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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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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中,盜起河南,天下騷動。陰山府沙陀都督李國昌部族方強,虎視北邊。屬靈州防禦使段文楚軍儲不繼,郡兵乏食,乃密引沙陀部攻城,殺文楚,遂據振武軍雲、朔等州。又令其子克章、克用大合諸部,南侵忻、代。前帥竇瀚、李侃、李蔚相繼以重臣鎮並部,皆不能遏。俄而康傳圭為三軍所殺,軍士益驕,矜功責賞,勸為噪聚。加以河南、河北七道兵帥,雲合都下,人不聊生,沙陀連陷城邑,朝廷難於擇帥。僖宗以宰臣臨制之,詔曰:“開府儀同三司、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鄭從讜:自處鈞衡,屢來麟鳳,才高應變,動必研機。朕以北門興王故地,以爾嘗施惠化,尚有去思。方當用武之時,暫輟調元之職,佇殲兇醜,副我憂勤。可檢校司空、司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兼行營招討等使。”制下,許自擇參佐。乃奏長安令王調為副使,兵部員外郎、史館修撰劉崇龜為節度判官,前司勳員外郎、史館修撰趙崇為觀察判官,前進士劉崇魯充推官,前左拾遺李渥充掌書記,前長安尉崔澤充支使。開幕之盛,冠於一時。時中朝瞻望者,目太原為“小朝廷”言名人之多也。時新承軍亂之後,殺掠攻剽,無無之。

從讜貌温而氣勁,沉機善斷,無遁情。凡兇謀盜發,無不落其彀中,以是羣豪惕息。舊府城都虞候張彥球者,前帥令率兵三千逐沙陀於百井,中路而還,縱兵破鑰,殺故帥康傳圭。及從讜至,搜索其魁誅之。知彥球意善,有方略,召之開喻,坦然無疑,悉以兵柄委之。

廣明初,李鈞、李涿繼率本道之師出雁門,為沙陀所敗。十二月,黃巢犯長安,僖宗出幸。傳詔謂從讜曰:“卿志安封域,權總戎麾,夷夏具瞻,社稷全賴。今月五,草賊黃巢奔衝;十六,駐蹕梁、漢。上慚九廟,下愧萬方。籓閫乍聞,痛憤應切。專差供奉官劉全及往彼喻。卿宜差點本道兵士,酌量多少,付北面副招討使諸葛,俾令入援。”從讜承詔雪涕,團結戎伍,遣牙將論安、後院軍使硃玫率步騎五千,從諸葛入關赴難。時中和元年五月也。

論安軍次離石。是月,沙陀李克用軍奄至,營於汾東,稱奉詔赴難入關。從讜具廩餼犒勞,信宿不發。克用傅城而呼曰:“本軍將南下,與相公面言。”從讜登城謂之曰:“僕父子,鹹通以來,舊忠義,血戰為國,天下之人受賜。老夫歷事累朝,位忝將相,今羣盜擾攘,輿駕奔播,蕩覆神州,不能荷戈討賊,以酬聖獎,老夫之罪也。然多難圖勳,是僕立功立事之時也。所恨受命守籓,不敢辱命,無以仰陪戎棨。若僕終以君親為念,破賊之後,車駕還宮,卻得待罪闕庭,是所願也。唯僕自愛。”克用拜謝而去。然雜虜不戢,肆掠近甸。從讜遣大將王蟾、薛威出師追擊之。翌,契苾部救兵至,沙陀大敗而還。

初,論安率師入關,至陰地,以數百卒擅歸,從讜集諸部校斬之於鞠場,並以兵眾付硃玫赴難。時鄭畋亦以宰相鎮鳳翔,與從讜宗人,同年登進士。畋亦舉兵岐下,以遏賊巢。廣明首唱仗義,斷賊首尾,逆徒名為“二鄭”國威復振,二儒帥之功也。

