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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陳演離開後的北京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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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陳演離開後的北京城[一]北河河總去了不過幾天,齊粟娘還未從查府搬到齊府。京城裏越發暗洶湧。

大沽口河標綠營,崔浩一邊皺眉看着兵部司官大搖大擺入了兵營,一邊策馬而出,向京城而去。身後兩個河標把總緊緊催馬跟隨。

通州通向京城的官道邊,影影綽綽是白楊林的樹影。兩個小小的墓影在崔浩的眼角閃過,他不自一扯繮繩,馬漸漸緩下來了。

崔浩翻身下馬,牽馬下了官道。他久久站立在白楊樹下,凝視着那兩個墳堆。

墳堆上已是長滿了尺許長的青草,掩住了墳頭的墓板,只見得到開先的一個蓮字,和一個雙字。

“十三年了…”他喃喃自語,“我和。粟娘,還有你們倆,從這白楊林子裏走出去,上了漕船,已經十三年了…”崔浩久立墳前,官道邊兩個河標。把總等待了許久,仍不見他動身,互視一眼,終有一人悄悄走近,隔着五步遠稟告道:“大人,京裏的爺急召大人…”崔浩恍若未聞。那把總便也不敢再説,退了開去。

崔浩蹲下身,輕輕撫去墓板上。的亂草灰塵,“你們在天上,保佑粟娘和我,安安分分過一輩子罷…”京城裏,阿哥們還在為選官的事兒絞盡腦汁地商。量着。

十阿哥拖開八仙桌邊的長椅,一股坐了下去,抓。起一碗茶連喝了幾口,“東河漕上咱們只有山東幫,好在搶到了東河總督。南河總督是皇上的人,江南漕段雖是江蘇幫説了算,但連震雲還在觀望,咱們有常州和兩湖也算過得去。這北河總督皇上怕是要死死抓着不放的——”

“若不是這樣,太子這陣兒怎的這樣折騰,他心裏。窩着火兒呢。”九阿哥笑道,“我的門下被他尋出錯抄家就有三個,八哥門下革職不下五個,你和十四弟門下的不是還有幾個要擬斬監後麼?”在十四阿哥的。冷哼聲中,十阿哥拍桌罵道:“皇阿瑪只當生了他一個兒子!爺們都不是他愛新覺羅的種!不過是圈了大半年,就恨不得把天下的好處兒全給他!説革職就革職,説抄家就抄家,爺都忍了一年了!現下這混帳太子竟敢扯了臉面,明着殺爺的人!惹得十爺的殺起來,老子頭一個就不放過——”

“十弟!”八爺站了起來,看了十阿哥一眼,“用膳。”九阿哥走到桌邊,看着一臉悻悻然十阿哥笑道:“咱們也沒有吃虧,齊強和孟九在山東漕河段上暗地裏把官船給鑿開,淹死了他門下的得意人,咱們才能搶到東河總督的位置,他現下必是查明白了才這樣窩火呢。”十阿哥臉好看了些,“該!不識水還想做河督?他也配!發大水裏必是頭一個溜的!不定爺們還沒躲,他就躲了!”幾位阿哥頓時都笑了出來,正説笑吃喝間,秦道然急奔了進來,面上已是變,慌亂叫道:“九爺!不好了!齊強死了!”太陽已是升到了中天,偏帽兒衚衕齊府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門前三極青石階上的片片鮮血,在陽光下發着黑紅黑紅的光。

齊粟娘從還未停穩的馬車上重重跌了下來,竟未覺着半點疼。

她愴慌着,手腳並用爬上了青石階,突覺左手上一片粘濕,茫茫然抬手一看,卻是一手的人血!

