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紅蓮赤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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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聽到緋衣女子那樣的話,迦若驀然間也是低下了頭,漆黑的髮絲弟垂下,掩住他的眼睛,黑髮底下,祭司的目光卻是看不見的,只聽得他嘆息“是的,你説的都沒錯。——青嵐,十年前,已經死在了苗寨裏了。你們突圍後他沒能跟上來——因為,他已經死了。”
“迦若,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所有過往一切的?!”阿靖的眼再度凝聚起來,針一樣的鋭利,直刺眼前的白衣祭司,冷冷問,聲音裏有難以掩飾的憤怒“你、你…你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知道得這麼詳細,這樣一絲不漏!你究竟是誰?”
“呵,呵…”低着頭,迦若忽然再也忍不住的輕輕笑了起來,他緩緩搖頭,彷彿不知道該説什麼好一般,只是笑了兩聲,卻不説話。
“你殺了他?是不是!”阿靖眼神裏面驀然有火焰燃燒,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問。
“對。我吃了他…”迦若瞬的抬起頭來,深藍的眼眸裏面帶着冷淡的笑意,看着眼前半身是血的緋衣女子,微微笑着,也是一字一字的回答“我吃了青嵐。得到了他的力量,順帶着繼承了他所有的記憶。”阿靖的手猛地一哆嗦,抬頭冷厲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祭司,眸子烈烈燃燒起來——那是多年來深心裏埋藏着的回憶、在一旦完全破碎之後變成的紅蓮烈火,幾乎可以焚燒天地三界所有一切!
緋紅的劍光沖天而起,劃開黯淡的天幕,彷彿有淡漠的血從天際潑下來。
迦若彷彿預料到對方驀然間施展出凌厲殺手,這時陡然足尖加力,退開三尺,然而血薇劍上吐的劍氣還是劃破了他肩頭的衣服。
在重重劍影裏,白衣祭司的身手快如鬼魅。雖然因為提前甦醒、反噬的影響還沒有徹底褪去,他的臉有些衰弱蒼白,然而對比起孤身殺入重圍、血戰前行到此處的身負重傷的緋衣女子,他卻算是完全佔了上風。
然而阿靖的眼睛裏有鬼神都要驚駭的亮光,她咬着牙,左手抱着青嵐的頭顱,一任血淌了半身,右手的血薇劍卻是招招搶攻,迅疾凌厲、有如閃電縱橫。她此時施展出的劍術,竟然因為殺氣而到達了畢生的顛峯。
“叮。”在血薇劍再度疾刺咽喉的剎那,迦若在急退之間抬手,右手食中二指並起,在刻不容緩之時擋住了劍——毫釐不差的,劍尖刺在了他中指的指環上,發出小小的清脆的聲音。然後,碎玉片片冰裂。
“啊?”陡然間,阿靖卻不知為何怔了怔,手中的劍微微一滯。
那個剎間,那個小小的破裂的聲音,似乎一直響到了她內心最深處去——緋衣女子冷漠清傲的眸子裏,瞬間再也控制不住的出深切的哀痛。忽然間,不知道多少的回憶洶湧而來,壓的她再也不能夠思考和行動。
就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劍幕中出現的空擋,迦若立時抬手,閃電般的探出去,直點向阿靖的眉心,手指的尖端因為靈力的藴集而在黯淡的暮裏閃出淡淡的藍光。
“你不是問我是什麼東西?”搶身過去,毫不留情的點向阿靖眉心死,白衣祭司的目光冷漠離,口氣冷淡“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青嵐。”阿靖在失神的剎那後回過神來,看着欺近的對手,手腕急轉,長劍揮出弧形的光幕,擋住隔空點過來的手指,然而,彷彿半空中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刺來,忽然間她手中的長劍就是劇烈的一震,幾乎手。
“其實,我什麼也不是。”力量錯的那一瞬間,迦若的口氣忽然變得有些哀痛,他深藍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然而,手上卻絲毫不緩,在震開血薇劍之後,繼續點向緋衣女子的左肩“我什麼也不是…”白衣祭司的那一指,迅疾如電,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右手的劍被震開,來不及迴護,要反手封住對方的進攻,就必須騰出左手來——然而,危急的剎那,阿靖卻抱着死去的人的頭顱,緊緊的,不肯鬆開手來。
她不願再鬆手…雖然,失去的,已經永不再回來。
迦若的手指點中她左肩的肩井,剎那間將女子的身形定住。阿靖左臂上的血浸透了衣服,殷紅的血順着他的手指下來,染上雪白的長袍,祭司低下頭來看着她熊熊燃燒的眼眸,忽然間,有些複雜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
“青嵐已經死了。”他額環下的眼睛冷漠如冰雪,看着阿靖,驀然抬起手來,指着自己的心口,垂下眼睛“——在這裏死了!”