二年十一月,代北監軍使陳景思奉詔赦沙陀部,許討賊自贖。由是沙陀五部數萬人南下,不敢蹈境。乃自嵐、石沿河而南,唯李克用以數百騎臨城敍別。從讜遺之名馬、器幣而訣。三年,克用破賊立功,授河東節度代從讜。還至榆次,遣使致禮,謂從讜曰:“予家尊在雁門,且還覲省。相公徐治行裝,勿遽首途。”從讜承詔,即牒監軍使周從寓請知兵馬留後事。書記劉崇魯知觀察留後事,戒之曰:“俟面李公,按籍而還。”五月十五,從讜離太原。時京城雖復,車駕未還,道途多寇。行次絳州,唐彥謙為刺史,留駐數月。冬,詔使追赴行在,復輔政,歷司空、司徒,正拜侍中。光啓末,固辭機務,以疾還第。卒。有司諡曰文忠。

從讜知人善任,不驕矜,故所至有聲績。在太原時,大將張彥球強傑難制,前後帥守以疑間貽釁,故軍旅不寧。及從讜撫封四年,知其才用可委,開懷任遇,得其死力。故抗虜全城,多彥球之效也。累奏為行軍司馬。及再秉政,用為金吾將軍,累郡刺史。在絳州時,彥謙判官陸扆嗜學有才思,寓於郡齋,與之談宴,無間先後。乃稱之於朝,位至清顯。在汴時,以兄處誨嘗為鎮帥,歿於是郡,訖一政受代,不於公署舉樂,其友悌知禮,履如此。國之名臣,文忠有焉。

韋貫之,本名純,以憲宗廟諱,遂以字稱。八代祖夐,仕周,號逍遙公。父肇,官至吏部侍郎,有重名於時。貫之即其第二子。少舉進士。貞元初,登賢良科,授校書郎。秩滿,從調判入等,再轉長安縣丞。

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實權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數而詔行。人有以貫之名薦於實者,答曰:“是其人居與吾同裏,亟聞其賢,但吾得識其面而進於上。”舉笏示説者曰:“實已記其名氏矣。”説者喜,驟以其語告於貫之,且曰:“子今詣實而明受賀矣。”貫之唯唯,數歲終不往,然是後竟不遷。

永貞中,始除監察御史。上書舉季弟纁自代,時議不以為私。轉右補闕,而纁代為監察。元和元年,杜從鬱為左補闕,貫之與崔羣奏論,尋降為左拾遺。又論遺、補雖品不同,皆是諫官。父為宰相,子為諫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子論父。改為秘書丞。

後與中書舍人張弘靖考制策,第其名者十八人,其後多以文稱。轉禮部員外郎。新羅人金忠義以機巧進,至少府監,廕其子為兩館生。貫之持其籍不與,曰:“工商之子,不當仕。”忠義以藝通權幸,為請者非一,貫之持之愈堅。既而疏陳忠義不宜污朝籍,詞理懇切,竟罷去之。改吏部員外郎。三年,復策賢良之士,又命貫之與户部侍郎楊於陵、左司郎中鄭敬、都官郎中李益同為考策官。貫之奏居上第者三人,言實指切時病,不顧忌諱,雖同考策者皆難其詞直,貫之獨署其奏。遂出為果州刺史,道中黜巴州刺史。俄徵為都官郎中、知制誥。逾年,拜中書舍人,改禮部侍郎。凡二年,所選士大抵抑浮華,先行實,由是趨競者稍息。轉尚書右丞,中謝,面賜金紫。

明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西之役,鎮州盜竊發輦下,殺宰相武元衡,傷御史中丞裴度。及度為相,二寇並徵,議者以物力不可。貫之請釋鎮以養威,攻蔡以專力。上方急於太平,未可其奏。貫之進言:“陛下豈不知建中之事乎?天下之兵,始於蔡急魏應,齊趙同惡。德宗率天下兵,命李抱真、馬燧急攻之,物力用屈,於是硃泚乘之為亂,硃滔隨而向闕,致使梁、漢為府,奉天有行,皆陛下所聞見。非他,不能忍待次第,速於撲滅故也。陛下獨不能寬歲月,俟拔蔡而圖鎮?”上深然之,而業已下伐鎮詔。後滅蔡而鎮自服,如其策焉。

