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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原振俠纏不過仲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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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看來完全沒有關係的環節,這時已經可以扣在一起了——幾乎所有的故事,都是從人和人、物和物之間,一環一環扣起來而形成的。原振俠又打電話和律師事務所聯絡,知道了“不閒老人”姓一個很少見的姓:仲,名字大雅。他通過了秘書,約了仲大雅先生明天下午三時見面,共同商量拆卸舊屋的細節問題。當天晚上,原振俠想了幾個方案,希望仲大雅可以接受,使醫院的擴建工程,可以早一點開始。

當天晚上,原振俠並沒有因為明天有事要做而振作,他一樣把自己用酒灌到軟癱的程度,所以第二天午後時分醒來,照例地頭痛裂。他一面用冷水淋着頭,一面想起他的好朋友年輕人來。當年輕人的愛,奧麗卡公主在阿爾卑斯山雪崩遇害之後,年輕人也萬念俱灰,終酗酒,如今自己的情形雖然沒有他嚴重,可是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對瑪仙,已經有了深切的愛意了?

他想到這裏,用力甩着頭,任由水珠四下散了開來,然後,胡亂抹了抹頭髮,就出了門。陳健南大律師的事務所十分有氣派,單是裝飾美的會客室都有十幾間,秘書把他帶進了其中的一間,告訴他:“仲大雅先生還沒有到,他會準時來的!”原振俠看了看鐘,離三點還有六分鐘。他來早了,在一張沙發上,懶洋洋地坐了下來,秘書替他準備着文件,他卻只想手中有一杯酒。

三點鐘,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他先是聽到了一個十分宏亮的聲音:“醫院的代表來了?”接着,門推開,秘書和一個身形高大的人,一起走了進來。

禮貌上來説,原振俠應該站起來。可是他坐在沙發上,向來人看去,一時之間,由於發呆,竟然忘記了站起來,只是盯着來人看。

來人卻已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來:“我是仲大雅,幸會!幸會!”原振俠直到這時,才站了起來,忙道:“我叫原振俠,醫院的代表,幸會!”他們握着手,原振俠已有了準備,可是仲大雅的手又大又厚,握手時又用力,還是令得原振俠的手,好一陣發痛,如果有人告訴他,仲大雅的手,可以輕而易舉捏碎核桃,他一定不會懷疑。

那也正是令得原振俠一看到他就大為吃驚的原因。

在看到過那麼古雅的文體,看到了寫在玉版紙上龍飛鳳舞的草書之後,在原振俠的想像之中,這位不閒老人,仲大雅,縱使不是仙風道骨,也必然貌相清瞿,充滿了書卷氣的儒雅君子,持着一斑竹的手杖,或是拿着一柄象牙骨的扇子,諸如此類。

可是仲大雅一推門進來,甚至帶起了一股風,他身高接近兩公尺,壯碩無比,一頭銀髮,又短又硬,竟是濃密無比,略嫌發胖,可是步履矯健,穿的是一套中式便裝,袖子捲起少許,在外面的小臂,結實得像是樹椿一樣!

原振俠在和他握了手之後,才想起他曾在文字中形容自己“身壯力健”那自然是貼切之至!

他不但身體壯健,而且聲音十分宏亮,還沒有坐下來,他就開始批評原振俠:“小夥子怎麼無打采,一身都是酒氣?”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面對着這樣神奕奕的一位老人家,他這個小夥子,真是不堪一提了!他揮揮了手,並沒有回答仲大雅的問題,只是道:“仲先生,你的條件,醫院方面,難以接受!”仲大雅倒也痛快,雙眉一揚:“那就取消易好了!”原振俠怔了一怔,他也曾有過不少談判的經驗,卻未曾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一上來就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他呆了一呆,忽然改變了話題:“仲先生,你可有對自己的生育機能,作過檢查!”仲大雅的神情,變得極其憤然:“當然有,上個月還去作了第八十次的檢查,正常之至,可以令任何適齡的女懷孕!”原振俠對這一點,倒也並不懷疑。

