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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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被關入大牢那一晚,鎮守豫州的徐駙馬與長公主一同攜着新生麟兒趕回鄴城。明面之上是長公主思弟心切,攜夫一起來給將要受斬邢的親弟弟送送行,暗裏的一層卻是高演有心收回徐顯秀手中兵馬,故而特意以太后之命將他招了回來,借用的是太后思女心切這麼個由頭。
據聞那一,長公主入夜時分到達的鄴城,公主府未進,皇帝未見,便腳不沾地的趕去了地牢,心心念唸的皆是這個不成材的弟弟。結果人才進去沒多久,便聽見裏頭響起一陣怒罵聲,長公主被高湛一路罵出了地牢。
大致的言語聽得不清楚,只聽見幾句説是什麼長公主和太后合謀害死他之類云云。外頭守着的侍衞聽見這些話的不少,但因大家大多都聽説過關於高湛得了失心瘋的傳聞,對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語並不放在心上。
是夜,長公主入宮,身上披着的紫貂皮絨革的廣袖披風曳過冰涼地面,着深夜濃重霧氣“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昭陽殿外,並長跪不起。
她此行的目的,自然是為自己這唯一一位胞弟求一求情。
但是不巧,天底間唯一能勸的了高演,救得了高湛一條命的婁太后前幾因在園中與人下棋之時吹了涼風,引發了宿疾,頭風病發作,眼下是連牀都下不了。
於是,長公主這一跪,便從深夜跪到了第二清晨。
天光大亮,昭君才披衣起身,先是踱到窗邊將窗户略推開來些許縫隙,從這縫隙裏頭瞅了瞅殿前青石板路面之上跪了大半夜已是搖搖墜的人,繼而又順手拿過昨晚未曾看完的那本話本子繼續翻了翻。
自從上回捱了青薔誤打誤撞的灌給她的那碗人蔘湯,她近來身子越發的舒起來,莫説吹個風,就連在冷水裏泡上幾會兒估計也不大可能生病。頭風病,不過是用來哄騙殿外跪着的這一位罷了。
高湛一事已是板上釘釘,再無可能讓他這條鹹魚翻了身去。昭君因為自個兒沒有女兒所以對高湘就多疼愛了一些,但這並不意味着她能應允她所有的請求。這一回就不行。
昭君悠悠閒閒的喝了壺早茶,又摸了把瓜子,坐在窗邊將一本話本子看了完,青薔才掐着時辰推開宮門而入。先是瞧見地上跪着的高湘之後愣一愣,愣完之後又急急忙忙的將她攙扶起來,急聲喚了好幾句才將高湘喚過神來。
自昭君的方向看出去,穿過朦朧窗影恰能瞧見高湘哭的幾昏厥過去的模樣,青薔想將她拉起來,她卻執意要跪在地上,兩人拉拉扯扯了半會兒,青薔俯下去在她耳邊説了什麼。高湘神驀地一頓,眼淚止了,不鬧騰了,眼中閃過幾許疑惑之。
繼而,青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似乎是洽談好了,將她一路送出了門去。剛剛還很是動的高湘突然之間就温順柔和了下來,行至門口之時,還回頭望了望昭君寢殿窗扉的方向,因隔得遠了,她面上是個什麼樣子的表情,昭君有些看不清楚。
只是陪同着高湘一起出門的青薔亦是在門口頓了頓腳步,回眸望過來的神情竟與高湘有幾分相似。一個回眸之後,兩人便相攜而出,直至入夜,兩人都未曾回來。
臨末的那一個神情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昭君坐在窗前就着這個問題思前想後想了大半,未果,於是便爬起來轉悠去小廚房裏端了碟糕,又轉悠回寢殿來,就着一壺冷了的茶水墊吧墊吧算是吃了個午飯。青薔一整都未曾踏足於昭陽殿,昭君覺得有點冷清,但又覺得這是難得的冷清。
在這難得的冷清裏,昭君看完了兩本舊時積壓下來的話本子,繼而又為青薔臨末之時的那個神情的含義思索了大半。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她直到她入睡。後來許多年裏,昭君回想起這一來,都覺得自己真是甚有度的一個人啊!那時青薔的回眸興許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回眸罷了,但她竟能知到其中的不對勁,真是可喜可賀。
青薔神之中飽含的神情,可以被定義為愧疚。
這一點,昭君在夢中忽的恍然大悟,也就是在這恍然之間,她怔醒過來,藕荷的牀帳映入眼簾,嘈雜的兵器聲響被拉扯開來,又遙遙的跌入耳中。昭君側過頭來看了看,遠一點的,看見了窗外騰起簇簇火光,有人驚聲呼喊:“有人劫天牢啊!仁壽殿走水了,快救人啊——”近一點的,是垂頭坐在牀邊,看上去有點糾結的青薔。
昭君將冒着火光的窗户瞧了瞧,又將青薔瞧了瞧,有些疑惑道:“這是,在做夢麼?”聽見這句話的青薔身形猛地一顫,似乎是被昭君這突如而來的開口驚嚇到,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隱約的淚漬。
昭君被她這淚漬嚇了一跳,打從青薔入宮那天起,昭君就一直懷疑這個姑娘小時候肯定摔壞過腦子。青薔入宮之時,才是豆丁點大的一小丫頭,因攤上了個不大受寵的姑媽,在宮中過的也不大順暢,時時被人欺負。但是昭君卻從未見過她哭,就是痛極了,也只見她一眼角,然後就把眼淚憋了回去。
所以,昭君乍然瞧見她面上含淚的樣子,有些被嚇到,便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還真的是在做夢?”青薔眼中隱有不忍,眼角滑落一滴眼淚,眼淚還未掉到地上,她就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姑媽,青薔對不起您!”昭君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顫了一顫。
眼前的青薔哭成這個樣子,清晨她與高湘兩人出門之時飽含愧疚的回眸,再加之以眼下屋外這一片混亂,和剛剛那一句有人劫天牢,一切原委不難推理。無非就是青薔與高湘一起找人劫了天牢,想要救高湛一命罷了。興許這件事以她們二人之力還沒法完成,需得藉助別人的幫助。
譬如説近來情傷過度,閉門不出的陸貞,再譬如近來被診出喜脈一直在修養的沈碧,亦或許還有其餘的人從旁協助。當初豫州一戰,柔然可汗痛失愛子與闔族上下三萬壯丁,轉瞬之間從一時強盛部落降成他人口中愛咬幾口就咬幾口的肥。眼下唯一的一個外孫又要被處以斬邢,他如何能忍?