初,王師徵蔡,以汴帥韓弘為都統,又命汝帥烏重胤、許帥李光顏合兵而進。貫之以為諸將四面討賊,各税進取,今若置統督,復令二帥連營,則持重養威,未可以歲月下也。貫之議不從,四年而始克蔡。尋遷中書侍郎。同列以張仲素、段文昌進名為學士,貫之阻之,以行止未正,不宜在內庭。

貫之為相,嚴身律下,以清品為先,故門無雜賓。有張宿者,有口辯,得幸於憲宗,擢為左補闕。將使淄青,宰臣裴度為請章服。貫之曰:“此人得幸,何要假其恩寵耶?”其事遂寢。宿深銜之,卒為所構,誣以朋黨,罷為吏部侍郎。不涉旬,出為湖南觀察使。弟虢州刺史纁,亦貶遠郡。時兩河留兵,國用不足,命鹽鐵副使程異使諸道督課財賦。異所至方鎮,皆諷令捃拾進獻。貫之謂兩税外,不忍橫賦加人,所獻未滿異意,遂率屬內六州留錢以繼獻。由是罷為太子詹事,分司東都。

上即位,擢為河南尹,徵拜工部尚書。未行,長慶元年卒於東都,年六十二,詔贈尚書右僕

貫之自布衣至貴位,居室無改易。歷重位二十年,苞苴寶玉,不敢到門。沉厚寡言,與人,終歲無款曲,未曾偽詞以悦人。身歿之後,家無羨財。有文集三十卷。

伯兄綬,德宗朝為翰林學士。貞元之政,多參決於內署。綬所議論,常閤中道,然畏慎致傷,晚得心疾,故不極其用。

纁有識奧學,為士林所器。閨門之內,名教相樂。故韋氏兄弟令稱,推於一時。纁累官至太常少卿。

貫之子澳、潾。

澳,字子斐,太和六年擢進士第,又以弘詞登科。貞退寡慾,登第後十年不仕。伯兄温,與御史中丞高元裕友善。温請用澳為御史,謂澳曰:“高二十九持憲綱,與汝相面,汝必得御史。”澳不答。温曰:“高君端士,汝不可輕。”澳曰:“然恐無呈身御史。”竟不詣元裕之門。

周墀鎮鄭滑,闢為從事。墀輔政,以澳為考功員外郎、史館修撰。墀初作相,私謂澳曰:“才小任重,何以相救?”澳曰:“荷公重知,願公無權足矣。”墀愕然,不喻其旨。澳曰:“爵賞刑罰,非公共行者,願不以喜怒憎愛行之。但令百司羣官各舉其職,則公斂衽於廟堂之上,天下自理,何要權耶?”墀深然之。不周歲,以本官知制誥。尋召充翰林學士,累遷户部、兵部侍郎、學士承旨。與同僚蕭寘深為宣宗所遇,每二人同直,無不召見,詢訪時事。每有邦國刑政大事,中使傳宣草詞,澳心論諫,即曰:“此一事,須降御札,方敢施行。”遲留至旦,必論其可否。上旨多從之。出為京兆尹,不避權豪,亦師璟憚。

會判户部宰相蕭鄴改判度支,澳於延英對。上曰:“户部闕判使。”澳對以府事。上言“户部闕判使”者三,又曰:“卿意何如?”澳對曰:“臣近年心力減耗,不奈繁劇,累曾陳乞一小鎮,聖慈未垂矜允。”上默然不樂其奏。澳甥柳玭知其對,謂澳曰:“舅之獎遇,特承聖知,延英奏對,恐未得中。”澳曰:“吾不為時相所信,忽自宸旨委以使務,必以吾他歧得之,何以自明?我意不錯。爾須知時事漸不堪,是吾徒貪爵位所致,爾宜志之!”大中十二年,檢校工部尚書,兼孟州刺史,充河陽三城懷孟澤節度等使,辭於內殿。上曰:“卿自求便,我不去卿。”在河陽累年,中使王居方使魏州,令傳詔旨謂澳曰:“久別無恙,知卿奉道,得何藥術,可具居方口奏。”澳因中使上章陳謝,又曰:“方士殊不可聽,金石有毒,切不宜服食。”帝嘉其忠,將召之,而帝厭代。