不等他再問,仲大雅已滔滔不絕地説了下去。顯然“能不能生育”這個問題,是仲大雅生命之中的頭等大事,所以他一開始,就説個沒完:“自從我三十歲那年開始,我就檢查,找合適的女,正式進門的有七個,不進門的,超過一百,那些女人,都絕對可以生育,可是就是不能令我有孩子,哼,就算不是男孩子,是女孩子也是好的——”別看仲大雅的外形,十分豪現代,但畢竟他們這樣年紀的,傳統的觀念是免不了的,輕視女,就是傳統的觀念之一。

他又道:“這些年來,別説西醫了,中醫、民間驗方,不知試了多少,也一點用處都沒有,我知道其中一定有古怪,可是卻一直不知道古怪出在甚麼地方!”原振俠問:“你是怎麼想到是屋子遭到了魘祟的?”仲大雅十分憤慨,滿面通紅,原振俠是醫生,自然知道這種情形,對一個老人家來説,不是好現象,可是他也無法可施。

仲大雅用力在沙發的扶手上拍了一下:“我無意中看到了祖上的一些筆記,有兩則是建造屋子時的那位祖宗留下來的,其中有一則,説在造屋子的時候,曾有一批來自湖南西部的不速之客,前來敲詐,遭到了拒絕,這些惡客就出言恐嚇,説住進這屋子,人丁就會越來越少,到絕後為止!這些外來的人,在附近紮營,但有幾個被工匠召了來做助手的。所以我想到——”他講到這裏,陡然停了下來,”

“了一聲:“我也真笨,和你説這些有甚麼用,你們這種新派人,哪裏會相信這些!原振俠由衷地道:“你錯了,我不但相信,而且極有認識,如果有祟物,一定可以把它找出來!”仲大雅大是興奮,鼓着掌:“有意思,那麼,我的條件,就不算過分!原振俠想了一想:“你的目的,是要把魘法破去,使你可以生育!”仲大雅用力點頭,原振俠道:“那祟物又一定是在大宅之中的?”仲大雅道:“理當如此!”原振俠道:“那就再簡單也沒有,我建議使用炸藥拆屋法,在爆炸之中,祟物自然也被破壞,不能再作祟了!”仲大雅大搖其頭:“萬一不能破壞祟物呢?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不能冒這樣的險,小夥子,我畢竟已經七十歲了!”原振俠也料到他不會接受這個辦法,所以又道:“那麼,用穩當的辦法,在拆屋的時候,幾部碎石機來,把拆下來的東西,全部經過碎石機的處理,就不會有甚麼是完整的了…”仲大雅呆了一會,才道:“如果進行仔細,倒也可行,只是這一來,我看不到那害了我們幾代人丁飄零的東西是甚麼樣子的!”原振俠向前俯了俯身子:“比較起來,使你能添丁,更加重要,是不是?”仲大雅有點狠狠地道:“當然,我要趁還有力,生他十個八個!——兒孫繞膝的滋味。”

“兒孫繞膝”是一句成語,原振俠心想,七十歲生兒子,還想看到孫子的機會,只怕不是很大。不過,他當然沒有任何表示。

仲大雅又道:“祟物有可能埋在地下!”原振俠道:“那不成問題,建新房子,一定會掘地的。你説筆記中提及有湘西來的惡客,排教和祝由的巫術,確然有這種魘祟法。”仲大雅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樣,高興非凡,連聲道:“啊,你對法術,原來很有研究。我因為自己身受其害,所以也非常注意有關法術的一切,我們可以一下!”如果不是有瑪仙遭到了意外的打擊,原振俠一定會興致,可是這時,他卻嘆了一聲:“最近我由於一些事,情緒十分低落,只怕不能和你常作研究了!”仲大雅搖着頭:“青年人垂頭喪氣,必然是情愛上有了問題?”原振俠不願討論,只是搖了搖頭,這時,陳大律師走了進來,問:“商量得怎麼樣?”仲大雅呵呵笑着:“這位小朋友善解人意,知道我的目的是甚麼,都不成問題,只是有一點,我堅持要請大律師作證。”原振俠向他望去,不知道他又想節外生甚麼枝。仲大雅指着原振俠:“辦法是你提出來的,我同意,可是我要求在工程進行之中,你一定要在場監督!”原振俠呆了一呆,叫道:“甚麼,叫我在這樣的天氣,在烈之下,監督碎石機的運作?”他這句話才出口,恰好有一個人推開了會客室的門。那推開門的人,看他的情形,並不是想進來的。

