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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杭州辦差的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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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杭州辦差的衙役秦淮河二敵台下冠兒居,門內正樓三間,左右為廂樓,中開河門,可供畫舫出入。樓上七間,正房則是董冠兒香閨,亦是連震雲時常歇宿之地,房中擺設盡用濃豔之,奢華綺麗,以娛耳目。

睡房的門大敞着,綠玻璃屏風後,傳來男女**的****息之聲。

一樓偏廳中,連大船帶着一干隨從幫眾一面喝着酒,一面摟着冠兒居里的婢女們調笑,頗不寂寞。

連大船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坐在一邊喝酒的連大河,推開懷裏的婢女,悄悄兒走了過去,陪笑道:“大河哥,今兒大當家會不會去秦家…”連大河瞪了他一眼,“少這份心,那*子你還沒玩夠麼?”連大船嚇得不行,連連求饒。道:“大河哥,大河哥,小聲些,別叫人聽見了。我聽你的話,打那以後,再沒和八兒她睡過…”

“八兒?八兒是你叫的麼?!”連大河狠。狠啐了他一口,“你沒和她再睡,戴林的脂粉、翠花街的首飾、多子街的衣料又是誰給她的?心竅的東西!你還正經拿她當個人看了!”連大河臉上漲得通紅,默默無。語,連大河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低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眼看着大當家膩了這幾個姐兒了,你就想着等幾年,辦好了差使,求大當家把那*子賞給你,你好和她做個正頭夫是吧?”連大船囁嚅着,極小聲地求道:“大河哥,我看大當家。當真着…着那人…將來只要她不點頭,八兒…八兒她就不用進府裏…大河哥,你幫幫我…”連大河氣得愣住,半晌説不出話來。他一把抓住連。大船衣襟,將他拖到廳堂邊門,低聲怒罵道:“大當家的手段你不知道麼?遠水救不了近火,那人進府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你這事兒一旦被大當家發現,你——”連大船跪在連大河面前,哀求道:“就是知曉大當。家的利害,我才覺着那人早晚都得進府。大河哥,你幫幫我…她…她素來給大河哥你體面。將來只要大河哥你領着我去求她…”連大河咬牙道:“。不長腦子的東西,這都是何年何月才能有的事兒——你以為大當家和你一樣沉不住氣麼!”

“大當家已經和府台大人扯破臉——”

“他還沒和她扯破臉!你沒見着前前後後那些虛禮兒麼?!”一邊説着,一邊伸手去扯連大船起身。

“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連大船跪着不起,死抓着連大河衣襬,“大河哥——”連大河忍無可忍,一腳將他踢翻在地,“你先保着你的命——”正説話間,忽聽得樓上董冠兒呼喚婢女,連大河與連大船皆是一驚,連大河急忙轉身回廳堂,連大船一骨碌爬了起來,追在他身後。

董冠兒勉強起了身,取了熱水給連震雲清理乾淨,正在去衣箱裏取衣,替他換去有些汗濕的衣裳,連震雲擺擺手,“不換了。”董冠兒微微一怔,也不言語,為他整理好衣物。連震雲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你歇着吧,我回去了。”董冠兒微帶訝異,“正是飯時,爺不在這兒用飯?回府裏怕是趕不上…”連震雲沒有説話,轉身下樓。連大河與連大船在樓梯口垂手候着,見得連震雲一路出門,連忙牽了馬。連大船雖是急着想知曉他去不去秦家,但見得連大河一聲不吭,便也不敢多話。

漸晚,連震雲急急策馬,沿着小秦淮河走着,遠遠便可聽見新城北門外天寧寺的十八慢鐘聲敲響,放盂蘭焰口的僧船緩緩從北門裏駛進城內,沿河的南北柳條巷兒、綵衣街等民居里,不少孩童**提着玩燈,嘻鬧着湧到河邊,準備放河燈了。