齊粟娘無聲地慘叫一聲,猛力推開哭着來扶她的比兒,狂奔進了齊府。

不息的僕役來往送着‮物藥‬,個個面上慘白,一臉大廈將傾的悽慌,齊強內眷的哭泣聲從紫檀木屏風後的內間傳了出來,陽光照在紫檀木上,漸漸滲出絕望的死光。

“混帳!”九阿哥臉鐵青,牙齒咬得卡卡直響,“德隆這該死的奴才!竟敢賣主求榮!當初趕他出府的時候,就該一頓板子結果了他!”八爺緊皺鎖眉頭,抬頭叫道:“李全兒,趕緊差人再去催文御醫,這時節,不能讓齊強死了!”十阿哥與十四阿哥對視一眼,十四阿哥嘆了口氣,“傷得那樣重,怕是不成了——”屏風內傳出顫抖的叫聲,“…姑,快去請姑!大爺要見姑!”伏名哭着應道:“大*,已經去請了!已經去請了——”齊強的臉上已是泛了死灰,呼聲卻像拉扯着的破風箱一般越來越大,在室內迴響着,漏的氣卻也越來越多。

沈月枝死死握住他的一支手,看着齊強不甘心的臉上越睜越大的雙目,在他耳邊拼命哭叫着,“姑還在路上,姑還在路上——”安生踉蹌奔進卧室,“大爺!大爺!姑來了!姑馬上就來了!”齊粟娘連滾帶爬撲到齊強的牀前,撲目是滿眼的血和小腹上的黑鐵匕首把,她拼命忍住要衝口而出的狂叫,用發抖的手摸着齊強的冰冷的臉,貼近他的耳朵顫抖道:“哥哥,粟娘——是粟娘來了——”齊強早已不能動彈,他死死瞪着帳頂,拼命大張着嘴,似是使盡全身的力氣住最後一口氣,“妹…妹子…”

“是我,是粟娘,哥哥——”齊粟娘半爬到牀上,挨着齊強仍在淌血的****,捧住齊強的臉,額頭對額頭,眼對眼地柔聲道:“哥哥,你想和粟娘説什麼——”齊強臉上半凝的血跡被齊粟娘落下的淚水衝了開去,他似是認出了齊粟娘,巨大的呼聲突起突落着,“…你…你嫂子…她們…”

“哥哥放心,有粟娘在,沒人能欺負嫂子她們。”齊粟娘側頭在他耳邊柔聲説着,“彩雲肚子裏的孩子,便是懷上十年五載,也是姓齊…”嘶啦着的呼聲驀然降了下去,齊強眼中的光芒滅去了一半,屋裏屋外哭聲一片,齊強的眼中那僅餘的微光投注在齊粟娘臉上,“…叫演官兒…辭官…回家——”破碎的呼聲嘎然而止,齊府裏哭聲大作。沈月枝和月鈎兒都被丫頭們抬走,齊粟娘額久久凝視着齊強死不瞑目的雙眼。

漸漸西沉的陽光將紫檀木屏風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齊強的身軀上。也不知怎的,齊粟娘突地覺着齊強的額頭那一塊還有些暖氣,心中不一喜,喚道:“哥——”齊強卻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她便又明白,那不過是她自己額頭晤熱的…

八阿哥走入齊府大花廳,對一臉不耐煩的十阿哥道:“老十,你先回府去吧。”轉頭看向九阿哥,“馬上叫秦道然把牙行裏的帳盤清楚,太子既是對齊強下手,肯定是想動這處的財源。”九阿哥狠狠咬牙道:“德隆這該死的!”招手叫過秦道然,“叫京城齊記牙行把帳盤清,再叫江南二十一處牙行帳上來,銀錢三千兩以上沒有你的章記,絕不許動。”

