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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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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鐵手不知是怕了她,還是不想招她心痛,應聲也畢恭畢敬的。

“你真的替我傳口訊兒。”她幽幽的問。

“是,一定。”

“你真好。”她嫣然一笑。

“我請過三人上去,都沒了聲息。”

“他們是誰?”

“鷹盟的親信:‘響頭蛇’侯大治、‘西班嘴’祈大亂、‘紅髮神嬰’洪水清。”

“他們既是‘鷹盟’的人,近‘鷹盟’又為驚怖大將軍為虎作倀,而青花會、燕盟和鶴盟又正與‘大連盟’對抗,難免會防着點,當敵人辦。”鐵手平心靜氣的分析。

他很希望李鏡花就這樣常常笑。

不要心疼。

李鏡花忽爾宛然一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大相公出來?”鐵手搖頭,他在聽。

李鏡花在看她自己的手指。她的指尖很纖細,但指節突,在女子的指型中比較少見:“我是下了決心,勸他和我私奔的。”鐵手有點詫然。

“我們加入‘大連盟’,也是於無奈。武林中只有現實和勢利,沒有道義。江湖上只有拳頭和名氣,不講道理,誰是真正對我們好的?沒有。師父教我武功,初是為了找個女子服侍他,好讓他繼續癲下去。也就是説,他能癲下去,就因我替他做盡一切不癲之事,他才能癲得瀟灑自在。後來,他悉心培育我,為的是要讓我打贏蔡師叔的弟子李國花。同樣,蔡師叔對國哥也一樣,為的是替他爭口氣,為的是弟子服其勞,為的還是他們自己!”鐵手道:“可是,你和大相公還是沒有成為敵人啊。”

“那是我們兩情相悦。手幾次後,出手疼着對方,就打不下去了。於是,我們就離開師門,一齊加入了燕盟。”

“哦?卻是後來你離開了燕盟,進了鷹盟,何故?”

“因為‘燕盟’的盟主是鳳姑,她是個女人,美麗、妖豔,多男人喜歡,而我也美麗、好看,而且比她更年輕,像她這種女人,必定容不下我這樣的女子的。我看國哥對她多崇拜、多聽話啊!我看了就想吐,於是我要他一道離開,加入別的幫派。”

“他不肯?”鐵手似聽得趣味盎然。

“他不要臉,他説什麼鳳姑對他不薄,不能説走就走,猶豫不決。我一氣之下,罵他不長志氣,就加入了鷹盟。”鐵手卻問:“燕盟和鶴盟、青花會都有過命的情,主持人也都是男的,你為何不加入鶴盟或青花會,舍近取遠呢?”

“青花會的杜怒福跟鳳姑是同一鼻孔出氣的,長孫光明跟那婆娘更有勾搭,加入他們?更無出頭之,我寧跟從‘一飛沖天’張猛禽。”鐵手開解的笑道:“張猛禽待你算是不薄。”

“不薄?”李鏡花靠着窗沿,斜靠坐了下來,柳眉一豎“他也不過是利用我。鷹盟原盟主林投花失蹤了,大概是跟那種花和尚跑了。張猛禽鎮不住大局,急需人材,才破格拔擢我。而且,他一直都垂涎我的美。我這樣一個女子,要在這樣渾惡的江湖上立足,難免要吃不少虧。所以,我一有機會,立即便反了他。”鐵手方正的臉恰好對映着圓圓的月亮。

他覺得月的柔光披在那火燥姑娘身上是件好事。

月華下,牆很蒼白,李鏡花也很蒼白,她的聲音更蒼白。

“所以,這次你也叫大相公叛離燕盟?”

“他叛不叛,是他的事,至少,他還想跟我在一起,就得馬上跟我走。”李鏡花又在恚怒懊惱了,可在她惱怒時候、她的樣子還是那麼,那麼俏,那麼可人“他是男子漢,該有個樣子:在江湖上歷經這些歲月,我已看透了;你要有所成就,就必得自立門户,不要再寄人籬下,受人利用。我現在有鷹盟在手,可跟他一併統御,只要我們運氣好,就可以稱霸一方。可不是嗎?誰都一樣──”她倦倦的一笑:“大將軍在利用四大凶徒,諸葛先生也一樣在利用你們──四大名捕揚名立威,他也沾了光;要是你們毫無用處,他才不甩你們哩。”她忽爾悠悠地帶着微愁,低聲問(像問她自己):“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鐵手沐浴在對窗的月,他覺得月雖好,霜太寒,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李鏡花卻微微一笑,角漾起了幾絲秀氣的笑紋:“因為你肯聽我説話,一直在聽。”然後她開心起來,眼中動的亮了光華:“你真好。”然後她又憂愁了起來:“他有你一半好就好了。”鐵手咳了一聲:“他…他沒聽你説話嗎?”

“他?他哪有空!我跟他説話,他手上總是忙這忙那的,像他整個人不是他娘生出來的,而是忙出來似的,怎會專心跟我聊天?”李鏡花不屑的一笑,也不知道不屑是對李國花,還是針對她自己,然後她指着兩窗間的差距,憂憂的道“還是你好。四大名捕,鐵手二爺,這麼忙,這麼晚,又這麼遠,但你還是耐心聽我説話,細心地回答。你真好。”她後面又加了一句。

很認真。

──她認真的樣子真好看。

鐵手笑問:“那麼,你呢?”

“我什麼?”

“你有沒有靜下心來,好好的聽他説話?”

“我聽他説話?”李鏡花嘿笑了起來,她不屑的時候,玉頰一樣有幾道笑紋“我聽他説話?”好像覺得這句話很令她荒誕似的。

“我聽他説話?我是女的,他聽我説話才是!”她滿臉荒謬譏誚的説“他老是説他那些英雄事,説什麼為大局設想,説什麼雄圖大志,説什麼鋤去惡捨我其誰!我才不管!我是女子,我也是風雲人物,我自有光采風,我也要找人傾訴,我找的是聽我傾吐的人!”鐵手望望月,忽然指了指。

李鏡花望望月

水氣漸消。

月如天鏡。

清亮。

“什麼?”她不明所以。

也不明所指。

“沒有這種人。”鐵手温和的道“所以,你下回只有找她傾訴了。”

“她”就是月亮。

李鏡花仍未覺到鐵手的話其實是凝肅的:“找她不如找你。”

“不,我也不能。”鐵手凝望她道“你知道嗎?聽你的話,我一直有一種強烈的覺。”李鏡花婉然一笑“我就知道你同情我,喜歡我。”

“不是。”鐵手用他內勁一般渾厚和堅定的語音道:“我的覺是: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