小便習舉業,自朝廷間事,台閣儀範,班行準則,不教而自成。寒士縱有出人之才,登第之後,始得一班一級,固不能習也。則子弟成名,不可輕矣。”五年正月己酉朔,敕造望仙台於南郊壇。時道士趙歸真特承恩禮,諫官上疏,論之延英。帝謂宰臣曰:“諫官論趙歸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宮中無事,屏去聲技,但要此人道話耳。”李德裕對曰:“臣不敢言前代得失,只緣歸真於敬宗朝出入宮掖,以此人情不願陛下復親近之。”帝曰:“我爾時已識此道人,不知名歸真,只呼趙鏈師。在敬宗時亦無甚過。我與之言,滌煩爾。至於軍國政事,唯卿等與次對官論,何須問道士。非直一歸真,百歸真亦不能相惑。”歸真自以涉物論,遂舉羅浮道士鄧元起有長年之術,帝遣中使之。由是與衡山道士劉玄靖及歸真膠固,排毀釋氏,而拆寺之請行焉。宰臣李德裕社忭李讓夷崔鉉、太常卿孫簡等率文武百僚上徽號曰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皇帝。辛亥,有事於郊廟,禮畢,御承天門,大赦天下。庚申,義安太后崩,敬宗之母也。遺令皇帝三聽政,十三小祥,二十五大祥,二十七釋服。兵部尚書歸融奏:“事貴得中,禮從順變,配祔之禮,宜有等差。請服期,以易月,十二釋服。內外臣僚,亦請以其釋服。陵園制度,請無降殺。”從之。以前太原節度使、檢校司空李石以本官充東都留守。
二月戊寅朔,太白掩昴之北側。諫議大夫、權知禮部貢舉陳商選士三十人中第,物論以為請託,令翰林學士白中覆試,落張瀆、李玗、薛忱、張覿崔凜、王諶、劉伯芻等七人。
三月,崔鉉罷知政事,出為陝虢觀察使。以御史中丞、兼兵部侍郎李回本官同平章事。
夏四月,皇第四女封延慶公主,第五女封靖樂公主。敕祠部檢括天下寺及僧尼人數。大凡寺四千六百,蘭若四萬,僧尼二十六萬五百。宰相杜忭罷知政事。以户部侍郎、判户部崔元式同平章事。
六月丙子,敕:“漢、魏已來,朝廷大政,必下公卿詳議,博求理道,以盡羣情。所以政必有經,人皆向道。此後事關禮法,羣情有疑者,令本司申尚書都省,下禮官參議。如是刑獄,亦先令法官詳議,然後申刑部參覆。如郎官、御史有能駁難,或據經史故事,議論當,即擢授遷改以獎之。如言涉浮華,都無經據,不在申聞。”神策奏修望仙樓及廊舍五百三十九間功畢。
秋七月庚子,敕並省天下佛寺。中書門下條疏聞奏:“據令式,諸上州國忌官吏行香於寺,其上州望各留寺一所,有列聖尊容,便令移於寺內;其下州寺並廢。其上都、東都兩街請留十寺,寺僧十人。”敕曰:“上州合留寺,工作妙者留之;如破落,亦宜廢毀。其合行香,官吏宜於道觀。其上都、下都每街留寺兩所,寺留僧三十人。上都左街留慈恩、薦福,右街留西明、莊嚴。”中書又奏:“天下廢寺,銅像、鐘磬委鹽鐵使鑄錢,其鐵像委本州鑄為農器,金、銀、鍮石等像銷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銀、銅、鐵之像,敕出後限一月納官,如違,委鹽鐵使依銅法處分。其土、木、石等像合留寺內依舊。”又奏:“僧尼不合隸祠部,請隸鴻臚寺。如外國人,送還本處收管。”八月,制:朕聞三代已前,未嘗言佛,漢魏之後,像教浸興。是由季時,傳此異俗,因緣染習,蔓衍滋多。以至於蠹耗國風而漸不覺。誘惑人意,而眾益。洎於九州山原,兩京關,僧徒廣,佛寺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於金寶之飾,遺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於戒律之間。壞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飢者;一婦不蠶,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皆雲構藻飾,僭擬宮居。