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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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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從前未嫁之時,阿爹府中納了許多妾,每晚膳大家聚成一團時,皆是陸陸續續的坐上飯桌的。越是身份尊貴些的,便越是喜歡拖沓着來,大抵是覺得遲一些來教大家夥兒多等一會兒便能體現出她的身份地位來,早一些到是件十分的失體統的事兒。

這是個死循環,身份愈發顯貴的便愈喜歡拖沓,使得那些個不認為自己身份低的人也喜歡拖沓起來。誰都不喜歡承認自己身份比旁人低,是以,昭君每皆是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飯桌邊上,巴望着那一桌涼菜發怔。

那個時候她以為這只是婁府中的陋習,現在想想,這竟是全大齊貴族之間的陋習。

做了大齊子民數年的蕭喚雲將這個陋習學的十分好,一場大雨淅淅瀝瀝落了半個時辰都未曾有小下去的趨勢,而門外夜悽悽,也絲毫沒有蕭喚雲要來的趨勢。

昭君覺得今晚若是要等到蕭喚雲到了再開審勢必得拖沓到天明。如此一想,便索命了人將其餘的人先帶進來,從旁的角度開始審。

負責看守龍袍的司衣司宮女琉珠很快便被帶進殿裏來。那是個十分年輕的小姑娘,圓圓的一張臉兒生的還算是端正,只是現下哭得十分悽楚,淚水同雨水纏成一起花了她面上廉價的胭脂粉,瞧上去很是委屈的模樣。

琉珠是被倆內監拖着丟到昭君面前去的,瞧她那模樣大約是已經腿軟到無法行動,衣裳捱了雨水淋得濕透,嘴被凍得發紫,哆哆嗦嗦了良久,才擠出幾個字:“太太后娘娘,饒命啊——”説完便要伸手去抱昭君的腿。

昭君眼尖兒的瞧見她的動作,心中悲嘆一聲怎麼每個人哭完都喜歡抱人家大腿啊,往後連退了兩步教琉珠伸過來的雙手撲了個空。面上雖是平裏那樣的柔和之,聲音卻嚴肅起來,只同她道:“將你知道的全數説出來,實話實説,若有半句虛言,哀家第一個便斬了你!”琉珠猛地抖了抖,怯怯的抬起眼瞧了昭君一眼,便又極快的埋下頭去。躊躇良久,終於開口緩緩的説起她知道的事情…

一切同趙麗嬪説的一模一樣,只是略微詳細一些。

其實若是將這件事情籠統的瞧一瞧,便能發現一切事情與琉珠的關係並不大,只能説這個小宮女的膽子太肥,才會惹出後頭的這些事來。

她説的這件事,是件十分起因模糊的事情,仔細摸索半天都不能摸出它的源頭來。若是非要尋個源頭,那便只能從先前那件被蟲蛀了的龍袍開始説起。因高演登基之時真是魏國戰事之際,昭君便下了旨意讓宮中四處節省開支,這其間便也囊括了高演登基那應穿的龍袍。

先皇登基之時的龍袍尚且還在,一件甚好的衣裳只穿了一次委實可惜了些。昭君便索命司衣司將那件龍袍洗刷洗刷乾淨拿來給高演用了。

琉珠特意提及這件龍袍,昭君指尖扶上額角,,疑惑的打斷她:“那件龍袍不是説因年頭久了被蟲害了嗎?”琉珠將頭垂的更深,小聲答道:“其實不是被蟲害了…”昭君作出略微驚訝的樣子來,正開口,半合的殿門驀地被人一把推開,“咣噹”一聲響聲,惹得殿裏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瞧着門口的人。那人立於瀟瀟夜雨起的白霧靄之中,勾檐之下高懸的大紅宮燈下,面容淡漠的望着金榻之上的昭君。那是姍姍來遲的蕭喚雲,單手頓在半空之中,保持着推門而入的動作良久。

