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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揚州城的官眷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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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揚州城的官眷們(下)蓮香、蕊兒連忙站起,了出去。梗枝從榻上直起了身,卻沒有站起。比兒從腳榻上起身,站在榻邊。她聽得一陣衣履之聲漸近,靛藍回紋錦暖簾揭了開來,一個柱鼻鷹鈎,身形頎長的男子走了進來。

只見那男子上着**蘇綢長袍,玉比甲馬褂,腳踏粉底朝靴,繫五彩鸞絛,上綴一個銀穿心金裹面的香茶袋兒,一個織金松紋荷包和一塊松竹三友白玉塊。他步履沉穩,氣勢不凡,進屋後雙目一掃,便落到她的身上。

比兒不自後退了一步。

梗枝已從榻上站了起來,正要施禮,連震雲一擺手,“你有身子,坐着罷。”梗枝角帶笑,上前了連震雲,在榻上坐好。

連震雲一掃榻前橫几上雪綻盤碗,蓮香連忙笑道:“這是府台夫人特意送來的。”看向一旁的比兒,“這位比兒姑娘,是夫人的貼身大丫頭。”比兒走到榻前,跪下給連震雲磕了頭,“奴婢給連大爺請安。”連震雲點了點頭,讓她起了身,蓮香笑道:“爺,妾身原還納罕夫人怎的開始使喚丫頭了,方才一問,這位姑娘還是齊三爺特意從京裏送過來的。”連震雲打量了比兒幾眼,“你家大爺好?”

“回連大爺的話,大爺好着呢,時時念叨連大爺和李四爺,只説還要來和兩位喝酒呢。”連震雲微微一笑。看向蓮香,“拿兩個尺頭賞她。”蓮香連忙應了,使丫頭去取布匹,又道:“方才聽比兒説,夫人過兩要宴請各府裏的女眷。妾身原打算帶着蕊兒一齊去,但想着梗枝有身子,蕊兒不開身。就想帶桂姐兒去,爺那邊可有事兒用她?”連震雲皺了皺眉。

“雖是沒地方用她,你也不用帶她去,你自去就是。”比兒這會兒才看見,蕊兒身邊站着一個眉梢長着紅痣地標緻美人,衣着打扮皆和蕊兒一般體面,知曉她便是叫桂姐兒的侍妾,那桂姐兒滿臉委屈。卻不敢説話,只是不着痕跡盯了她一眼。

蓮香見着連震雲似是未用飯的樣子,給蕊兒遞了個眼叫她準備擺飯。比兒知機,連忙告退。蓮香笑道:“比兒姑娘回去和夫人説,這府裏有水港連着小秦淮河,大畫舫還未動過一回,蓮香等着夫人過府裏來,一起去遊河觀景。”比兒應了。半葉揭簾送她出門,走出院子,隱約聽得裏頭蓮香道:“爺,妾身讓人擺飯上來…”

“原在外頭用了一些,不甚餓,你點一盞茶上來。我吃些茶點便罷了…”待得比兒回府,已是起更,陳演仍未回來,只差了小連回來報信,説是和周先生一起在虹橋醉白園與河道屬官、府衙屬官飲接風宴,讓齊粟娘不用等他,早些歇息。

比兒向齊粟娘細細説了連府裏的事兒,又將連府裏大爺、姨賞下的尺頭、首飾給了齊粟娘過目,“奴婢看着那位蓮姨是個細人,只是年紀小了些。還不夠穩。不過連大爺府裏的幾位姑娘都沒有底。便是生了子,有府台夫人的體面在。蓮姨只要安坐偏房之位,壓住內宅也是容易。”齊粟娘知曉比兒於內宅裏地事兒較她要明白得多,便也放了心,説起宴請揚州城官眷的事兒。

比兒笑道:“夫人,過兩府裏辦席,理兒一人自是轉不開地,怕是要請些茶酒人、外皰幫廚回來。”齊粟娘點頭笑道:“府裏不會時常擺大宴,也沒必要為這回事兒添置食器,叫茶酒人把茶酒器具選好的帶過來。揚州席上進退之禮,她們也更明白一些,外皰幫廚還是選杭州的吧。”比兒吩咐枝兒記下,又道:“這席面是五碗八碟的事事如意席,還是六冷六熱的六六大順席?若是夫人還想好一些,再加二道燒菜、兩道點心、一個甜羹、一個頭菜、一盆湯和一個果盤,湊成二十道菜,做十全十美大席面?”齊粟娘微頭痛,只覺還是鄉下十口肥豬、二十隻雞,堆子菜做席面便利,哪裏講究這些,嘆道:“揚州雖是豪富多,咱們也沒必要死撐場面。就做一個六六大順席面吧,點點數,各府裏總有七八十人,寧可多請,不能少請。”比兒笑道:“官宦家裏自是不能少的,還有士紳鹽商府裏,若是多請,二十席也是打不住,百萬家資以下都不算什麼。程、汪、鄭、馬這些鹽商大姓,怕也不屑於與暴富之家共席。”齊粟娘笑道:“總歸就是這一回了,委屈一下就好。我是新來乍到,分不清誰先誰後,但凡家中捐了功名的鹽商,都請了罷。”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梗枝跟了大當家幾年,終於也熬出頭了…”忙碌了幾,將上百張紅貼子送去了揚州新舊城官坤後宅,到得八月二十九,揚州城裏各府裏、小姐或是坐着香車大轎,家人持藤喝道,小廝騎小馬護轎,媳婦丫頭坐小轎相隨,一路香煙彩塵,進了府衙後宅。

又或是家中有船,便坐了大三張、小三張畫舫,四面簾紗低垂,船頭媳婦丫頭立侍,船頂安置香輦,家人小廝坐平頭小船前後相護,分波,沿着官河到了府衙後宅小碼頭。

揚州府衙後宅足足擺了二十席六六大順席面,主席上坐了府衙同知夫人、府衙通判夫人,鹽司同知夫人、漕司同知夫人,以及八大總鹽商夫人。

在秦淮河邊芍藥巷裏,請來鼎鼎大名地蘇戲雙清班,持琵琶、月琴、弦子、笛蕭、檀板,在席前輪番獻唱。金官、玉官作《相約相罵》,喜官唱《尋夢》、申官、酉官姐妹唱《雙思凡》、黑子唱《紅綃女》,皆是一城之最,每曲皆是頭等的角兒價,七兩三錢。

而後,撤下酒席,擺上細果茶點,城西教場書館裏請來的高晉公説了一回《五美圖》評話,房山年説了一回《玉蜻蜓》評話,鄒必顯説一回《飛跎傳》評話,每回亦是七兩三錢。這般熱鬧了足足一天,直到二更時方才散了。

也不消齊粟娘裝乏,這一天下來,她和三個丫頭都累得不行,待得結算了茶酒人、幫廚的銀錢,休息幾,恢復了一些元氣,已是到了九月重陽,漕連府裏下了貼子,邀約齊粟娘九月重陽看社火。

---揚州卷中揚州風俗,借自《揚州畫舫錄》,原是乾隆年間掌故。另有細節借自《揚州文化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