懿宗即位,遷檢校户部尚書,兼青州刺史、平户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入為户部侍郎,轉吏部,絟綜平允,不受請託。為執政所惡,出為邠州刺史、邠寧節度使。宰相杜審權素不悦於澳,會吏部發澳時簿籍,吏緣為,坐罷鎮,以秘書監分司東都。嘗戲雲:“若將韋鑑同殷鑑,錯認容身作保身。”此句聞於京師,權幸尤怒之。上表求致仕,宰相疑其怨望,拜河南尹。製出,累上章辭疾,以松檟在秦川,求歸樊川別業,許之。逾年,復授户部侍郎。以疾不拜而卒。贈户部尚書,諡曰貞。

潾亦登進士第,無位而卒。潾子庾、庠、序、雍、郊。

庾登進士第,累佐使府,入朝為御史,累遷兵部郎中、諫議大夫。從僖宗幸蜀,改中書舍人,累拜刑部侍郎,判户部事。車駕還京,充頓遞使,至鳳翔病卒。

序、雍、郊皆登進士第。序、雍官至尚書郎。郊文學尤高,累歷清顯。自禮部員外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昭宗末,召充翰林學士,累官户部侍郎、學士承旨,卒。

史臣曰:二武朗拔裁,為時羽儀,嫉惡太甚,遭罹不幸,倳刃喋血,誠可哀哉!令狐中傷,為惡滋甚,君子之行,其若是乎?鄭貞公博雅好古,一代儒宗。文忠致君,無忝乃祖,衣冠之盛,近代罕儔。韋氏三宗,世多才俊。純、纁忠懿,為時元龜,作輔論兵,言皆體國。澳之貞亮,不替祖風。三代諡貞,考行無愧。

贊曰:後族崢嶸,平一辭榮。高風襲慶,鍾在二衡。猗與貞公,繼以文忠。純、纁文雅,綽有父風。

部分譯文武元衡字伯蒼,河南緱氏人。曾祖武載德,是天后堂弟,官至湖州刺史。祖父武平一,善作文,死時官至考功員外郎、修文館學士,事蹟載於《逸人傳》。父武就,為殿中侍御史,因武元衡權位顯貴,追贈吏部侍郎。武元衡應舉進士登第,屢次被使府徵召,官至監察御史。後為華原縣令。當時京畿的鎮軍督將有人倚憑朝廷恩寵或仗恃功勞,經常侵擾官吏和百姓,武元衡頗苦惱,便稱病辭官。好長時間,他都縱情政事之外,沉溺宴飲歌詠之中。德宗聞知他的才幹,召授比部員外郎。一年後,調任左司郎中。人們因其行事周全而稱讚他。貞元二十年(804),調任御史中丞。曾經在延英殿應對完畢後,德宗以目相送,指着他對左右侍臣説:“元衡真正是宰相的材料啊。”順宗即位,因病不能親理政事。王叔文等派黨徒用權力引誘武元衡,遭到武元衡拒絕。時逢護送德宗遺體葬于山陵,武元衡為儀仗使。監察御史劉禹錫,屬王叔文一黨,請求充當儀仗判官,武元衡不允許。他們一夥越發不高興。數後,貶武元衡為右庶子。憲宗即位,當初冊封為皇太子時,武元衡為贊引,所以憲宗認識他,及至登極,又拜武元衡為御史中丞。他為官公正無私,嚴守綱紀律條,人們很敬重他。不久升户部侍郎。元和二年(807)正月,拜門下侍郎、平章事,賜紫服金魚袋,兼判户部事。皇上為太子時,瞭解他為人處事堅守正道,至此用為宰相,對他很是尊重和信任。

當初,浙西節度使李釒奇請求入朝晉見,於是授為右僕,命他入朝,既而李釒奇又稱病,請求延期到年底。皇上問宰臣意見,鄭糹因請求按李釒奇奏請處理,武元衡説:“不可。李釒奇自己請求入朝,詔令已准許他,馬上又稱病,這就是説行或不行都是李釒奇説了算。現在陛下新登寶座,天下人側耳拭目以待,若使臣得以順遂其私慾,那麼聖命威嚴從此消失了。”皇上認為言之有理,立即追令李釒奇入朝,李釒奇終於計窮而返。

