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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重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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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很多年裏,昭君時常會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才將自己的夫君一步一步的推向了另一個女人。

婁青薔初初進宮之時,並未掌權,不過是她婁貴妃身旁的一個小宮女罷了。婁青薔是個咋呼的子,大約也是怕她的這個姑媽受委屈,只要在外頭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便要氣呼呼的跑到昭君面前,指天指地的罵上一通。

而這些個閒言碎語也不過便是“今兒皇上誇了皇后娘娘温柔賢淑,治理後宮有方。”

“皇上賞了二皇子一面紅珊瑚屏風!可是二皇子隨手就打破了,可皇上非但不怪罪二皇子還褒獎二皇子説他是牛犢不怕虎,勇氣可嘉!”

“…”之類的一些話語。

昭君初聽見這些話之時,也會氣上半,可子漸久,她便也習慣了。

就如同她讓出後位的那一宮裏的一位老姑姑同她説的那樣,在這後宮之中,最可怕的事情並不是歲月如梭,而是那回不去的心境。

那話説的真是好,她現下就是那般,總是忍不住的懷念起從前的子來,那些明媚的,朗的,在馬背之上隨風奔騰的明豔笑臉。

那個時候的婁昭君也只是覺得絕望罷了,只是覺得後宮的寂寞歲月怕是就要這樣子過下去了。可是她卻在那樣的一個午後,聽見了高歡那樣温柔卻浸出絲絲惡意的話語。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抱着高演在温煦落餘暉之中瑟瑟發抖的,亦不知道鬱氏同高歡是何時離開的。她只覺得,好像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空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驀然之間變得異常明亮。

她晃了晃,便一頭暈厥了過去。

醒來之時,已是入夜,她躺在自己寢宮的牀上,婁青薔趴在牀邊的矮桌之上睡的正深,高演不知到哪裏去了。半敞開的窗扉映疊出憧憧山巒秀峯的模樣來,高歡的那一句話忽的之間又在她腦海之中炸了開來。

他想立高湛為太子!

他居然想立高湛為太子!

昭君緊緊的攥着緞被,咬緊的牙關之中迸發出怨毒來。她為他做了那麼多!為了他的皇位,她傾盡了全族之力;為了他的江山,她的幾位至親叔伯現下還在邊疆苦寒之地苦守着!為了他的江山,她主動讓出了皇后之位!可他卻,卻將這一切都忘了!一轉頭就要立鬱氏的孩子為太子!

她空張着嘴,發了瘋似的想要將這一切的委屈喊出來,可無論如何努力,她都只能空的張着嘴,什麼話也説不出來。怒到了極致,便是沉默,哀到了極致,便是寂靜。

眼淚從她眼角靜靜滑落,她攥着被子,心想,高歡你背信棄義,便不能再怪我!

記憶之中,此後的時光便是簌簌而過的片影。

梁國送來了永世公主作為人質,小公主生的貌美,小小年紀便已能瞧得出來她後的傾城容貌。只不過那永世公主整鬱鬱寡歡,呆坐在花園之中望着宮牆出神。也罷,她小小年紀被送到這麼個陌生的環境之中,難免會害怕。

昭君憐惜她,又加之那永世公主身後所站着的梁國皇室一族,便對她越發疼愛了起來,只是那永世公主都在自憐自傷,從來都不曾留意過昭君對她的照顧。

再後來的一,婁青薔匆匆忙忙的趕回來,同昭君噼裏啪啦的一通説。她説的很是急促,昭君聽了兩次才大約聽明白了些,不過便是演兒同高湛兩個孩子調皮搗蛋,爬過宮牆去偷看那永世公主,後來又不小心的跌了下去,嚇着了那位永世公主。

昭君擔心着兒子的身子,怕他磕着碰着傷到哪兒了,便急急忙忙的拉着婁青薔朝着永世公主那頭兒去了。到了那兒,卻只瞧見了鬱氏與幾個孩子其樂融融的畫面。

這事兒若是擱在從前,她興許也就覺得沒什麼。但是自從她心裏頭紮了那刺之後,便開始覺得鬱氏怕是沒有表面上的那般簡單了。

但這也只是她的一點覺罷了。

直到那一,高歡留宿在她這裏,她為高歡去外衣之時,高歡無心的提了一句:“今湛兒向朕求了個恩典,想帶着永世公主出宮走走。我瞧着他們倆那樣子,着實是般配的。哎,孩子們都長大了,你我都已經老了啊…”昭君只覺得好似一個天大的雷忽的在頭頂炸了開來,這些子裏發生的事情忽然間就清明起來了。永世公主身後的勢力可見一斑,鬱氏如何不知曉?她往後退了一步,腦袋裏驀地閃過一個念頭來——怕是高歡也是這個意思。

他想立高湛為太子,卻忌憚婁家的勢力不敢輕易為之,現在自然是要把主意打到那永世公主身上去的!只怕是高湛同永世公主結了親,皇位便塵埃落定。

那麼,高演要怎麼辦!一個妃嬪所出的庶生皇子!身後還站着婁家的大軍!高湛勢必不會容下他們母子了!到時候高湛坐上了皇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怕是要將婁家勢力整個連拔起!

