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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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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昭站了起來,兩步跨過一旁的石凳上前一把摟住險些跌倒在地上的昭君,將她扶穩,才蹙了眉道:“這麼些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躁?”昭君麪皮紅了一紅,摸一摸鼻子道:“地有些滑,有些滑。”心中頓覺,此番這一派阿姐的面子丟的有些大發,令人委實尷尬。

想當初,婁家庶出姐妹何其多,遠房親戚所生弟妹又何其多,繼而後來嫁給高歡,納進宮來的妃子何其多,這三多之中喚她一聲姐姐的比比皆是。但,婁昭不在其列。

婁昭從不喚她阿姐,他若是找她有事,便會喊她昭君;若是沒事找她,便喊她婁昭君。

所以婁昭此番這一聲:“阿姐”令她很是惶恐,惶恐過後便又有幾分惆悵。心想着,大抵全天下都尋不出第二對這樣子不對頭的姐弟來了。

昭君覺得,婁昭竟然開口喊了她一聲阿姐,這是數十年裏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依照婁昭往的秉習慣,怕是他將要開口跟她討一個大人情。至於這個大人情究竟大到個什麼地步,昭君委實是想不出來,只隱約的覺得應當是比多年之前他笑嘻嘻的喊她一聲昭君求她跟一個姑娘求親這個人情來要大很多。

昭君將婁昭推開一些,正打算問一問他今想要求她的究竟是個什麼事,卻驀地想起來了方才心中的疑惑,便問了出來:“怎麼是你在這裏?張相呢?”婁昭鬆了眉頭,大約是當空的光有些曬眼,他便偏了偏頭,道:“哦,你説張相,我讓他回去了。”昭君擇了張他方才坐過的石凳坐了下去,凳面上還留着幾分餘温,聽着婁昭的話她不覺一愣,道:“你説什麼?”婁昭皺了眉看她,那是他素來的習慣,同人説話便要蹙了眉再説,好似這樣子能教別人看出幾許高人範兒來。昭君覺得他這個壞習慣學的是高歡。

他挨着昭君坐了下來,一股酒氣瞬時便撲鼻而來,昭君瞅了瞅桌上的兩隻瓷杯以及那一壺酒,伸手摸了摸,發覺尚且還是温熱的。

婁昭提了酒壺倒了杯酒水遞到昭君面前來,有幾分漫不經心道:“他求見你無非也就是為了替他兩個兒子求情,但左右他的兩個兒子在我手裏,他卻找你求情。阿姐,你説這是不是太沒道理了些?”昭君被這又一聲的阿姐砸的有幾分暈乎,只覺得他這句話説得有幾分驚世駭俗,但卻又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裏令她覺得驚世駭俗。她單手支頤,半趴在石桌上半會兒,才捉住了那句話的要點:“你捉了他的兒子?”這一聲質問有些大聲,驚得花樹之外看守着的青薔都開始往這邊張望了。

婁昭又倒了杯酒,慢悠悠的飲盡,才道:“你這麼吃驚做什麼?”瞥她一眼,緩緩道:“你近來的這幾個小動作做的不錯,我都看在眼裏。你這麼做不就是想要輔佐演兒,唔,我的這個大侄子登基嗎?我不過是替你多做了幾分打算罷了。他那樣一隻老狐狸,你想真正控制他,威是沒什麼用的,得需智取。”昭君扶一扶額,覺得他説的很對。早些年便聽過説張相這人在朝堂之上雖是老巨猾,笑面狐狸一般,待他的兩個兒子卻是真的好。聽説他的這兩個兒子是早年間他未曾得勢之時娶的嫡生的,後來他踏上了仕途,開始在朝堂之上大有作為之時,他那嫡卻得病去了。故而,他對這兩個兒子很是疼愛,平裏若是給別的兒子二兩銀子作為散用銀兩,便必定要給這這兩個兒子四兩銀子。這是一種詬病。

通常窮人暴富之後,便會以錢銀當做是疼愛的方式,你愛他多少,便要給他多少錢。但往往給的錢多了,路卻走歪了。

是以,張相的這兩個心肝兒寶貝兒子便徹底的走歪了,大兒子於女人和飲酒作樂,小兒子沉醉於男人和風花雪月。

昭君記得當初她乍聞這件事情的時候,還唏噓了良久,深覺教育孩子這一條路真是任重而道遠啊。她在心底裏將這件陳年舊事翻了個遍,覺得很是疑惑,張相對這兩個紈絝兒子平裏保護的甚是要緊,怎麼就能給婁昭擄了來呢?