“我什麼也不是。”迦若的手指,輕輕勾起緋衣女子頸間帶着的那個檀木護身符,低下頭,極輕極輕的,再次重複了一句。他的眼睛在額環下閃爍着清冷的光芒,帶着微微的茫然和悲涼,安詳從容。
“你——”然而,阿靖的視線和他錯卻在剎那間如遇雷擊,口驚呼。不不不,那…那分明是青嵐的眼神!絕對不會錯…雖然過了那麼多年,那樣的眼神,她從未在任何別人眼中看見過。只有青嵐,只有青嵐。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當時為什麼將眼前這個人認定為青嵐——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
雖然已經是完全陌生的臉,然而這個白衣祭司卻有着青嵐一樣的眼睛,在看到那樣神的時候,她就完全相信自己是和青嵐重逢在南疆,他們十年前失散的地方。
然而…沒有想到,那卻只是光和影的相遇,只是虛幻的重逢而已!
“因為你沒有看出來、那是不同高度上的兩片雲——你在底下看上去它們重合了,事實上卻永遠不會相遇。”那樣的一句話,忽然間就響起在耳畔…當時白衣祭司話裏的深意,原來就是如此。
忽然間,青嵐的眼神從祭司眼裏消失了,迦若不再説話,一把將被定住身形的緋衣女子給了身側圍上來跪拜的拜月教弟子:“好好看着她!不能再讓她逃了!——讓教主親自來守着這個聽雪樓的人…”頓了頓,迦若的眼睛投向宮門,那裏,已經有刀兵相的冷鋭聲音傳來,伴着很多瀕死的痛呼和哀嚎聲——聽雪樓…聽雪樓已經來了吧?
血與火,必將湮沒明月?這一次的大戰以後,整個月宮、甚至整個南疆都要變成修羅場吧?蕭憶情是夾帶着復仇的怒火而來的,發誓要讓拜月教徹底在南疆消失;而拜月教的弟子們,雖然武功低微,大部分人也不懂術法,卻個個都是殉道者般的無畏於死亡。
這一次,難道真的要屍橫遍野、血成河麼?
冰陵預言過的,甚至上一代占星女史預言過的拜月教的“大劫”就真的要覆頂而來?
青嵐…青嵐,如今,你已經看到了她,守住了那終將會相逢的星宿——接下來、就來幫我實現我的願望吧。
靈鷲山。月宮。朱雀宮門口。
“護法…護法大人,您終於來了。我們、我們已經…守不住…”宮門口的弟子看到了那一襲掠過的青衫,帶頭的壇主終於鬆了一口氣,血污滿身的撲過去跪在孤光的腳下,斷斷續續的稟告,然而説到半句,聲音便漸漸消散,身子一撲,在滿地的血污塵土中死去。
青衣術士將平裏穿的舒袍緩帶衣衫換下,穿了一身窄袖束的勁裝,那一柄從來不輕易帶出屋外的滅魂劍背在他肩後,整個人充滿了殺氣。
“護法…護法大人來了…”歡呼聲低低的在那些尚自苦戰的拜月教子弟中迅速傳播開來,那些已經無力再支持下去的子弟擦着額頭下來的血和汗,眼睛裏閃出光芒來。
拜月教以教義立足南疆,雖然教義深入人心、教徒無數,但是卻多為普通百姓,平只知膜拜供奉月神,每當月圓之夜徹夜靜心懺悔所有罪孽,不但不會術法、甚至連練習武功的子弟都鮮見。然而此刻,雲集在月宮前的,卻是渡過瀾滄的聽雪樓人馬——那曾縱橫中原武林、掃並一切幫派的執武林牛耳者!