昭君心下駭然,這些揣測也不是沒有可能。

高歡猶不自覺,顧自取笑了那對年輕鴛鴦幾句,一轉頭便瞧了見面慘白的昭君,便攜了她的手,温言道:“你今是怎麼了?怎麼手心這麼涼?莫不是吹了風着涼了?”昭君怔怔的望着他,望着這個另自己覺得異常陌生的夫君,什麼話也説不出來,只能乾笑兩聲。

此後的子便一直這麼過下去。高演望着那永世公主的眼神越發的炙熱,可那永世公主的眼中卻始終瞧不見高演。

記憶之中,那些子裏便只能重複着那些温柔繾綣的畫面,鬱氏是如何温柔體貼,高湛是如何意氣風發,那梁國公主又是如何的一點一點長成了一個傾國美人。但是在這一切之外,是她婁昭君同她那個體弱多病的兒子的痴望!

她究竟是何時對鬱氏存了殺心的?

這個問題她完全回答不出。仔細的想一想,她好像從未恨鬱氏恨到想要她去死一般,可是再一想,她卻有着萬分強烈的念頭,想要讓鬱氏從她的人生之中徹底消失。

後來,她在鬱氏的飯菜之中一點一點的下毒,毒藥積累的速度很慢,她足足花了兩年時間才將鬱氏毒病了。起初的時候,她還有些惴惴不安,她爹爹是個禮佛之人,時常同她説因果因果便是種的什麼因就得了什麼果。昭君惴惴的問自己,鬱氏是不是真的該死?有好些次,她命青薔斷了給鬱氏送去的毒藥,可最後還是被她自己的理智所控制。

鬱氏不死,死的便是他們母子。

這樣子的子一直持續到了鬱氏大病,那個時候的昭君想的便只有一個——鬱氏怎麼還不死?

人心被這後宮消磨的何其冷漠,就連咋咋呼呼的婁青薔也開始沉靜起來了,她復一的在鬱氏的飯菜之中下着毒,連最基本的表情都欠奉。

再後來,鬱氏終於死了。

梁國使節找上門來,同她做了個筆易。她用一塊冷冰冰的地跟梁國換來了他們的永世公主。其實她並不喜歡那個永世公主,那麼高傲的子如何能照顧的好她的演兒?可她的演兒喜歡,那就足夠了。

她以為演兒會高興,以為他會她。可事實卻是高演執劍而至,那是第一次,這個往裏連重話都不敢説的兒子拿着劍指着她,質問她為什麼要做那些齷齪易,為什麼要的喚雲嫁給他?

啊,對了,那個梁國公主名叫喚雲。好一個狐狸兒的名字!

她無奈,只能對兒子做了妥協。

再後來,高歡也死了,他死在她的懷中,臨死之前只同她説了一句話:“鬱氏無辜,放過湛兒…。”那九五之尊的皇帝往裏何其風光,臨死之時卻只能這般央求着她。

昭君不由的冷笑起來。

再後來呢?

高演繼了位,卻一次一次的為了蕭喚雲頂撞她,為了高湛一次一次的質問她!甚至於最後,她的兒子竟然讓人封了她的道,讓她口不能言!還要將她幽起來!最後,她被自刎於祭天台之上,被焚燒於茫茫大火之中。

昭君想,大抵這一輩子,她都欠了鬱氏的吧。

窗外夜正濃,大約是隆冬的時節,鼻尖隱約掠過一絲泠泠梅花香。

婁昭君緩緩的下了牀,打量了一番四周,不由的一怔——這樣子的陳設習慣,明明就是當年高歡在位之時,她的寢宮!

難道…。難道人死了,陰曹地府的模樣便是她生前最喜歡的模樣嗎?

昭君難掩心頭的驚訝,起牀幔往外走了一步,卻覺腳下一軟,直撲倒在了軟地毯之上,衣襬拂過一旁矮桌之上的茶盞,順帶拂落了一隻瓷杯,“啪啦”一聲砸在地上,碎了。

房門被人一把推開,夜風夾雪呼呼的灌了進來。昭君被這突如其來的風凍得瑟縮了一下,忙的捲了衣襟。門外便匆匆的奔進來一個人影,一把攙住她的手將她扶起來,還絮絮叨叨的念着:“姑媽你久病初愈,怎麼就下了牀呢!有什麼事情可以找青薔啊!青薔就侯在門外的!”昭君本是被那人攙着往牀邊走去的,聽見那人的聲音之後便驀地停了下來,轉過頭來望着那人的臉——確實是婁青薔的臉。

她怔了半晌,猛地一把將婁青薔推了開,怒道:“你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