在此之前,高崇文平定蜀亂,因而被授以節度使。高崇文治軍有方,卻不懂州縣政務。皇上認為難有替代者,於是派武元衡去替代高崇文,拜武元衡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充任劍南西川節度使。將行之時,皇上駕幸安福門親臨問。高崇文離開成都時,將軍用物資、金銀財、孌幕、歌伎樂工、工藝品盡數裝車運走。武元衡到任後,凡事節約,辦事務必任用行家裏手。三年之後,無論公家或私人都稍許寬裕一些。他安撫蠻夷,又以明文相約束,使其不致時常生事。武元衡為人沉穩端直,行事慎重謹嚴,雖淡於待人接物,但開府治事,卻是當時最佳人選。元和八年(813),徵召還朝。行至駱谷,詔令重拜門下侍郎、平章事。

當時李吉甫、李絳情不和,各自在皇上面前訴説事理曲直。武元衡處在中間,對誰也不表示反對或贊同,皇上稱讚他是長者。及至李吉甫死去,皇上正征討淮、蔡,便將朝廷機要事務都委託武元衡處理。這時王承宗派使者上奏,請求赦免吳元濟。使者向宰相請示,言辭倨傲無禮,遭到武元衡的呵叱。王承宗因此迅疾奏章詆譭武元衡,彼此深結仇怨。武元衡宅第在靜安裏,元和九年(814)六月三,正上朝,出了靜安裏東門,忽有人暗中呵叱令熄滅蠟燭,他叱罵賊人,賊人用箭中他的肩膀。又有隱匿之賊從樹蔭下衝出,以擊武元衡左股。武元衡的侍從已被殺散奔逃,賊人便拉着武元衡的坐騎,往東南行十餘步將他殺害,砍下頭顱放入懷中而去。及至眾人齊聲呼喊而至,只見武元衡已倒在血泊之中,正當武元衡宅第東北牆隅外。此時天未明,街道上有許多騎馬的朝官及行人,巡邏兵卒連聲呼喊十餘里,都説是盜賊殺了宰相,喊聲直達朝堂。百官議論紛紛,不知死者是誰。一會兒,武元衡的坐騎跑到,遇見的人辨認了出來。死者已清楚,皇上駕臨紫宸門,主管官員將武元衡遇害之事奏報皇上,皇上震驚,退朝而坐延英殿,召見宰相。皇上久久地悽傷悲痛,兩餐不食。冊封武元衡為司徒,贈喪葬用布五百匹、粟四百石,停止坐朝五,定諡號為“忠愍”武元衡善做五言詩,被好事者傳誦,而且往往配上樂譜歌唱。

當初,元和八年(813),武元衡自蜀中歸來再輔朝政,此時天像太白犯相星,又經罰星。佔者説:“現今三位宰相皆不利,始輕末重。”過了月餘,李絳因足疾而免職。次年十月,李吉甫暴病身亡。至此,武元衡被盜賊殺害,年五十八。起初是武元衡與李吉甫同年,又同為宰相。及至出京鎮守,二人分領揚、益兩州。等到李吉甫再度入朝,武元衡也回到朝中。李吉甫先一年在武元衡出生之月死去,武元衡後一年在李吉甫出生之月遇害。吉凶之命數,正如符卦所示。先是長安謠諺道:“打麥麥打三三三”接着旋舞長袖説“舞了也”解悟者稱:“打麥”指打麥時節;“麥(默)打”指暗中突出;“三三三”指六月初三;“舞(武)了也”指武元衡之死。自此京師大恐,城門加添衞兵,細察出入之人,查尋可疑者。那些身材魁偉、服飾異常、口吐燕趙之音者,多被扣押審訊。

