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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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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確實是不大行了,不行到了不需要徐太醫動手便自己去了。

按照徐太醫的話來説便是——這些年下在他飲食中的毒終於發作了,註定便是活不下去了的。但令人甚是無奈的是,那毒藥的子本就極慢,毒了他這麼多年才勉強將他的五臟六腑毒了個遍,如今薄積厚發,他應該是要飽受折磨一頓才能死去。可誰能想到毒發之前他正在同鄭美人飲酒作樂,一時酒氣攻心便暈厥了過去。

但,倘若他一派皆是暈厥的也就罷了,待到毒藥發作起來也不至於太過於痛苦,只當做是在睡夢中去了一般。可偏偏昭君在這個關鍵時刻命徐太醫生生的將他紮了醒,毒發之時的痛苦便全數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徐太醫進去之時,皇帝已經沒氣了,面略顯蒼白,眉頭微蹙,似是死前還是有些痛苦的。

昭君立在一旁瞧了高歡半晌,終究還是一言不發的走了。

徐太醫跟在她身旁,絮絮叨叨道:“方才老臣替皇上扎針之時,便已經覺的到皇上體內的毒已經開始發作了。那毒發作起來必定是痛苦無比如同萬蟻噬骨,娘娘在裏頭同皇上説了這麼久的話,也未曾發現皇上有何不對勁嗎?”説完便自覺失言,果斷的閉了嘴。

昭君攏了攏衣襟,披風上寸餘長的白狐狸輕拂過她面頰,有些許的癢。她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徐太醫,半晌,才繼續的往前走去。徐太醫身形頓住,又抖了一抖,待到昭君走出去些許距離之後才恍惚的驚覺過來,忙的躬身跟了上去。

有時候不言不語比説一籮筐的話都管用,這是一種震懾。只可惜這個道理從前的她並不曉得,所以犯了好些個令人甚是頭疼的錯誤。就好比是那年鬱氏出嫁過門來之時,隨身帶來的一隻陪嫁白貓死在了她的寢宮前那件事情一般,高歡漫不經心的提了一遭,她便急急忙忙的擺手同他道:“絕對不是我,我怎麼會去害那隻貓?我連正宮之位都讓出來給她了,又怎麼會去害她最心愛的貓?更何況她那麼喜歡那隻貓,我縱使是再厭惡她也不會拿那隻貓出氣啊,再則出了氣隨便找個地方丟了便是,又怎麼會特特的懸了掛在我的正殿之中啊!”這一番話自然只做辯論解釋只用,誠然她那時還是個善心的姑娘,對於這樣圓的動物都很是喜愛,並且她並未曾覺得自己有絲毫厭惡鬱氏之情。

是以,她也只是被急了口而出罷了。

高歡正坐在桌前斟茶,聽了昭君的話之後也只不過是輕笑了一聲,道:“我不過隨口一提,你這般緊張做什麼?”如今想來,那時的她實是傻的有些可愛,只聽他隨口一提便急忙着要為自己辯解,偏偏又辯解的那般無力,好端端的提什麼讓出正宮之位的事兒。這一切落在他眼裏,豈不是更加坐實了她殺貓貓的事實?

可是今後,她便是皇太后了,是這後宮之中獨一尊貴的女人,她覺得自己應當拿出點氣勢來,好好的震懾一下這後宮之中的人。但轉念一想,又頓覺有些不對。高歡去了,除卻那些個打算殉情的殉葬的,其他的人便從嬪妃進階成了太妃,後皆要仰人鼻息過子。縱使是她不去震懾她們,她們也會主動的顯出一副被震懾了的模樣屈於她之下。

左右想了想,發現宮中的嬪妃們皆很柔順,半分不需要她特特的趕過去震懾一下。需要震懾的姑娘大抵只有蕭喚雲一人,可那是個固執且驕傲的姑娘。昭君上一世不曾震住她,且還讓她爬到了自己的頭上去,這一世大約也是鎮不住的。

如此一想,從皇后晉升為太后,委實是沒什麼變化。

昭君在雪地裏悠悠的走出去好些距離,才發覺自己身後跟了個徐太醫,不由的奇道:“你跟着本宮做什麼?”徐太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朝着昭君作了一個揖,道:“皇上已經去了,老臣告老還鄉的之事…”昭君亦是愣了一愣,神有些恍惚。高歡説她太心慈手軟了些,這句話她不愛聽。但是現下想來倒也是那麼回事,她確實是太心慈手軟了。想來那場無窮無盡的噩夢裏,高歡駕崩未曾多久,徐太醫便從這個世上徹底的消失了。如今,她竟能讓他尾隨自己在雪地裏頭走了這般久,着實不易。

昭君勾了勾嘴角,出一個靜靜的笑容來,這是她這些年來的習慣:“本宮倒是忘了這回事了,只不過…”她的目光柔柔的落在他身上,嗓音亦是放柔緩了幾分:“這深宮難行,本宮身邊也不曾有什麼人可以信賴,這一次徐大人幫了本宮這麼大的忙,本宮銘五內。若是徐大人不嫌棄,便索留在宮裏幫着本宮管理醫藥局吧。”誠然她只是這麼一説,但那徐太醫卻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一般,神一震,猛地跪倒在了雪地之中:“皇后娘娘!萬萬不可啊!”昭君自小便生養在邊寒之地,知道這隆冬裏頭的古怪,下着雪的時候一般都不太冷,待到雪停消融之時,那才是真真的刺骨冰涼。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太醫,繼而又瞥了一眼這滿地的積雪,一陣過堂風捲着幾片不知從哪兒刮來的枯葉從巷口吹到巷尾。昭君冷的哆嗦了一哆嗦,且瞧着跪在地上的這個膝蓋沒入到了積雪之中的鬢角花白的老太醫,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思。