宮門口的屍體已經堆到了半人多高,大半是拜月教的年輕子弟。然而,以那些堆疊起來的屍體為屏障,剩下的弟子們還在拼盡了全力守衞宮門,完全是憑了殉道者般的狂熱、拋開生死不顧,和一輪一輪有秩序衝上來的聽雪樓人馬拼殺!血的屏障已經越堆越高,守衞宮門的子弟也漸漸少了下去。青衣術士站在血泊中,看着門外再次湧上的聽雪樓人馬,忽然間揮手,下令:“都退開,讓我來。”
“是。”聽到護法的指令,弟子們長長舒了一口氣,當先幾名弟子登時紛紛退開,讓出一條路來——孤光護法的靈力,在教中僅在迦若祭司之下,如今他一旦出手,朱雀宮的壓力將會減輕一半吧。
“大家將這個護身符帶上,這是我專門在月神前祈禱而來的。”一邊走過去,孤光一邊將手中的一袋玄黃靈符散發出去,吩咐弟子們帶上禦敵。
青衣術士站在開的月宮朱雀門前,在新月初升的黯淡天宇下,看着層層如鐵桶般包圍了月宮的聽雪樓人馬,眼睛裏忽然有隱秘的笑意——這潑天之血,就盡情的灑下來吧!把這明月、把這月宮這靈鷲山、這所有上下三界,全部一起湮沒吧!
——他無所謂,只要能得到力量!
“錚。”一聲輕響,滅魂劍從孤光背後躍出,在空中幾個轉,跳入他手裏,青衣術士站在堆滿了弟子屍體的宮門口,冷淡的微笑着,回劍——然而不是殺向底下圍攻上來的聽雪樓人馬,而是忽然一揮手,將左右同守大門的兩名拜月教副壇主一舉制住!
周圍弟子駭極,然而卻剎間發現自己連驚叫都驚叫不出來——彷彿被什麼術法定住了身形,他們個個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立在原地,無法移動分毫。
玄黃的靈符。
那道由護法發下來的“護身符”定定貼在了他們的身上,定住了所有人。
“拜月教左護法孤光,特來接聽雪樓主入宮。”長劍揮出,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將層層堆疊的屍體推開,劍尖上帶着子弟們飛濺的血,輕輕下垂點地,青衣術士微微躬身,在開的宮門口微笑着輕輕開口,看着山道上。
彷彿接到了什麼命令,山道上聽雪樓的人馬已經停下了手,無數烈戰中的人卻居然不發出一絲聲響,無聲左右如水般退開、讓出一條路來——路的盡頭,一頂軟轎由四位青衣童子抬着,從山道上悄無聲息走上來。
“咦?”這邊忽然情勢大變,聽雪樓人馬也是驀的一怔,當先搶攻的幾人停下手來。然而看到倒戈的人,一個穿着湖藍衫子的少女陡然間皺起了眉頭,口低低驚呼了一聲。
孤光沒有留意説話的是誰,只是看着山道上遠處的一頂轎子。然而聽雪樓當先搶攻的湖藍衫子少女卻怔怔的盯着他看,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走到屍體堆積如山的山門旁,提劍護着自己,微微仰起頭看着青衣術士,終於,開口問:“是你?”
“喔?”孤光怔了一下,一直到藍衫少女走到面前才看見她,忽然間,忍不住的笑意就溢出了術士冷漠陰鬱的角——呵,原來是她。
那朵雪白的夢曇花。
“你説我是誰?”孤光驀的笑起來,低頭看着那個走到面前來打量着他的藍衫少女,用一種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語氣反問。真是奇怪…怎麼説這個女孩都不該再認得他,那朵夢曇花,已經汲取了她心裏關於那一的所有記憶。
弱水果然被他問住了,一時間居然怔了一下答不上來。背後的同伴看到她貿貿然的走出去,到那個敵友未分的人面前,都替她捏了一把汗,低叱着讓她小心。
然而藍衣少女提劍防備着,卻依然有些納悶的看着孤光,忽然衝口道:“我認得你。”孤光猛然一怔,但是不等他反問,弱水搖了搖頭,眼神裏有些惑:“但是,但是…我又是什麼時候認得你的?”想着想着,藍衫少女自己都有些糊起來,最後,聽了同伴的勸告,她有些無奈的往後退,一邊用劍護住自己,看着孤光,最後説了一句斷語:“我記得你似乎還不算是壞人…”
“啊?”青衣術士口驚詫了一下,眸底驀然泛起陰鬱的波光,臉上有受寵若驚的神,忍不住就要大笑出聲——一個內心能開出純白夢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