晉、宋、齊、梁,物力凋瘵,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況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華夏,執此二柄,足以經邦,豈可以區區西方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嘗釐革,剷除不盡,衍轉滋。朕博覽前言,旁求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而中外誠臣,協予至意,條疏至當,宜在必行。懲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濟人利眾,予何讓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充兩税户,拆招堤、蘭若四萬餘所,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為兩税户十五萬人。隸僧尼屬主客,顯明外國之教。勒大秦穆護、襖三千餘人還俗,不雜中華之風。於戲!前古未行,似將有待;及今盡去,豈謂無時。驅遊惰不業之徒,已逾十萬;廢丹雘無用之室,何啻億千。自此清淨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齊政,成一俗之功。將使六合黔黎,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始,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意。
制第六女封樂温公主,第七女封長寧公主。中書奏:“伏見公主上表稱‘妾某者’,伏以臣妾之義,取其賤稱;家人之禮,即宜區別。臣等商量,公主上表,請如長公主之例,並雲‘某邑公主幾女上表’,郡、縣主亦望依此例稱謂。”從之。
九月,火星犯上將。十月乙亥,中書奏:“氾水縣武牢關是太宗擒王世充、竇建德之地,關城東峯有二聖朔容,在一堂之內。伏以山河如舊,城壘猶存,威靈皆盛於軒台,風雲疑還於豐沛。誠宜百代嚴奉,萬邦式瞻。西漢故事,祖宗嘗行幸處,皆令邦國立廟。今緣定覺寺例合毀拆。望取寺中大殿材木,於東峯以造一殿,四面置宮牆,伏望名為昭武廟,以昭聖祖武功之盛。委懷孟節度使差判官一人勾當。緣驛像年代已久,望令李石於東都揀好畫手,就增嚴飾。初興功,望令東都差分司官一員薦告。”從之。
十一月甲辰,敕:“悲田養病坊,緣僧尼還俗,無人主持,恐殘疾無以取給,兩京量給寺田賑濟。諸州府七頃至十頃,各於本管選耆壽一人勾當,以充粥料。”十二月,車駕幸咸陽。給事中韋弘質上疏,論中書權重,三司錢穀不合宰相府兼領。相奏論之曰:臣等昨於延英對,恭聞對旨常朝廷尊,臣下肅,此是陛下深究理本也。臣按《管子》雲:“凡國之重器,莫重於令。令重則羣尊,君尊則國安。故國安在於奠君,尊君在於行令。君人之理,本莫要於出令。故曰:虧令者死,益令者死,不得令者死,不從令者死。又曰:令行於上,而下論不可,是上失其威,下繫於人也。”自大和已來,其風大弊,令出於上,非之於下。此弊不除,無以理國也。
昨韋弘質所論宰相不合兼領錢穀。臣等輒以事體陳聞。昔匡衡所以雲:“大臣者,國家之股肱,萬姓所瞻仰,明王所慎擇。”《傳》曰:“下輕其上,賤人圖柄,則國家搖動,而人不靜。”弘質受人教導,輒獻封章,是則賤人圖柄矣。蕭望之漢朝名儒重德,為御史大夫,奏雲:“今首歲月少光,罪在臣等,”上以望之意輕丞相,乃下侍中御史詰問。貞觀中,監察御史陳師合上書雲:“人之思慮有限,一人不可兼總數職。”太宗曰:“此人妄有毀謗,離間我君臣。”師合於嶺外。賈誼雲:“人主如堂,羣臣如陛,陛高則堂高。”亦由將相重則君尊,其勢然也。如宰相姦謀隱匿,則人人皆得上論。至於制置職業,固是人主之柄,非小人所得幹議。古者朝廷之上,各守其官。思不出位。弘質賤人,豈得以非所宜言上瀆明主,此是輕宰相撓時政也。昔東漢處士橫議,遂有黨錮事起,此事深要懲絕。伏望陛下詳其詐,去其朋徒,則朝廷安靜,制令肅然。臣等不勝憤之至。