徐太醫自然不會是個傻子,皇后怎麼可能會留下他的命?倘若他留在宮中,豈不是一塊天天被老虎給銜着嗎?況且皇后連自個兒的結髮夫君都能毒害,對他這樣子的外人又怎會手下留情?

這一些,他面上是不敢出來的,只是朝着昭君俯下身去,額頭貼上冰涼的積雪之上,顫聲道:“並不是老臣不識抬舉啊皇后娘娘!只是…。只是老臣的獨女如今嫁的遠,她那老孃不忍這母女分離之苦,已經吵鬧了微臣好些子了…”頓了頓,又壓低了些許的嗓音道:“皇后娘娘儘可放心,今之事老臣決計不會宣揚出去,老臣剩下的子只管照看着外孫過完這輩子也就是了。”説完,又重重的磕了個頭,眼風裏頭極快的瞥過跟前的皇后,她依舊是方才那副笑的模樣。徐太醫忍不住的抖了一抖。

良久,昭君輕飄飄的瞟了一眼徐太醫,笑道:“如此,那本宮便不強留了,等會兒本宮便命青薔送徐大人出宮。”徐太醫鬆一口氣,聽到昭君如此説,便連忙道:“不敢不敢,實在不敢勞煩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了,老臣的馬車就停在宮外,老臣自己走出去便是。”昭君摸了摸自己漸漸有些冰涼的手指,淺淺一笑:“那到也好,只是這夜深雪滑的,大人要走得小心些,莫要磕着摔着了。”頓一頓,抬起眼皮瞧了眼一臉錯愕之的徐太醫,又笑開了,道:“本宮不過是白吩咐一句罷了,徐大人請便吧。”語罷,便索一揮袖,繼續朝着自己的仁壽殿去了。走出去幾步,只聽見後面傳來徐太醫恭送皇后的頌聲傳來,昭君也已經懶得再回頭了。

她覺得自己此番醒來同往昔委實是有些不同了,越發的沉着冷靜了許多,這是一種內斂深沉的氣質。恰巧高歡身上便很有這種氣質,初初遇到高歡之時,昭君巴巴的眼紅了他半天,為此食不得下嚥,有一段時間很是蕭瑟。爾後的一天午睡初醒,她驀然驚覺,既然她已無緣養出這樣的一身氣質來,為何不索去嫁於具有這樣氣質的人?

於是,她決定嫁於高歡。

而今,她再世為人,不經意間多了十多年的壽命不説,竟也多了這一身她傾慕已久的氣質,她覺得很歡喜。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很是必然,想一想她前一世活了幾十年,如今再活一世,將年齡算一算加一加便是一道極為簡單的數術題,得出來的結果告訴她,她現在儼然已經是一位老婆婆了,再內斂沉靜也是正常。

如此一想,昭君便頓時又覺得自己有些蒼老了,不由的覺得很是惆悵。

還未曾等她惆悵完,眼前便已經出現了一對緊閉的大門,抬頭一瞧,是她的仁壽殿。宮中的婢女做事甚是麻利,已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清理了走道之上的積雪。她踏上冰涼的青石路,就聽見身後響起一陣極快的腳步聲來,由遠而近,最後停在了她的身旁。

她轉頭一看,是婁青薔。

只見婁青薔現下里一張臉漲了個通紅,急促的着氣,大約是一路疾奔而來的。昭君攏了衣袖倚在一旁的門框之上瞧着她,甚是耐心的等着她緩過勁兒來。

半晌,婁青薔的捱了過來,靠近昭君的耳畔,一隻手在嘴邊攏出個屏障的模樣,低聲道:“姑媽讓我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給魏國國君的信已經讓信鴿傳出去了,怕是下半夜就能收到。長廣王這次必定回不了宮,唔,還有那個徐太醫我也已經解決了。”她在昭君的耳畔笑了起來,如同一個天真的孩童再向人邀功一般,嗓音低低的:“姑媽果真料事如神,我們換了他的馬車,他也沒有注意,只是一個勁兒的催着我們快些走,結果出了城門便被人一刀切了喉嚨。”昭君同她笑一笑,道:“誰的筆跡?”婁青薔笑的越發開心,回道:“依照姑媽所言,仿的是您的筆跡,那寫法可都是一模一樣的。”昭君眉眼淡淡,嘴角含着笑意點了點頭,伸手捏了捏青薔的臉,柔聲道:“你做的很好,但是我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代你去做。”婁青薔面一凜,道:“姑媽儘管吩咐,青薔一定替姑媽做的妥妥的!”昭君甚滿意的頷首,伸出一隻手搭在青薔的肩頭上,道:“你現在且去做點點心過來,我餓了一晚上,唔,這個肚子都有些餓疼了。”青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