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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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獐子自得其樂地從林間踱出來,前方的小溪晶瑩明澈,嘩嘩作響。它警覺地四下張望了後,輕盈地躍入水中。
獵天鷹瞄準,手指微微一動。
石丸嗖地飛出去,正中咽喉,然而那隻獐子驚得跳了一下,石子輕易從皮間落下。它淌着血,驚慌失措地奔走了。獵天鷹頹然放下手中的彈弓,若是有真正的弓箭在手,即便如今功力只恢復了兩三成,也不會連只獐子都不死。
再往前就是出谷口了,他只得結束了這趟“遠遊”有些掃興地往回走去:“看來今天還是隻能吃田鼠了。”正這麼想着,忽然有些警覺,往邊上一縮,躥入一叢小灌木中。
起先並無動靜,又過了一會兒,有人道:“那隻獐子帶傷,看傷口還在淌血,這附近應該有人。”另一個十分耳的聲音道:“咦,前面那塊石頭有些古怪,宜劍,去撿來。”一個長隨打扮的少年連蹦帶跳地躥到溪邊,拾起沾血的石子便往回跑。那人接過來一看便道:“這是打磨過的…”他似乎在沉着,獵天鷹心頭微顫,他終於確認了,這人是李赤帆。
“八爺!”宜劍瞧着他臉道,“我們現在是…”
“你速去通知外面的人,我先在這守着。”
“可您獨個兒在這…”李赤帆道:“無妨。這才不到十天,她便是沒死,傷勢也必然沉重,決不是我的對手。況且我也不會着急進去,不至於中了什麼埋伏。”宜劍這才道:“爺説得是,小人這便去了。”李赤帆便一整衣衫,貼着一方巨石站着,目光炯炯地,掃蕩着進出谷口的道路。
獵天鷹心中暗暗焦急,他藏身的灌木叢若是有動靜,李赤帆定然會發覺。倘若一會兒李家的人到來,將谷口一封,那便成甕中之鱉了。他左思右想,忽然記起方才李赤帆説的是她,即不是他們,也不是那兩人,想必李家視為大敵的早由自己換了李歆慈,而更萬萬想不到兩人會和睦相處。
他心中有了計較,便刻意出來些許動靜。
果然李赤帆一言不發,已是兩枚甩手箭擲過來。獵天鷹早看準一塊石頭閃過去,那兩枚箭正正釘入石上。獵天鷹便叫了起來:“且慢,且慢!”聽到不是自己提防的人,李赤帆果然緩了緩,便厲聲喝道:“是誰?出來!”獵天鷹高舉雙手踱了出來,李赤帆見到是他,驚訝之餘也現出些快意來。手中再度拈起一支甩手箭,笑道:“很好,你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且慢!”獵天鷹急急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她’的下落?”李赤帆果然變,急問道:“你知道?”獵天鷹惶恐地道:“剛才,我看她提着獵物往回走了。”李赤帆狐疑地看他,獵天鷹趕緊補上幾句:“那我從秘道逃生,本以為她死了,結果被水衝到這谷裏,將養了兩,竟發覺她也藏在附近養傷。我小心翼翼地躲着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出谷的路,就看到八爺了。八爺,我獵天鷹不過一介吃江湖飯的混子,哪裏有潑天的膽量與李家作對。我不過是要殺了那母老虎給我妹子報仇而已,您若饒了我,我便帶您去她藏身的地方,您看如何?”李赤帆嘴角溢笑,道:“我殺了你,等人手到了,滿山谷搜捕,一樣找得到她!”便又揚手,獵天鷹趕緊又往石後一縮,嚷道:“這可未必!谷裏還有路的!”李赤帆凝手不發,顯然將信將疑。
