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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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一時之間怔住,良久,才驀地反應過來,口而出的卻是:“高湛早年聽聞太后娘娘曾是有名的才女,可左手畫畫右手同時題書…”被一旁高演厲聲喝斷:“阿湛!你在胡説八道些什麼!”怨不得高演會這般動怒,高湛他此番所言的確太過火了些。懷疑太后寫密信要謀害他已是大不敬,高演自覺對不起他才會對他如此一忍再忍,更不用説高演心裏本就存了幾分疑問,想着問一問也是好的,便默許了高湛的這個行為。可這並不代表高湛可以得寸進尺!
高湛説這封信是婁太后所寫,而現在昭君證明了自己右手已傷,實在是寫不出這樣子的信。他卻説出這樣子的話,無異是已確定昭君就是寫信的那人,若不是昭君用右手寫的那便是左手寫的,不是左手寫的便是別人代筆的…
高演此刻的怒容十分真切,眼見高湛還想開口,忙的上前一把拽住他,怒斥道:“你今是着魔了嗎!怎麼敢對母后這樣子説話!快點給母后賠罪道歉!”高湛卻很是固執,硬是直了脖子不肯低頭賠罪。那樣子的形容到像是破釜沉舟的樣子,想來他自昏之中醒來得知皇位已經自他身上落空,且還這般理所當然的落了空,心裏頭憋悶了這麼多年的怨氣也就在這個當口一併的撒了出來。然則他有幾分不曉得的事情是,如今的婁昭君已然不是從前的婁昭君,如今的高演也已然不是從前的高演。
他在宮外的這段時間裏,宮裏頭的一些事物更迭他不清楚。
所以他現下有這番舉動很正常。高演在一旁岌岌的拽着他,是不想讓他再説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可很明顯高演此舉有些失妥當,想要讓一個人閉嘴應當是去捂他的嘴而不是拉他的胳膊。
於是,高湛便毫無障礙的開了口,他直直望着昭君,一字一頓道:“還望太后娘娘能替高湛解惑。”登時之間大殿裏寂然一片,昭君只覺得三道閃亮的目光直直的落到了自己身上。沉默良久,昭君才又伸了手進懷裏掏了掏,將方才那張擦鼻血的絹帕掏出來抹了把鼻血,顧自一笑。然後才温道:“原來你也聽説過,哀家本是個才女。”略停頓片刻,她將絹帕進手心,轉過頭來瞧着高湛:“你説的不錯,哀家原本是可以左右手同時書寫的,你也聽説過那是件多麼難辦到的事情吧?”高湛沒有回答她。
昭君似乎也並不想聽到他的回答,顧自笑了笑,繼續道:“只是現在已經不行了,很多年前就不行了。湛兒,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哀家會傷了一隻手?”是了,她費了這般大的功夫,為的便是這件事情。那封書信本就是假的,她婁昭君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又怎麼會以城池為誘央魏國國君去做?那不過是封讓別人仿了她的筆跡寫的假信,無論用何種手段都無法證明是婁昭君所寫。倘若這封信,高湛不曾拿出來,那麼他便是空口無憑,大齊朝綱最為動盪的時期他這位先皇最看重的皇子卻留在宮外遲遲不歸,此等品行後朝中大臣如何能服他為大齊儲君。倘若這封信,高湛拿出來了,那麼她同他娘之間的陳年舊賬也可以適時的清算一番。無論他做何選擇,最終收益之人皆是昭君。
高湛何其聰明,昭君不過是開了個頭,他便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始知這是一個陷阱。
昭君手上的傷宮中鮮有傳聞,但也不是説沒有半點的傳聞聽見。早些年高演便曾聽到過宮中的老姑姑提起當年的舊事,説的是柔然嫁過來的公主初是個急躁的子。大抵是因為柔然是個草原之上的民族,鬱氏初嫁過來的那段子裏,皆吵着要出宮騎馬箭。
先皇被吵得無奈,便只能在花園之中樹了塊靶子讓那公主箭玩兒,這個習慣便持續了好些年,鬱氏誕下高湛之後的幾年中也時常會在花園之中箭玩兒。後來有一不知怎地,公主的箭不小心偏離了靶心中了過路的昭君。那時鬱氏是皇后,而昭君不過是個不大得寵的貴妃。先皇雖説為此大怒,冷落了鬱氏一段時,後來卻也是不了了之。
高演當初聽聞這樣的傳聞之時,其實並不相信。可他的記卻很好,昭君受了受傷的那段子他雖然年幼,卻有幾分記得。他覺得自己有些想不出來鬱氏那樣温柔的子騎馬箭之時是個什麼模樣,但想來她心地那般善良應當只是一時失誤,才錯傷了過路的昭君。