她雙手托腮,緩緩的歪過頭去,拉長了調子道一聲:“阿昭——,阿姐問你個問題——”被婁昭不緊不慢的打斷:“你是想問我如何抓到那兩個紈絝的?”真是知姐莫若弟,昭君倒一口氣,飽受驚嚇的望着他。婁昭卻是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緩聲道:“我找了兩個美人,在他們常出沒的酒館裏頭唱曲,沒幾他們便自己送上門來了。”這話説的委實風輕雲淡,但昭君聽得卻十分不風輕雲淡,她哆嗦了一哆嗦,便聽見自己的嘴巴已經不受控制的將最不該説的話説了出來:“我我我聽説那小兒子是個斷袖來着的,老弟啊…你莫不是受了當年那位王小姐的刺,也斷了吧?”説完,她便想自己一巴掌。

但奇怪的是,這一番話若是換成平時説出來,必定是要挨婁昭一頓打的,且當年他尚未坐上大將軍位置的時候都已經能將她打到卧牀三下不來牀了,如今他在戰場之上歷練了這麼多年…阿彌那個陀佛,只盼望這一次他能顧及她剛死了夫君的份上能下手輕一些。昭君這般想着的時候還用一雙手抱住了腦袋。

婁昭卻沒動手。

良久,昭君小心翼翼的稍稍抬起些許眼皮來,細縫之中只瞅見婁昭依舊是一派漫不經心的樣子,面上也沒什麼多大的表情,手裏端了只瓷杯,是鑑酒的模樣。

昭君有些錯愕,道:“你竟不生氣?”婁昭瞥她一眼,似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嘴角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來:“我有什麼可生氣的?從前…阿爹説過,你從小就是個硬脾氣,話話皆要人一。阿姐。”他轉過頭看着她,眉眼漸漸攢出幾許笑意:“你莫不是在同我撒嬌吧?”昭君一腳朝着桌下他的腳踩了下去,又碾一碾,眉眼笑的彎彎,聲音從齒縫中跳出來:“你今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你關了張相的兩個紈絝兒子?”婁昭越發悠閒起來,好似桌下被踩的並不是他的腳一樣,食指在冰涼桌面上敲了敲,道:“差不離,只是還想問問你,是不是關了高湛?”積雪壓斷枯枝,頃刻塌落了一地散亂舊雪,落在正午光之中,熠熠閃過幾絲金的光落在她的臉上。她坦然的回望着他,誠實道:“哦,是有這麼回事。我打算等到演兒登基,就把他剁碎了丟去喂山中豺狼。”婁昭指尖微頓,半晌才道:“你將他給我吧,我保證演兒能順利登位。有些事情實在不必同你自己過不去,你也不是這麼狠心的人。”昭君抬頭看了看時辰,正是用午膳的時分。她起了身,後退了兩步將裙襬上的褶皺慢慢撫平,朝着婁昭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呢?”便打算離開,走了兩步經過婁昭身旁,她略做停頓,甚親厚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也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裏了,你如果想知道就去問你手下的暗士,想來我動了你的人你心裏也有數,如今你還能來問問我,我覺得很欣。”正要抬腿往外走,卻又驀地想起來了什麼,是她沒有説完的話。她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道:“你也知道,我現在並不能算正兒八經的婁家人,即便是婁家人,前頭還得加個高姓。我嫁了高歡這麼多年,這江山是高家的,自然也該是我兒子的。你是演兒的舅舅,倘若你都要跟他搶這個位置…自然,你有這個能力,但是若真的到了那一,我會親自提劍殺了我自己,不用你動手。”語畢,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園子並不大,但路卻迂迴漫長的很,走了未多久便聽見身後緩緩響起婁昭的聲音,夾雜着幾聲輕笑,好似説的是:“我這樣護着你,你卻終究還是誤會了…也罷,你在皇宮裏住了這麼多年,若是不多疑一些,怕早就活不下去了。”這些話無端端的勾人傷,昭君停在路徑末處,極輕的嘆了口氣。

這麼些年來,她早已不是當年的婁昭君了,婁昭做的這種種無法令她不往這個方向去想,即便是她也不願意朝着這個方向去想。此後的許多裏,她都在問自己,為何這江山不能是婁家的?

仔仔細細的想了好幾,都未曾想的通透,於是她問青薔,青薔聽完之後沉思了片刻,道:“姑媽你只是習慣的覺得皇位不傳給常山王就只能傳給高湛了。但是仔細想想,即便是不傳給常山王,咱們也有大將軍在,皇位也不至於落到外人手裏去。”昭君豁然開朗。

於是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她過的很是歡快,歡快的時間如梭,轉再轉便轉到了高歡出殯的子。這一,滿朝文武皆要來送葬,且皆穿了喪服,大批的軍隊走在後頭,聲勢甚為浩大。昭君一身素衣立在百階石階之上,俯視而下,只覺得一眼望去皆是白花花的一片。一旁頌唱的公公高聲頌着高歡平生的豐功偉績,末了,説到皇帝殯天這一段,底下驟然一片哭聲響起,震得昭君連連後退兩步。

尋常百姓家的白事便已經極為繁瑣,有內婦哭,子女頌,父母哀,客至,上香,誦經起棺唱棺落棺等等,但與皇帝的白事比起來,卻也顯得容易許多。

昭君只覺得存着高歡的那隻巨大的龍棺被封入陵墓墓室之中的棺犉時,她心裏頭驀地空了一下,有幾分不適。被選中陪葬的幾位姑娘在一旁哭得有些許狼狽,擾得昭君心煩,但考慮到她們即將不久於人世這一點,便覺得也沒什麼好與她們計較的了。

後來,昭君回憶起那一的情形,只記得是個不錯的子,天朗氣清。抬頭時,竟能瞧見枯木生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