弘質坐貶官。又奏曰:“天寶已前,中書除機密遷授之外,其他政事皆與中書舍人同商量。自艱難已來,務從權便,政頗去於台閣,事多繫於軍期,決遣萬機,不暇博議。臣等商量,今後除機密公事外,諸候表疏、百僚奏事、錢穀刑獄等事,望令中書舍人六人,依故事先參詳可否,臣等議而奏聞。”從之。李德裕在相位久,朝臣為其所抑者皆怨之。自崔鉉、杜忭罷相後,中貴人上前言德裕太專,上意不悦,而白中之徒,教弘質論之,故有此奏。而德裕結怨之深,由此言也。
六年正月癸卯朔。丁巳,左散騎常侍致仕馮定卒,贈工部尚書。己未,南詔、契丹、室韋、渤海、牂柯、昆明等國遣使入朝,對於麟德殿。兵部侍郎、判度支盧商奏:“諸道兵討伐項,今差度支郎官一人往所在有糧料州郡,先計度支給。”從之。己丑,渤海王子大之萼入朝。東都太微宮修成玄元皇帝、玄宗、肅宗三聖容,遣右散騎常侍裴章往東都薦獻。監察元壽奏前彭州刺史李鐵買本州龍興寺婢為母,違法,貶隨州長史。
二月壬申朔。癸酉,以時雨愆候,詔:“京城天下繫囚,除官典犯贓、持仗劫殺、忤逆十惡外,餘罪遞減一等,犯輕罪者並釋放。徵項行營兵士,不得濫有殺傷。”丁丑,左拾遺王龜以父興元節度使起年高,乞休官侍養,從之。是夜,月犯畢大星,相去三寸。庚辰,以夏州節度使米暨充東北道招討項使。壬午,右庶子呂讓進狀:“亡兄温女,大和七年嫁左衞兵曹蕭,生二男。開成三年,心疾乖忤,因而離婚。今愈,卻乞與臣侄女配合。”從之。乙酉,前太子少保劉沔可太子太保致仕。前壽州刺史王鎮貶潞州長史。丁亥夜,月少光,至一更一點,犯熒惑,相去四寸。後良久,其光燭地,在軫七度。壬辰,以翰林學士、起居郎孫谷為兵部員外郎充職。以旱,停上巳曲江賜宴。敕:“比緣錢重幣輕,生人轉困,今新加鼓鑄,必在免費,通變救時,莫切於此。宜申先甲之令,以儆居貨之徒。京城諸道,宜起來年正月已後,公私行用,並取新錢。其舊錢權停三數年。如有違犯,同用鉛錫錢例科斷。其舊錢並沒納。”又敕:“諸道鑄錢,已有次第,須令舊錢佈,絹價值增。文武百僚俸料,起三月一,並給見錢一半。先給疋段,對估時價,皆給見錢。”貶舒州刺史蘇滌為連州刺史。滌李宗閔黨,前自給事中為德裕所斥,累年郡守,至是李紳言其無政故也。以邠寧節度使高承恭充西南面討項使。丙申夜,月掩牛南星,又犯歲星。丁酉,新羅使金國連入朝。辛丑夜,東北星如桃,赤,其光燭地,尾跡入大角,西穿紫微垣。
三月壬寅,上不豫,制改御名炎。帝重方士,頗服食修攝,親受法籙。至是藥躁,喜怒失常,疾既篤,旬不能言。宰相李德裕等請見,不許。中外莫知安否,人情危懼。是月二十三,宣遺詔,以皇太叔光王柩前即們。是崩,時年三十三。諡曰至道昭肅孝皇帝,廟號武宗,其年八月,葬於端陵,德妃王氏祔焉。
史臣曰:開成中,王室浸卑,政由閽寺。及綴衣將變,儲位遽移。昭肅以孤立維城,副茲當璧。而能雄謀勇斷,振已去之威權;運策勵,拔非常之俊傑。屬天驕失國,潞孽阻兵,不惑盈庭之言,獨納大臣之計。戎車既駕,亂略底寧,紀律再張,聲名復振,足以章武出師之跡,繼元和戡亂之功。然後迂訪道之車,築禮神之館,棲心玄牝,物幽人,將致俗於大庭,希蹤於姑。於是削浮圖之法,懲遊隋之民,志矯步丹梯,求珠赤水。徒見蕭衍、姚興之謬學,不悟秦王、漢武之非求,蓋惑於左道之言,偏斥異方之説。況身毒西來之教,向千祀,蚩蚩之民,習以成俗,畏其教甚於國法,樂其徒不異登仙。如文身祝髮之鄉,久習而莫知其醜;以吐火刀之戲,乍觀而便以為神。安可正以《鹹》《韶》,律之以章甫。加以笮融、何充之佞,代不乏人,非荀卿、孟子之賢,誰興正論。一朝隳殘金狄,燔棄胡書,結怨於膜拜之,犯怒於鄙夫之口。哲王之舉,不駭物情,前代存而勿論,實為中道。革斯弊,以俟河清,昭肅明照,聽斯弊矣。