可現下突然提起這件事,高演卻有幾分恍惚。他蹙了眉,從前不曾想到這個層面上,只覺得他孃親能養好手傷抱一抱他已是很好,但現在想來卻覺得不是滋味。雙手同書是何等艱難之事,他活了這麼些年都不曾見過。他的孃親原本是個才女,卻被鬱氏那一箭穿了手。
高湛要開口説些什麼,卻被高演高聲再次喝斷:“阿湛!朕今顧念你重傷初愈,神志不清,所以才説出這些混賬話!你馬上給朕回修文殿去!”見高湛還有開口的意思,便補了一句:“不許多言!”高湛眸光幾番明暗,最終還是走了,只是臨走之前回頭望了一眼金榻之上正襟危坐的昭君,面晦暗難明。
這件事就此做了個了斷。高湛離開未多久,高演便將那封信丟進了殿中燈柱裏,火舌上薄紙,頃刻間便燃起了一片幽藍火光,不稍多時便已經燒的成了灰燼。高演立在一旁望着那殘存的灰燼半晌,才回過神來。
昭君極輕的長吁一口氣,今情形不用多説也能知道,蕭喚雲的這一顆種子種的很好,她就像是一株爬藤草,後還會伸出更多的藤蔓來將他緊緊捆住。不管蕭喚雲鬧也好,撒嬌也好,只要她的目的是為了高湛,高演心中的那株藤蔓就會縛的他越緊。沒有人能永遠忍受這一切,總會有一,他會忍受不了這重重累贅從而產生想要將它掙開的想法。
而高演,這個兒子他總算是有一站在了她的身邊。
接下來的半之中,高演便一直留在昭陽殿中同昭君閒話幾許。昭君打算繡一幅山河圖做成屏風送與高湛為新邸的賀禮,高演便陪着她挑選着圖上各種山水繡線的顏。大抵是偷得浮生半閒的緣故,昭君覺得這半很是圓滿。
待到夜四合,宮燈初上之時,高演依舊沒有離去的意思。只是昭君嫌那針線太過於密麻瞧着人眼疼,便索擱置在了一旁。高演從正殿金榻之上轉於後殿的窗畔軟榻之上,且了鞋襪,同他當初未娶蕭喚雲之時一趟,很是隨意。因擔心他枯坐着無趣,昭君便挑了幾個略有趣味的話本子給他。
昭君素來對這個兒子期望甚大,自她開始同鬱氏爭鬥不休開始,在學識之上便處處苛求高演,從而養成了如今這樣一板一眼的脾。大抵是從未曾看過話本子的緣故,高演此番看的很是入,催促着青薔添了好幾次燈油。
瞧着那窗邊執書閒散而卧的側影,昭君很歡喜,見天已晚便索攜了青薔一同去了趟側屋的小廚房。她平裏對吃食不大挑剔,如今挽了袖子打算在小廚房裏坐一桌飯菜讓她的兒子吃,卻開始挑剔起來。嫌青菜太寡淡,嫌紅燜太油膩,嫌這嫌那的嫌棄了半,都不曾想到做什麼好菜出來,便被青薔一把推出了門。青薔取笑她道:“依照姑媽這樣子嫌棄下去,皇上今兒晚膳就不必吃了,回頭直接吃了當做早膳然後上朝去好了。”昭君捏一捏她面頰上的軟,慢條斯理道:“若是今晚你煮的飯菜有半絲不合演兒的胃口,明便將你打發到慎刑司去服役。”青薔做了個十分愁苦的表情。
昭君不再説話,只轉身走了。因昭陽殿位置處的略高一些,立在殿前最高的那一處台階之上時便能瞧見十里宮燈的盛景。走過迴廊,穿過一片扶蘇花木林間的碎石小道,殿門外亦是懸了一排宮燈,照的殿前水榭一片亮堂。
昭君疾走了兩步,停在緊闔的殿門之前,正要抬手去推門而入,卻聽見裏頭傳出細碎的話語聲。
因是隔了些許距離又有一扇門,裏頭説話那人又是可以壓低了嗓音的,昭君聽在耳裏之時便覺得不是那麼的清楚。但依稀能辯之一二,説話的那人説的估摸着是蕭喚雲,其間有幾個字眼清晰落入昭君耳裏。説的是知錯了,上繳鳳印之類的余余。
昭君抬頭望了會兒漆黑的天幕,覺得這樣沉寂的夜晚大約是瞧不見月了。時有清涼晚風吹過她身側,驚起宮裝廣袖,簌簌得作響。
良久,緊闔的門裏才響起高演的嗓音,徐緩且堅定:“你回去告訴皇后,鳳印她且拿着,倘若她真的是德行不當,朕自然會拿回來。”繼而響起翻頁的聲音,殿內似乎瞬間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高演又漫不經心的補了一句:“朕今晚不想見她,你回去轉告她,她想求的那些事朕幫不了她。”又是良久沉默,裏頭漸漸響起腳步聲,朝着門口而來。昭君斂了裙角往邊上站了站,裏頭推門而出的那位姑娘似乎有幾分落寞,不曾發現旁邊站着的昭君。只極輕的嘆了口氣,便垂着頭着夜走了。
夜涼如水,昭君在門口站了站便覺得有些受不住那人的涼意,裹了裹衣領便往殿裏邁。一隻腳方邁出去一步,她便生生的頓了住。
地上緩緩灑落泠泠月光,身後不知何處響起一聲悠長而又婉轉的鳥鳴之聲。她回過身來,覆手於眉骨處搭了個棚遠望了會兒,夜幕如同墨汁一般漸漸擠滿整個天幕,可她卻覺得在這漆黑天幕之下,依舊能聽見草木拔節而長的聲音。
那句話怎麼説來的?
無論凜冽隆冬如何漫長且刺骨,意總是會悄悄爬上枝頭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