她瞥了眼昭君,昭君也甚平靜的瞥了她一眼,一時之間雙雙相顧無言。良久,蕭喚雲才冷笑了一聲,道:“怎麼?本宮人還未到,你們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了?”昭君目光從她身上挪開,只道了一聲:“既然來了,就先坐下吧。”側過頭來瞅着地上跪着的琉珠,淡淡道:“繼續講。”是以,琉珠得以繼續將她知情的事情繼續講下去。

之前説到了那件先皇的龍袍是不是被蟲蛀了的問題上,依照琉珠的話來説,那件龍袍保存的十分好,並沒有被蟲蛀了。她得了上頭的旨意便將封存多年的龍袍翻出來,同司衣司幾位宮女一起仔仔細細的將它清理乾淨,又整整齊齊的收了好。那時,先皇的龍袍還是好端端的,這一點司衣司同她一起清理龍袍的宮女們都能作證。

龍袍清理過後的第二一早,皇后娘娘身邊的王尚儀,也就是當初的王姑姑便過來要走了那件龍袍,用的是“我們王妃的鳳袍上的祥雲樣式好似同這件龍袍上的不大一樣,娘娘命我過來將龍袍帶回去瞧一瞧,過會兒便送回來。”的理由。那時琉珠覺得十分奇怪,若是隻為了祥雲樣式,王姑姑瞧過了回去稟報便是,何必需要將龍袍整個兒帶走?她將這個疑問問出口,便被王璇用兩片金葉子利落的堵了口。

因那是如今的皇后,也就是當時的常山王妃開的口,琉珠便也不曾多想,只覺得一邊是不能駁了王妃的面子,另一邊是那兩片金葉子委實令人心動。如此想了想,便將整理乾淨的龍袍給了王璇。而王璇亦是沒有食言,那午後便將龍袍送了回來,送回來的時候且囑咐她:“我們娘娘説了,龍袍十分重要,你且好好收着。這幾不好,風裏攜沙,莫將龍袍拿出去吹風,若是吹壞了,小心你的腦袋!”琉珠諾諾應了,王璇便又了她兩片金葉子,説是王妃鳳袍之上的祥雲樣式是她自己繡的,因繡錯了所以遭了娘娘好一頓罵,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讓琉珠莫再提起。琉珠滿心歡喜的應承下來,便去送王璇出門。

她將王璇送出司衣司的大門,便折了回來。依照她的話而言便是,這一來一回之間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此間不可能有人碰過屋裏頭的龍袍,並且事後她詢問過當時院子裏染布的宮女,都説沒有瞧見有人進到屋子裏去過。是以,屋子裏的龍袍在王璇送回來之後便無其他人碰過,這點十分確定。

琉珠回屋之時,桌上的油燈不知為何歪倒在一旁,裏頭黑黝黝的殘油了一桌,染污了擱在一旁烏木托盤之中的龍袍。

她大驚,忙的去收拾起來,卻發現被染了殘油的那一處龍袍衣袖上正是用金線繡了龍尾的地方。那件龍袍本就是墨的,沾了殘油關係並不大,只是偏生這般不湊巧,染污了的竟是金線。

琉珠急的快哭出來,手中捏着那件龍袍踉蹌的後退兩步,眼前昏暗一片,徑直的癱坐在了木椅之上。

她心急又絕望的坐了半,終於在入夜了之時想到了個主意,那是她妹妹教給她的法子,用小廚房裏頭給主子吃的細的油來洗衣裳,便能將衣裳上難以去除的污漬洗乾淨。只是那油也十分難得,若是被發覺了只怕也逃不過一死。但左思右想,她還是覺得雖然早死晚死都得死,遲點死終歸還是有好處的。

是以那一她入夜之後她便偷了廚房的油洗乾淨了龍袍上的燈油,繼而第二大早天大好,她藉着要清理龍袍上的黴味將龍袍搬出來放在院子裏吹風,想要將龍袍上的油味兒給吹乾淨。

卻不想那件龍袍竟無端端的自破起來。

院子裏染布的宮女全部都出去給各宮各院的主子們送衣裳去了,只留了她一個人,龍袍自破起來的時候她被嚇了一大跳,直直的癱坐在了地上,望着架上徐徐起燃的龍袍良久不能回神。