他只是推開門來找人,在他推開門來的時候,恰好聽得原振俠高聲叫出了那兩句話。那人哈哈一笑,接上了口:“這樣的話,我們可算是同病相憐了,我要在烈之下,監督沙機的運作!”那人沒頭沒腦説了一句這樣的話,原振俠向他看去,見是一個體型十分健壯的青年人,貌樣很得人好,他向之略點了點頭。

那青年人,不用説,就是陳克生了。陳克生離開了沙船,有事情來找他父親,職員説陳大律師在一間會客室,他就找了來,恰好聽到了原振俠的話,就自然而然,搭上了口。

陳大律師看到自己的兒子,也到十分詫異,叫着他的名字:“克生,實驗所放假?”陳克生攤了攤手:“才不是!我們在海中沙,有一個甚麼捕魚組織,説我們破壞了捕魚區,我想來了解一下法律問題。”他説着,向原振俠揮了揮手,原振俠仍然在道:“我沒可能去監工!”仲大雅堅持:“方法是你提出來的。最多,我和你一起去監工,一定要肯定祟物已經破壞!”原振俠苦笑了一下,看來仲大雅是不會讓步的了,他只好用力揮了一下手,來表示心中的氣憤。陳克生和陳健南本來已準備離去,可是一聽得仲大雅的話,都不約而同站定,陳克生問:“要破壞甚麼?”仲大雅揮着手:“去去!你不懂的,你是學甚麼的?”陳克生並不生氣:“海洋生物學——如果你剛才説祟物,我倒不是不懂!”仲大雅大喜,看來他對法術、祟物之類的東西,比甚麼都有興趣,忙道:“請坐!請坐,你怎麼會知道有關法術的?”陳克生並不坐,只是嘆了一聲:“最近發生的一件事,使我到,許多古老傳説中的忌,都很有化為事實的可能,結果十分可怕,不能叫人不警惕,而且,也實在有些東西,會帶來很壞的運氣!”陳克生羅羅唆唆説了一堆,原握俠並沒有聽懂他在説些甚麼,仲大雅也聽得連連皺眉,他向陳大律師道:“你在法庭上的陳詞,如果和令郎説話一樣,我看沒有一宗官司打得贏!”陳健南也啼笑皆非:“克生,你在説甚麼啊?”陳克生長嘆了一聲:“説來話長,唉,真不知道從何説起才好!”大律師以口才著稱,兒子卻説話如此不清不楚!

陳大律師到十分氣憤:“那就別説了!”仲大雅卻阻止:“不要緊,如果是和甚麼魔法作祟有關,我倒想聽一聽,只管慢慢説!”陳克生受了父親的斥責,心中正不是味道,沒好氣道:“這件事,只能對兩個人説,對不起,閣下雖然貌相非凡,可是不在這兩個人之內!”仲大雅也不生“哦”地一聲:“那兩個了不起的人是甚麼人?”陳克生一,顯得他就要説出來的兩個人的名字,都非同小可,連他也與有榮焉,所以他才有這樣的神態。接着,他神清氣朗地道:“一個是著名的傳奇人物衞斯理!”仲大雅搖了搖頭:“沒聽説過!”原振俠立即想:“有點道理,那件事,一定是一椿怪事了。”陳克生悶哼了一聲,提高了聲音,又道:“第二個,是另一位傳奇人物,原振俠醫生!”原振俠不大訝,陳克生顯然不認識他,可是又知道他的名字,他不説甚麼,先問:“是誰指點你只能把事情告訴這兩個人的?”仲大雅曾聽過原振俠的自我介紹,心想這倒好,要找的人當面見了都不認識,倒要看看事情怎麼發展下去,所以他斜睨着兩人,一副想看好戲的神情。