不到半刻鐘,連震雲便回到了連府,一路進了後宅,直接去了蕊兒房裏換衣。蕊兒正倚門望着,歡喜接了進來。連震雲換了衣,帶着蕊兒走出院子,連大河匆匆了上來,滿臉驚異之,低聲道:“大當家,府衙裏的周師爺遞消息過來了,説是要見——”連震雲腳步一頓,不待他説完,“你去罷,和他商量商量請府台大人飲宴之事。”説話間,嘴角泛出一絲兒笑,目光卻沉鬱了下去,喃喃自語,“果然不是個老實安分,任人擺佈的,只怕他將來成了氣候——”連大河和連大船聽得要請府台大人飲宴,俱是大吃一驚。連大河愣在當場,看着連震雲的背影,半晌未回過神來,只聽得蕊兒歡喜道:“爺,若是請府台大人飲宴,我們女眷亦要請夫人過府罷?過幾天就是乞巧節了,前幾還在想,請夫人七夕晚上過府裏來拜織女,結綵縷、穿七孔針,又怕府台大人不放心她晚上出門呢。”連震雲微微一笑,“這陣子怕是天天晚上都要飲宴,不單在府裏,外頭中元盂蘭會從七月初一便開始了,一直到七月十五,把席面擺到畫船上去,你們也可以放河燈玩耍…”連大船見得連震雲走上回廊,漸漸不見了蹤影,結巴道:“大…大河哥,這是怎麼回事兒呢?昨天還動刀動槍,鬥得你死我活的,今兒就要一塊兒喝酒了?大當家這是…”連大河慢慢回過神來,哼了一聲,一邊急步向外走,一邊道:“沒見着大當家天天坐在蓮姨房裏麼,那些料子是白賞的麼?”頓了頓,“我去府衙,你趕緊打理明天的畫舫宴席,這陣兒都有得忙了。”連大船追了上去,又驚又怪,“大河哥,大當家時時去蓮姨房裏,我一直以為是夫人的原故——原來因為府台大人——”連大河腳步一頓,“大當家的心思,你猜不準的。我只是沒想到,府台大人——”連大河連連點頭,“我一直以為府台大人是個呆書生,這回兒得罪了他,以後可沒有安生子過了,沒料到——”連大河嘆了口氣,“府台大人的心思,咱們更是猜不到了——”轉頭看着連大船,“明白了吧?把你那糊塗心思收一收,誰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兒!大當家可不是你!”從七月初四開始,連的通宵遊船飲宴,連府裏的老爺們俱都是白歇覺,午後方起,待得梳洗完畢,丫頭們把飯菜擺上,離着落也不過一個時辰了。

李四勤甩下筷子,一臉鬱悶之氣,“的!大哥,俺不管了,今兒晚上俺非要把徐二官和曹三娘叫上船來唱幾個曲子!天天晚上對着男人喝悶酒,俺都要憋死了!”他也不管蓮香坐在一邊,蕊兒、桂姐兒站在一旁,滿屋子媳婦丫頭們都聽着,抱怨道:“原還以為咱們和小嫂子她們都一塊兒坐畫舫喝酒,誰想到陳大人非把他的大官船開了出來,和女眷分開了坐船,他怎麼就這麼多規矩。”連震雲淡淡看了他一眼,“府台大人要避開咱們府裏的內眷,本就是正理。”用牙箸挾了一筷醋熘桂魚,放入嘴裏慢慢嚼了,“朝廷娼,咱們家裏倒也罷了,不能叫私窠子裏的人上官船。”李四勤又急又氣,“俺們和他們能有甚話説?就算有,頭三天也説完了,今天都七月十五了,俺看陳大人他自己都要受不住了。”蓮香正抱着海靜餵飯,實在忍不住,卟哧一聲笑了出來。李四勤轉頭看着她,委屈道:“小嫂子,你們在畫舫上倒是快活,俺天天在官船上聽着呢,頭一天,你們叉麻雀牌叉到天亮,第二天,你們喝了一晚的酒,第三天,你們叫了雙清班的蘇戲唱曲,第四天你們玩什麼針線,第五天,你們放了一百一十八隻荷花燈,第六天,天寧寺的和尚專為了你們説了一晚的焰口,第七天,你們追着划子燈船隊,愣是把俺們甩在虹橋,四更天才回來…”蓮香笑得嗆了湯,眼淚兒都了出來,孃連忙把海靜抱起;蕊兒掩嘴忍笑,漲得滿臉通紅;桂姐兒背過身去,彎着肚子,笑得不氣來。滿屋子的媳婦丫頭頭接耳,個個興奮,全是議論今兒晚上如何跟着們耍玩個痛快。

李四勤看着連震雲,哭喪着臉,“大哥,你和陳大人商量商量,要不,咱們今兒晚上就在府裏喝酒,叫幾個姐兒來唱。要不,咱們都坐一條船,他要是怕看到小嫂子她們,中間擺他七、八上十個屏風不就成了?”揚州府前衙,剛剛睡醒的陳演聽得中門外雲板聲響,匆匆而出。風塵僕僕的衙役走入大堂,低聲稟告道:“大人,小的在杭州尋了兩月,只探得大人的母家已是——已是敗落,大人的外祖父母早已仙逝,餘下的族人經了上年的大水,也是不知下落,更沒尋到族中幼小的孩子——”陳演沉默半晌,讓辦差的衙役下去歇息,獨自坐在了府台高案之後。

方入了秋,大堂裏已有些冷意。堂前幾棵槐樹已落了一地的黃葉,風吹起,枯葉兒和着灰漫了半天高,隱隱約約地傳來了樹枝搖擺的吱呀聲,好似高郵小村外大槐樹的枝丫在搖晃…

陳演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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