斬邢一下,鄴城之中就多了好些柔然人,其心昭昭,昭君料定了這些人會挑着機會來救高湛,她亦是給他們準備好了機會。這件事上是她低估了這些人的膽肥程度,她以為這些人最多會埋伏在行刑路上,然後出其不意將高湛救走。不曾想這些人竟真的這般膽肥,肥到趕來劫天牢。
只是昭君不能理解,這些要救高湛的人裏頭,為什麼會有一個婁青薔。她是這麼想的,所以也就這麼問了出來:“為什麼幫他們?”嗓音還算鎮定,只是略顯得沙啞了一些。昭君對自己到滿意。
青薔垂頭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才哽咽出聲:“我不能,我不能不救他。姑媽,青薔求您了,今晚,您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等到明,等到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説的急切,説了沒幾句話,眼淚就已從她眼角滑落了好幾滴下來。
她口口聲聲要救的這個他繞的昭君頭暈,難不成青薔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慢慢的,喜歡上了高湛?所以才説不能不救他?昭君覺得這個閃瞬而過的想法很荒謬,倘若青薔喜歡上了高湛,此前就不會一步一步的和她一起聯手將高湛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昭君有些憐憫的看着她,不論她喜歡的是誰,依照她以往的脾氣能哭成眼下這幅模樣,應當是真的着急了。昭君緩了緩心頭湧動的氣血,定了定神,與她道:“你要救誰?不是高湛吧?”青薔顫了顫,雙手捂上眼睛,抖了抖角,想要開口卻又好似那個名字讓她説不出口來。
昭君心裏咯噔一聲,許多子以來,她都有隱約的預,這個姑娘不願意嫁人,不願意説出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復一的在宮中東奔西跑,能見到的外男不多。昭君心中一直都隱隱覺得應該就是那個人,應該就是這個答案了。可是這樣的答案,昭君也不大能接受。
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口,昭君定定開口:“是高歡?”青薔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從地上蹦起來,失聲道:“怎麼可能!”昭君看着她:“不是他,又是誰?”青薔神情一滯,眼中又徐徐浮上方才那抹哀痛之。
她這幅模樣,昭君心中便覺多少有些數了。她呼微沉,深了一口氣,輕輕的吐出那個名字來:“是…阿昭?”青薔這回倒是沒有説話了,只是有些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的望向牀角邊的一雙金絲軟底鞋子,那是一種陷入了回憶之中的哀傷之。
昭君確定道:“果真是阿昭。”頓一頓,疑惑道:“這事兒關阿昭什麼事情?”窗外火光通盛,人聲嘈雜,那樣的嘈雜繁世之聲卻被窗扉阻隔而斷,殿內靜了良久,香爐之內徐徐燃起青煙。
青薔垂目道:“姑媽其實也很好奇吧,為什麼叔父忽然間,就成了高歡。”這是頭一次聽見青薔直呼高歡的名諱,昭君覺得新奇。她覺得青薔會這麼想也很正常,因為青薔不知道她面前的這個婁昭君已經不是從前的婁昭君了,她重活過一世,再站在她面前之時看人看事也不大一樣了。昭君知道婁昭成了高歡的那一,並沒有到多少奇怪,鬼力亂神,高歡佔了婁昭的身體,就像是如今的婁昭君佔了從前的婁昭君的身子一樣。
那時候,昭君只覺得,高歡頭上必須頂上一條她親弟弟的命。
但聽見青薔這麼問了,昭君也不大好意思直接説我不好奇。便慢悠悠的翻身坐起來,坐在牀沿之上找鞋子穿。腹中千言萬語轉了千百轉,從口中説出來的時候就轉成了一句:“哦,我的確好奇的,你説説,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青薔緩緩抬起頭來,輕聲的,説出兩個字:“奪舍。”作者有話要説:--關於昭君為什麼被人揹叛了還這麼淡定,下一章會解釋的。
╮(╯▽╰)╭總算是寫到奪舍這裏了,真是歷經了千辛萬苦啊啊啊啊啊啊啊!作為一個更三個月的人,姑娘們難道不應該誇一誇顧大人咩~~~伸腦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