武元衡之堂弟名武儒衡。

鄭餘慶字居業,滎陽人。祖父鄭長裕,官至國子司業,死時為潁川太守。鄭長裕之弟鄭少微,為中書舍人、刑部侍郎。兄弟倆當時均有名。父鄭慈,與元德秀相友善,官至太子舍人。

鄭餘慶少時勤於學習,善做文章。大曆年間應舉進士。建中末,山南節度使嚴震召他為從事,後屢次擢升官至殿中侍御史,因父喪而停職。貞元年間入朝,歷任左司、兵部員外郎、庫部郎中。貞元八年(792)選為翰林學士。貞元十三年(797)六月,調任工部侍郎,知吏部選事。當時有一玄法寺僧法湊被寺內眾僧投訴,萬年縣尉盧伯達斷其還俗,後法湊又復為僧,盧伯達上表論説此事。詔命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張。。、大理卿鄭雲逵等三司長官與功德使判官諸葛述共同審理。一時朝臣議論説諸葛述不過辦事小吏,不應與大臣等同入省理事。鄭餘慶上疏辯説,得到人們一致稱讚敬重。

貞元十四年(798),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鄭餘慶通曉《六經》之深弘意旨,當廷奏對之時,常借古代經義幫助説理。與度支使於丕頁素來相好,於丕頁每奏事鄭餘慶皆表贊同。沒多久,於丕頁因罪遭貶。時值歲旱人飢,德宗與宰臣商議,將賑濟衞六軍。事未施行,被中書省官吏,鄭餘慶因此貶為郴州司馬。在郴州共六年。順宗登極,召鄭餘慶入朝拜尚書左丞。

憲宗嗣位那個月,鄭餘慶又擢升守本官平章事。不久,遇夏州守將楊惠琳阻撓朝命,宰臣等上奏議論,多主張動兵。鄭餘慶又據古代經義上奏説,夏州軍士皆仰賴聖上養育,又有“介馬萬蹄”之語。輿論認為鄭餘慶雖博雅好古但不合時宜。有主書滑渙,長期主管中書省文書檔案,與宦官典樞密劉光琦私情頗好。宰相議事,凡與劉光琦意見不同的,只要讓滑渙轉達意思,沒有不能達到目的的。宰相杜佑、鄭糹因都姑息他,人們談論説杜佑私下稱呼滑渙為滑八,四方書信財禮,聚集到滑渙門下,其弟滑泳官至刺史。及至鄭餘慶再入中書省,與同僚會集議事,滑渙指着鄭餘慶陳説是非,鄭餘慶惱怒他僭越身份,叱責他。不久鄭餘慶即被罷相,貶為太子賓客。那年八月,滑渙貪贓之罪被揭發,賜死。皇上逐漸聽説鄭餘慶叱責滑渙之事,很敬重他,便改授他國子祭酒。不久拜河南尹。元和三年(808),任檢校兵部尚書,兼東都留守。元和六年(811),正式拜兵部尚書。

鄭餘慶兩度為相,被罷免均非因有大過,尤以清廉節儉為時人所稱道。至於朝內外勤勉司職,更是德高望重,評議朝政得失,其言成為準則。當時,京兆尹元義方、户部侍郎判度支盧坦,都因授勳官之前職位至三品,據律令應立門戟,所以各自申請立門戟於宅第。此時元義方正以加授上柱國、盧坦正以先前任宣州觀察使請立門戟。近代立戟之臣,都有銀印青綬之官階,而元義方只憑勳官名號,主管官署不詳加複查即予批准,人們議論都認為不對。恰值鄭餘慶從東都來,發議論認為絕不可以。於是,台司發下文書責問禮部,左司郎中陸則、禮部員外郎崔備皆罰俸,撤除元、盧的門戟。

鄭餘慶奉詔撰寫《惠昭太子哀冊》,文辭甚巧。有醫工崔環,從淮南小將升為黃州司馬。敕令下至尚書省,鄭餘慶扣下封還,認為諸道散將無故授以正員五品官,是開僥倖之路,而且並無缺職可供。言辭有些過分,因此觸犯當權者,改派為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當初德宗自山南還宮,畿輔邊關有李懷光、吐蕃叛亂之憂,京都惶恐,於是詔令太常寺集樂取消大鼓。至此,鄭餘慶才奏請複用大鼓。

