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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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很涼,劉凱逸很累,不知不覺就靠在蕭旭強的肩膀上睡着了,覺到她頭一滑,嚇得他趕緊放慢車速。
“凱逸,別睡,很危險!”他停到路邊,拍拍她的安全帽。
“唔…我睡着了嗎?”她吃力地睜開眼,抵擋不住的睡意源源不絕地襲來,讓她很難保持清醒。
“嘶——”她用力地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她大力氣,咬牙切齒。
“好,我醒了。”
“…”蕭旭強都覺得自己大腿跟着痛了,她還真狠得下心用刑。
重新上路沒多久,劉凱逸的頭又開始點了,這次蕭旭強不敢叫她,怕她又往大腿掐去。她身上已經夠多亮片水鑽鉚釘了,沒必要在身上留瘀青添,只好把她的頭輕輕移回他的肩膀,為了方便她靠着睡,還側頭
出更多空間。
蕭旭強邊騎車,邊擔心她掉下去,只好把她的手繞過自己左,用手臂挾住。
瞧她累成這樣,要是自己騎車還得了?不過坐他的車也沒有多安全,看來是該買輛四輪的時候了。
蕭旭強以平常一半不到的速度騎到劉凱逸的家,他拍拍環在他左上的手。
“凱逸,到家——”蕭旭強聲音倏止,因為他受到覆在他左
上的手抓了兩下。
他深呼,再深呼
,改拍她的安全帽。
“凱逸,到家了,起來。”
“唔…”她痛苦地呻着,扭來扭去,扭了好久才把頭抬起來。
“我又睡着了?抱歉…哈!”蕭旭強看她這樣,十分無奈,把車停妥後,下車把她抱下來,替她解開安全帽,了
一頭汗濕的長髮。
“都盜冷汗了,你快點上去洗澡,睡前喝杯熱水,早點睡,明天真的不行就別去店裏了,師傅們可以的。”要不是知道她家裏有人在,他還真不敢留她一個人,要是家裏有浴白,放了水之後一頭栽進去怎麼辦?
“明天再看看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她扯開一抹虛幻的笑容。剛才他把她抱下車,那一瞬間,差點把她的防禦擊碎。
如果這時候跟他告白,被拒絕的話,事後能不能以生病了當藉口補救?
“在想什麼?想到魂都飛了?”蕭旭強拿衣服替她拭去臉上的汗,擔憂更甚。
“沒什麼,我先上樓了,明天見。”她背過包包,接過安全帽,扒了扒頭髮,讓自己回到大剌剌的劉凱逸,就算內心沒有,表面上裝裝還是有幾分樣。
“我跟你上樓好了,怕你昏倒。”她走路有些不穩,看得蕭旭強實在不放心。
“你這…”就是這種直覺式的關懷跟體貼在腐蝕她的心志,要不是他一直在忙鍋貼店的事,沒有自己的閒暇時間,説不定早就被人發掘帶走了。
“蕭旭強,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什麼?”他搔搔頭。
“送你上去會被誤會什麼的嗎?”他真沒想那麼多,光擔心她會不會出狀況,就用去他全部的注意力了。
“…呵,是呀。”就是不會想到她有可能會愛上他嗎?她累積了二十幾年的自信,可以在短短的二十幾天內,就在他身上花光。
“你不用送我上去了,到家我響你電話,你就知道我有沒有昏倒了。”她現在理智時高時低,就怕衝動講出什麼不該説的話,之後要圓回來,不曉得要花多少心力。要是她一個不小心對他動手動腳,導致好度暴跌,可是不能格式化重來的…
劉凱逸真的冒了。
才過了一夜,病情就加重了,喝了金桔熱飮,病狀也沒有緩解多少,鼻子乾裂,喉嚨熱脹,講話沙啞又帶鼻音,不過至少腦子還算清晰,還沒犯錯或出糗。
“你還好吧?”蕭旭強從早上把她接出來後,眉頭就沒鬆開過。他用手測她的額温,居然比他的手還涼,於是低聲問:“會冷嗎?”