陳克生又嘆了一聲:“一個叫胡懷玉的生物學家!”原振俠只是略想了一想,就想起了胡懷玉是甚麼人,因為有一些神奇的故事,和他的研究所聯在一起,他曾聽一個小朋友温寶裕提起過。他還沒有表示甚麼,陳克生又狠狠地道:“這兩個人,難找之極,電話永遠沒人聽,有人聽,也總是不在,真不知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這樣兩個人!”原振俠伸出手來:“有,我就是原振俠醫生!”陳克生陡然一震,發出了“啊”地一聲驚呼,一面雖然也伸出手來,可是卻一臉的狐惑之。仲大雅在一旁大笑:“怎麼?不相信?他有甚麼特別?為甚麼事情只能講給他聽?”陳克生仍然十分疑惑:“胡所長説原醫生…經歷多,英明神武…沒想到…沒想到…”原振俠此時容顏憔悴,看起來一副潦倒相,無打采,連説話也有氣無力,和“著名的傳奇人物”這樣的稱謂,相去甚遠,難怪陳克生不相信。

陳克生遲疑着。

陳克生雖然遲疑着未曾説出甚麼來,可是原振俠也知道他心中想些甚麼,他苦笑了一下,不作解釋,也沒有要聽陳克生的話的意思。

陳克生反倒自己不好意思起來,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才好,只好頻頻説:“太意外,也太湊巧了!”他連説了幾遍之後,又問:“不知道原醫生是不是有興趣聽我説一些事!”原振俠連望也不望他,而且想都不想,就回絕了他:“沒有興趣,一點也沒有!”情形有點令人尷尬,仲大雅在一旁,仍然笑嘻嘻地不出聲,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原振俠顯然是要故意冷落陳克生,所以他轉問仲大雅:“你已經有很久沒有在那舊宅居住了?”仲大雅搖着頭:“接近八年了!”原振俠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下,下意識地以為這樣,可以使他的倦容略有改善,仲大雅看到了這種情形,暗中搖了搖頭。原振俠的聲音之中也充滿了倦意:“我還以為如果不住在那屋子裏,祟魘法就會不起作用。”仲大雅點頭:“一般來説是這樣,可是我想,當年那班惡客,一定用了十分惡毒而且強烈的方法,何況我是那屋子中出世的,只怕若不是破了祟法,我就算搬到阿拉斯加去,一樣會受魔法的控制!”原振俠的聲音提高了些:“我有一個朋友,也曾深受巫法之害,後來,他創辦了一個巫術研究院,你的經驗,是很好的巫術研究課題,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之後,你可以去和他聯絡一下!”仲大雅連連等頭:“是,我聽説,研究院設在西印度羣島的海地?”一提起了巫術,提起了巫術研究院,原振俠自然而然,又想起瑪仙來,所以他的神情,更加苦澀,更加落寞。

陳克生在意識到原振俠是在故意冷落自己之後,他也是高氣傲的人,已經準備離去的——因為原振俠令他到失望。看原振俠的情形,分明他自己陷進了無可解決的困境之中,這樣的一個人,又怎能幫助別人去解決甚麼難題?

可是由於原振俠和仲大雅的話題,涉及魔法,十分引人,這時候看到原振俠這等模樣,他忍不住咕噥了一聲:“如果那位首選的先生也是這等模樣,我也不必去找他了!”原振俠只是冷冷地翻了翻眼,連回答一聲都不想——人在到極度的睏倦之際,都會這樣子。

陳克生和他的父親,一起向外走去,已經跨出了門,卻又聽得原振俠道:“仲先生,如果當的魔法,並沒有祟物,只是一種咒語,那麼,就算舊宅的一切全被輾碎了,也沒有用處!”仲大雅震動了一下,聲音之中充滿了失望:“那我就不知如何才好了!”陳克生覺得原振俠有粉碎了一個老人的希望之嫌,不是很同意原振俠的説法,所以他停了一停,而且轉過頭來,向原振俠瞪了一眼。

原振俠仍然並不理會他。陳克生大聲道:“就算是惡毒的咒語,也可以破解的,除非真是從大海之中撈起了甚麼鬼怪來,那才難對付!”陳健南大律師嘆了一聲:“克生,你在胡説八道甚麼呀,就沒有人聽得懂你的話!”陳克生一再受到了指責,不大是憤然:“你們本不讓我從頭説起,怎麼會懂?”這時,仲大雅只是怔怔地望着原振俠,原振俠撐着頭,神情漠然,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顯然對陳克生的話,都沒有留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