獵天鷹便探了半個頭出來:“你可別忘了那條秘道,只要她鑽了進去,便是一時出不去,你們也不易搜出她來。再捱上幾,等她傷大好了,嘿!”這最後一句顯然打動了李赤帆。多年積威之下,李家上上下下,無不對李歆慈既敬且畏。因此這些子以來,對外他們只説是李歆慈殺賊失蹤,恐遭不測,因此滿山搜索,其實知情人個個寢食難安。他們先前還存着僥倖指望李歆慈死了,如今既知她沒死,那麼每一時一刻過去,頭頂上的陰雲便多濃郁一分。李赤帆終於緩了緩語氣道:“好,我眼下不殺你。但如何處置你,還得哥哥們一起商定。”
“謝八爺了。”獵天鷹在肚中暗罵,面上卻是一臉惶恐,狼狽不堪地鑽出來,“便是沿着這溪水往上游走了。”走了一段,是中出的泉水匯進溪處,再沿泉水行走,人出沒的蹤跡就越發明顯。李赤帆對獵天鷹的話信得更多,神更多了些警惕。漸漸近了他們的藏身處,獵天鷹忽見薄西山,猛然想起這個時辰李歆慈可能在練功,不由得一個趔趄,險險跌了一跤。
“怎麼了?”李赤帆壓低聲喝問。
“那邊似乎有動靜!”獵天鷹貌似驚慌地叫了聲。
“哪裏?”李赤帆再往前湊了湊,足下忽然塌陷,他一驚拔起,身子卻在空中一時失衡。
一塊石頭忽然鬆動,“砰”地砸進水中,冒出老大的頭。
名門映着餘暉,化成一道急躥的火苗噴向李赤帆,李赤帆本能地揮劍一擋,手上就是一空,長劍無聲斷去。然而他畢竟不是第一遭與獵天鷹為敵,一回過神來便腳尖微點,身子往後飄出七八丈遠,名門便是再如何伸展,終究追之不及。
李赤帆一劍勢,“嗖嗖嗖”三箭齊來,獵天鷹揮劍砍劈掉兩支,卻已氣吁吁,那第三支終究紮在了眼上,他大吼一聲跌倒在地。
他身上依然裹着烏冰蠶絲,這時偽裝中箭,便是誘李赤帆過來。
誰知李赤帆不知是想到了這點,還是對他的狡變深懷警惕,竟略微走近了幾步,依然拿箭他頭臉。獵天鷹這下無可奈何,只得再度揮劍擋開。他邊擋邊退,涉過水去,誘得李赤帆慢慢向凸巖下接近。
他一面借那坡道石塊閃避箭支,一面不停格擋,李赤帆的箭來得又密又急,不多時他便已汗出如漿氣吁吁。身後的巖下全無動靜,他不由焦急惱怒,驟然間又閃過一個念頭:“為何她一定要出手救我?”一時心頭震駭,不是為了這可能的危局,而是為了自己方才竟理所當然地把李歆慈當成了同伴。這心中一亂,手上更亂,臂間便中了一箭,中箭處微微痠麻,顯然是塗了毒的。獵天鷹大叫一聲,往後又跑了幾步,然而卻沒有箭跟着過來,看來李赤帆若不是箭支用光,便是不想再為他費。
李赤帆執着斷劍躍過如縷清泉,一面環顧四下,一面向獵天鷹近。
獵天鷹向斷巖下望去,驟見枯草堆掀開,飛濺出一道銀晃晃的光芒。
李赤帆一聲厲嚎,手指猛顫,一枚甩手箭從袖間落。他手捂右眼,指縫中泌出一縷鮮血。那往外急湧的血中,隱隱有一枚米粒大小的珍珠。
獵天鷹猛地鬆了口氣,認出這是李歆慈用來扎魚的珍珠髮卡。
李歆慈從巖下滾出,掠過他身邊時清叱一聲:“劍!”獵天鷹一怔,然而那猶豫與疑慮即使有,也是短之又短的一念,他回過神來,名門已從指間拋出,飛入李歆慈的掌中。
他大叫道:“環內有機栝…”然而他話音未落,李歆慈指上早出皎皎清輝,光耀十方。
“噹噹噹”幾聲又急又密,李赤帆手中的劍越來越短,很快只餘下光柄。他已從劇痛中清醒過來,邊擋邊退,然而李歆慈纏得極緊,死死咬在三尺以內。又是刷刷兩聲,李赤帆身上衣翻飛,皮盡。那兩劍手法妙到巔峯,若不是李歆慈初使這名門很不順手,功力又最多恢復了三成,定然已將李赤帆開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