“還好,我穿着外套,沒事。”她拉下口罩,了顆喉糖進嘴裏,想緩緩看不管喝多少水都痛得厲害的喉嚨。
蕭旭強的掌心很温暖,如果可以,她真想拉過來貼着額頭不放。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才一個晚上就惡化成這樣,明天會嚴重成什麼熊樣?一早就咳咳咳,早餐吃一半就吃不下了,濃湯才喝個兩口就説想吐,整個人有氣無力跟遊魂一樣,原本很有活力的嗓音,現在都叫不贏蚊子了。
“不用了,我常常拿了藥,吃一包就忘了,費醫療資源,等
冒週期過後就會好了。”以前也不是沒有抱病堡作的紀錄,自己身體極限在哪兒,她還算清楚,真的不行她不會硬撐。
“你最好——”劉凱逸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蕭旭強氣呼呼的回應。
“喂?您好,我是劉凱逸。”她講完這句話就得清一下吼嚨,覺卡卡的。
“喔,蘇太太呀,你好…對呀,有點小靶冒,沒事…喔,你説師傅沒辦法照圖做,需要現場修嗎?喔,好,沒問題,我現在馬上趕過——噯,你做什麼?”蕭旭強居然搶走她的手機,對着他不認識的蘇太太,代表她發言:“不好意思,凱逸生病了,今天沒辦法過去喔。”
“你在幹什麼——”劉凱逸想把手機奪回來,沒想到他早一步掛了電話,她一臉不敢相信。
“你怎麼可以這樣?蘇太太跟師傅都在現場,全部的人就等我改圖,怎麼可以説不去就不去?”
“你現在這樣子怎麼去?都幾歲了,還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先不説她這樣的狀態過去,會不會造成修圖上的錯誤,光是身體能不能負荷都是未知數,現場修圖不是幾筆撇一撇就好,是需要動腦、計算、討論的,她現在拿什麼當本錢?
“你今天用什麼立場來指責我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劉凱逸覺得她這句話情緒很重,有可能是他們之間一直跨不近的距離讓她很不安,才會在病中説出帶着抱怨的話。她抿了抿
,試圖把理智找回來。
“我話説重了,你不要在意,只是我對工作有自己的堅持,我希望你能夠尊重我。”
“我當然尊重你,可是你要量力而為呀,你不去看醫生,又不好好休息,你的身體是拿來這樣糟蹋的嗎?難道我以朋友的立場來關心你還不夠格?”如果是他弟弟妹妹這麼玩命,他老早就捆起來綁到醫院去了。
看她眼神沒有平常鋭亮,活力整整降低一半,因為喉嚨痛,也不跟師傅説笑了,多半以微笑點頭來響應,還罕見地在室內穿起外套,手一直在口袋裏不拿出來,時不時縮着脖子,鼻頭紅紅的,眼眶又有水氣,一看就知道症狀不輕。
他又不能代她生病,只能在旁邊乾着急,結果她不好好在家休息就算了,還往身上攬工作是怎麼回事?
劉凱逸深呼,試圖將自己想要表達的話,用最適合的語詞表達出來,儘量不要有情緒上的指責,不過以她現在的狀態,跑出來的都是負面字眼。
“你為了不讓我跟師傅有肢體上的接觸,總會在我伸出手的時候,把我攔截下來,我當你是朋友,出發點是為我好,所以我接受。可是你今天搶了我的電話,未經同意就回絕我的客户,這已經超出朋友能做的範圍了!”
“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拖着病體跑來跑去,如果你今天的工作不用動腦,只要重複一樣的東西,或許我還不會擅作主張推掉你的工作。”他知道這份工作對她的重要,也知道她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但天底下沒有什麼東西比健康更要緊。
“你究竟把我當什麼?弱者?還是花瓶?難道我一輩子都不能扭轉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嗎?”她拉開外套拉煉,出衣領下鑲着兩排黑
水鑽的藍
上衣。
“我就是這樣,穿得少、穿得,一身五顏六
,你還是看不慣嗎?”她知道她有點無理取鬧,可控制不住這種無形的恐懼,蕭旭強在意她、關心她,可他們的關係一直沒有更進一步,如果最後沒辦法在一起,她也失去辛苦經營起來的舞台該怎麼辦?
“你説到哪裏去了?我沒有這層意思,我真的只是擔心你而已。或許我真的做得過頭了,但我現在已經不把你當花瓶了,真的!”蕭旭強真有種自作自受的觸,原來他説過的話、做過的事,都在她心上刻出一道痕,她很在意,但隱藏得極好,通常不是喝醉酒,就是生病的時候,才會一口氣爆發出來。
他現在已經不反她的衣着了,只擔心會引來蜂羣而已,只是這種事他該怎麼跟她説,進而讓她接受?
傷害人可能只要一分力,弭平傷害卻可能得花上畢生的力氣。
什麼叫悔不當初?他現在見識到了。
“你既然不覺得我是花瓶,為什麼掛我的電話?”她拉上拉煉,走到板凳旁,背起包包,故作冷靜,其實心裏翻江倒海。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有些事,朋友還是不夠格手的。”她要的不只是朋友,可是蕭旭強不懂,他
本沒那個心思。
他關心是出自友情,不是愛情,不是…
“凱逸,我——”蕭旭強正要追上去,就看到她大步走到街上,攔了台出租車,揚塵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