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一件龍袍破了個一乾二淨。她不知道這事究竟是何原因,只以為是燈油或者是廚房中那油的緣故,不由得岌岌自危起來。先前説她是個膽肥的姑娘並不是平白説的,因為她若是個膽小的姑娘,此時應當抱着這件衣裳哭着自盡去了。可她並沒有想到尋死,只抱着破爛的龍袍在房裏枯坐了半,然後便十分淡然的尋了個機會,同青薔身邊的臘梅姑娘稟報了這件事,説先皇的那件龍袍因在箱底壓得久了,被蟲蛀了,現在掛在外頭被風吹了吹便破了。

臘梅將這件事稟報給了青薔,青薔又稟報給了昭君。那時昭君為繼位大典之上的瑣事所煩擾,便索下了旨讓人連夜趕製了一件新的龍袍出來。

於是,第二高演穿的,便是新制成的龍袍。

琉珠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子過去了,卻聽聞那繼位大典之中皇上安然無事,皇后娘娘的鳳袍卻風自燃起來。琉珠不蠢,前因後果仔細的想一想便知道是有人要害皇上和皇后,她雖猜不到是誰在做這樣子的事情,卻知道能害皇上和皇后之人權勢勢必滔天,不是她一個小宮女能應對的。

一時間憂心焦慮困了她半月,她因這個而急的上了火,跟着昭君病了這麼些個月。前段時病癒,她卻未曾聽見上頭有人提起這件事,宮裏頭十分的風平靜。

所以,這件事,她原本想讓它就這樣子過去。實際上這件事也的確就這麼過去了,她將那件自破的龍袍藏在她的箱底,想等着風平靜的一將它處理掉。這樣子的想法一直持續到了她的親妹妹為這件事喪命之後。

她始覺得這件事它註定不會那樣風平靜的過去,才會想着挑了這麼一個夜雨瀟瀟尋常人不會出門的夜裏將這件龍袍銷燬掉。但她比較不幸,她一出門便撞上了不是尋常人的趙麗嬪。

此後的一切都十分明朗,本想着要去揭發蕭喚雲同高湛□的趙麗嬪得了個更好的利器,她想要拿着這把利器去找皇帝,可皇帝正同張相在議事,她便拿着這把利器跑來找太后。這是個很正常的邏輯順序。且看起來像是趙麗嬪今走了大運的模樣。

只是有一點需要曉得,這世上走大運的事何其少,今這樣高度巧合的大運便更加少。是以,昭君便挑了那麼個時候讓這位琉珠姑娘侯在了奪門而出的趙麗嬪門外,送了她這把利器。繼而是前幾便進宮的張相阻了這位沒甚大腦的趙麗嬪,最後是勤政殿前偶然路過的一位小宮女的善意的建議,建議趙麗嬪若是有急事可以去找昭陽殿裏十分寬厚仁慈的太后娘娘。

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想要將棋子擺出想要的樣子,卻只需輕輕的動一動,便能使棋子走出她想要的形狀。這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跪在地上的琉珠將這一切緩緩講完,已是淚滿面,泣不成聲。

昭君倚在軟榻疊高的一旁,神情略凝重,遲疑道:“你説你死了一個親妹妹。唔。你妹妹怎會同這件事有所聯繫?”聽見這個妹妹二字,琉珠哽咽的兩聲,朝着昭君俯下身去,額頭貼上冰涼地面:“太后娘娘恕罪,奴婢方才沒有提到一件事,其實,其實這一切發生之時,奴婢全都和奴婢的妹妹説過。那龍袍風自破之時,奴婢的妹妹恰好就在奴婢身旁。”昭君默了默,道:“你妹妹是?”琉珠帶了稍許哭音,卻十分清楚明朗的答道:“奴婢進宮之前名喚作彩月,妹妹小彩月三歲,名喚作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