“九爺,京城牙行奴才控得住。但江南二十一處牙行當初建立時,為着旗人不能經商,是記在齊強名下的私產。平裏調大批銀子和貨物、安排管事、收帳本,都是以齊強的私章為記。奴才雖一直在收,下頭的掌櫃奴才能差得動的也只有一半,其餘的怕是要亂…”九爺皺眉道:“齊強的私章在誰手上?把他府裏的心腹管事叫過來。”秦道然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十四阿哥,“這東西太過要緊,齊強若是沒有貼身放,便只會給他妹子——”九爺頓時吃了一驚,“他若是貼身放,現下——”八爺搖了搖頭,“必是給他妹子了。”秦道然連忙道:“奴才也是這般想,齊強當初把牙行託給他妹子,必是把私章給了她。齊強妹子雖是沒管事了,齊強這陣卻一直忙山東的事,沒閒兒理牙行…”九阿哥看向十四阿哥,“十四弟——”十四阿哥用烏金馬鞭柄敲着手心,猶豫道:“我也明白這不是小事。只是你方才又不是沒看着她那樣子,這時節,我去找她説這些——”驀地,只聽得齊府後頭傳來媳婦婆子的哭叫聲,“姑,姑,不好了,彩雲姑娘難產了——”齊粟娘提着裙子向彩雲的院子狂奔着,月鈎兒如惡鬼般淒厲的叫聲迴響在齊府的上空,“彩雲!要生個兒子!要給大爺生個能報仇的兒子!”彩雲的臉瘦小慘白,高高凸起的,懷了十個月零十一天的肚子似是取了她所有的力。她被四個媳婦扶持着,坐在產盆上慘叫,聲音卻越來越弱。

“生了兒子再死!拼了這條命,也要給大爺生個能報仇的兒子!”月鈎兒赤紅着雙眼,用鮮紅尖鋭的指甲死命掐着彩雲的人中,“你若是死了,我做牛做馬,上街討飯,讓你兒子吃我的,喝我的血,也要把他養大給大爺報仇!你給我生了兒子再死!”

“姨——姨——已經不行了——已經不行了——”圍着接生的媳婦哭叫着,“彩雲姑娘沒氣了——”最後兩縷紅豔豔的夕陽穿過齊粟娘慘白透明的背影,撒在彩雲的屍體、翻倒的紅漆產盆和滿地的鮮血上,那紅上加紅,竟透出一種全然空白的顏

被婆子們抱住的月鈎兒,披頭散髮,狀若瘋狂地尖叫着:“拿刀來!給我拿刀來!讓我剖開肚子!她肚子裏有能給大爺報仇的兒子!有兒子!”

“姑,孩子也是個死胎…”綿綿哭着道,“月姨她受不住…奴婢不敢回去把這事兒告訴大*…大*若是知道了…”

“兒子!給大爺報仇!”尖叫着的月鈎兒被四五個婆子挾制着。

“姨,咱們回屋裏去,兒子在姨屋子裏呢…”傅有榮一臉為難走到齊強的卧室門口,看着正叫人給齊強收斂的伏名,“你們姑在哪裏?”伏名已是哭得説不出話來,斷斷續續道:“我們…我們姑在…姨房裏…”傅有榮嘆了口氣,一路進了西花園。只見得後宅到處都是亂竄的媳婦丫頭,他方拉了一個問路,便聽得一路的哭叫聲響起,“姑,姑,不好了!大*知道孩子沒了,金自盡了!”傅有榮踉蹌跑回了外頭花廳,“十四爺,裏頭又死了兩個,奴才——奴才——實在不敢——”傅有榮哭喪着臉,“齊姑娘她——”

“姐姐!你走的好!這齊家沒有半個能報仇的男人!活着還有什麼盼頭!——我苦命的大爺!”李全兒亦是一臉慘白地從後宅裏奔了回來,“八爺,剛撞牆死了一個——齊家——一個也沒剩了——”十四阿哥連連跺腳,“也不給她留一個,也不給她留一個!”天際最後一抹血紅殘陽也消失了蹤影,空蕩蕩的齊府後宅裏,披頭散髮的女子游蕩在一片黑暗之中,喃喃自語,“齊家,死絕了…”---總算按時更了,呼,趕緊出門辦事。話説,第五六卷我合併了,清男,應該是本卷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