宣宗宣宗聖武獻文孝皇帝諱忱,憲宗第十三子,母曰孝明皇后鄭氏。元和五年六月二十二,生於大明宮。長慶元年三月,封光王,名怡。會昌六年三月一,開宗疾篤,遺詔立為皇太叔,權勾當軍國政事。翌,柩前即帝位,改今名,時年三十七。帝外晦而內朗,嚴重寡言,視瞻特異。幼時宮中以為不慧。十餘歲時,遇重疾沈綴,忽有光輝燭身,蹶然而興,正身拱揖,如對臣僚。媪以為心疾。穆宗視之,扶背曰:“此吾家英物,非心憊也。”賜以玉如意、御馬、金帶。常夢乘龍昇天,言之於鄭後,乃曰l:“此不宜人知者,幸勿復言。”歷大和、會昌朝,愈事韜晦,羣巨遊處,未嘗有言。文宗、武宗幸十六宅宴集,強誘其言,以為戲劇,謂之“光叔”武宗氣豪,尤不為禮。及監國之,哀毀滿容,接待羣僚,決斷庶務,人方見其隱德焉。四月辛未,釋服,尊母鄭氏曰皇太后。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白中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特進、守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衞國公、食邑二千户李德裕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以中散大夫、大理卿馬植為金紫光祿大夫、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等使。以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檢校太保,山南西道節度使王起檢校司空,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淮南節度使李紳並檢校司空,劍南西川節度使崔鄲檢校尚書右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並如故。東都留守李石奏修奉太廟畢,所司奉太微宮神主祔廟訖。東都太廟者,本武后家廟,神龍中中宗反正,廢武氏廟主,立太祖已下神主付之。安祿山陷洛陽,以廟為馬廄,棄其神主,而協律郎嚴郢收而藏之。史思明再陷洛陽,尋又散失。賊平,東京留守盧正己又募得之。廟已焚燬,乃寄主於太微宮。大曆十四年,留守路嗣恭奏重修太廟,以神主。詔百官參議,紛然不定,禮儀使顏真卿堅請歸祔,不從。會昌五年,留守李石因太微宮正殿圮陊,以廢弘敬寺為太廟,神主祔之。又下百僚議,皆言準故事,無兩都俱置之禮,唯禮部侍郎陳商議雲:“周之文、武,有鎬、洛二廟,今兩都異廟可也。然不宜置主於廟,主宜依禮瘞廟之北墉下。”事未行而武宗崩。宣宗即位,因詔有司太微宮寓主,祔廢寺之新廟,而知禮者非之。制皇長男温可封鄆王,二男涇可封雅王,第三男滋可封蘄王,第四男沂可封慶王。
五月,左右街功德使奏:“準今月五赦書節文,上都兩街留四寺,外更添置八所。兩所依舊名興唐寺、保壽寺。六所請改舊名,寶應寺改為資聖寺,青龍寺改為護國寺,菩提寺改為保唐寺,清禪寺改為安國寺,法雲尼寺改為唐安寺,崇敬尼寺改為唐昌寺。右街添置八所。西明寺改為福壽寺,莊嚴寺改為聖壽寺,舊留寺。二所舊名,千福寺改為興元寺,化度寺改為崇福寺,永泰寺改為萬壽寺,温國寺改為崇聖寺,經行寺改為龍興寺,奉恩寺改為興福寺。”敕旨依奏。誅道士劉玄靖等十二人,以其説惑武宗,排毀釋氏故也。今月五赦書節文,吏部三銓選士,祗憑資考,多匪實才,許觀察使、刺史有奇才異政之士,聞薦試用。又觀察使、刺史代之時,冊書所户口如能增添至千户,即與超遷;如逃亡至七百户,罷後三年內不得任使。又徒人在天德、振武者,管中量借糧種,俾令耕田以為業。以劍南東川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盧商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六月,以户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馬植本官同平章事。七月,以兵部尚書李讓夷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十月,敕:“太廟祫享,合以功臣配。其憲宗廟,以裴度、杜黃裳、李愬、高崇文等配享。”以荊南節度使李德裕為東都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