元和九年(814),鄭餘慶官拜檢校右僕,兼興元尹,充任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三年均受代理官職。元和十二年(817),授太子少師。不久以年已七旬請求退休,詔令不許。當時屢屢有仰賴皇上恩赦授予官階的事,及至天子親臨郊廟謁拜,行事官員等皆得倚聖恩授三品五品,不再進行考核,那些使府的幕僚屬吏,又十有八九靠了軍功藉機賜命服而後入朝拜官。因此,在朝官員著綠衣者很少,郎官諫官也有著紫服垂金魚袋的。又丞、郎入朝謝恩及郎官出使,朝廷多半賜予章服,以示加恩,於是顯示恩寵之章服滿朝皆見,一時不以著章服為尊貴,便詔令鄭餘慶詳擬條令訂立制度,逐條奏報。

元和十三年(818),拜尚書左僕。自興兵以來,處於皇上左右出謀劃策之位者多不稱職,及至鄭餘慶以名臣之風範執政,民情趨於美善和睦。憲宗因鄭餘慶諳典章,朝廷禮樂制度有不合先例的,全權付鄭餘慶參酌施行,於是任用他為詳定使。鄭餘慶又奏請刑部侍郎韓愈、禮部侍郎李程為副使,左司郎中崔郾、吏部郎中陳。。、刑部員外郎楊嗣復、禮部員外郎庾敬休一同充任詳定判官。朝廷儀制、吉凶五禮,都有所增減。後鄭餘慶改任鳳翔尹、鳳翔隴節度使。

元和十四年(819),兼太子少師、檢校司空,封滎陽郡公,兼判國子祭酒事。因太學荒毀久,生員欠缺,鄭餘慶奏請用文官俸祿修繕兩京國子監。

及至穆宗登極,憑着師傅的舊情,擢升檢校司徒,禮遇甚優。元和十五年(820)十一月去世,詔令説:“故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子少師、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户鄭餘慶,始以衣冠禮樂之識,聞名于山東,盡力習作文章,終成矢志之學。出朝入朝清廉近人,資歷長達五十年。兩度執掌大政,屢次分擔軍務。凡所任職,無不竭力盡心。貴而能以貧賤處之,卑以自強不息。正直坦率享譽於朝廷,柔順和睦化於閨門。受命有潁考父之恭謹,待士如公孫弘之寬宏。焚書逸禮,皆可口傳;古史舊章,如出匠心。朕賴稟奏諮問,絕無昏聵逾禮。神將斷我賢臣,朕心無比傷痛。既已不能聆聽其言,助喪之賜宜優,可贈太保官職。”時年七十五,諡號為“貞”鄭餘慶建樹美名、磨礪品行,不失儒者風範,清廉節儉坦率素樸,始終不變。四朝處將相之位,朝內外為官長達五十年,所獲俸祿及賜賞,總是分給親族,自己家境卻近於貧寒。自至德以來,朝廷任命方鎮守官,必派太監帶着旌旗節旄到宅第宣賜,受命者皆送豐厚的錢財給太監。熱衷獻媚者惟恐所送數額不大,所以宣旨太監來一次,有獲錢數百萬的。鄭餘慶每受方鎮之任,天子必告誡宣旨宮使説:“鄭餘慶家貧,不得妄有求取。”鄭餘慶一心想振興儒學,對前來謁見的後生一概以經學訓導,而能賙濟他人急難,理家理身,極其儉薄。至於辦理公務,則喜歡廣開用度。鎮守鳳翔一年,所辦軍務可觀。又創立儒宮,以招徠學者。雖然鄭餘慶力求使自己的行為成為表率,卻往往近於矯情求譽,所以當時輿論並不全都讚揚他。皇上因他家境素來清貧,不辦喪事,宣旨主管官署特別發給相當一月俸祿的物資作為助喪之贈,以示褒獎。鄭餘慶有文集、表疏、碑誌、詩賦共五十卷,刊行於世。

兄鄭承慶,官職不高。弟鄭膺甫,官至主客員外郎中、楚懷鄭三州刺史。次弟鄭具瞻、鄭羽客、鄭時然,皆官至縣令賓佐。鄭餘慶之子名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