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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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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該怎麼跟人家解釋?”伸手抓,際的“玉螭劍”劍刃一彈,居然晃閃過去。青袍怪客倏地轉身,猛將玉螭劍按回鞘中。

劫兆氣息一窒,整個人像被一隻無形巨掌掐住,身形頓止。兩人貼面而立,俱都無言。被按入鞘中的玉螭劍格格作響,彷佛想掙出青袍客的掌握,簡直就像活生生的東西。

這劍是劫震命中京名匠為他打造的,做工緻、堪稱利器,但絕不是什麼通靈神物,自鑄成以來,從沒發生過這種怪事。

“你適才接近草寮時,劍可有異狀?”青袍客問。劫兆楞了半天,才訥訥地回答:“沒…沒什麼異狀。至少…不是…不是這樣。”説話之際,玉螭劍的鮫皮鐵梨木鞘仍不斷震動,他盯着青袍怪客蒼白如紙、浮些許青絡的手掌,只覺不可思議。青袍客的手指異常修長,瘦骨嶙峋,宛若枯爪,五枚指甲又尖又長,尤其尾指處足有兩寸餘,白亮得像是一柄細磨彎刀。

“這就怪了。”青袍客沉着,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劫兆忽被一股潛勁撞出去,登登登連退幾步。

正想拔劍觀視,誰知劍柄卻絲紋不動,任憑他使盡了吃的力氣,劍鞘口就像被鐵汁澆死了似的,怎麼也拔不出劍。仔細一瞧,才見銅鑄的口被掐得黏閉起來,緊緊咬住鞘內劍身。

“掐金成泥”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中宸武林以指力聞名的門派,十家裏十一家都辦得到,但要像這般舉重若輕、毫無聲息,銅件上既無指印,也沒有絲毫凹陷變形,彷佛鑄成以來便是如此,就不是誰都能做到。

“你封了我的劍?”青袍客冷笑。

“那種破銅爛鐵,沒的丟人現眼,還不如換把柴刀菜刀實用。”劫兆氣得臉都白了,怒道:“你武功忒高,卻來欺負我一個後輩人,算什麼前輩風範?

你霸着温泉泉眼,可知山下因此絕,無一滴温泉可用麼?這跟街霸攔路、地痞白食有什麼兩樣?”青袍客鳳目一睨,嘿然長笑:“武功高又怎的?武功高欠了你麼?憑什麼武功高就要讓武功低的?

天生萬物,弱強食,你也同獅子老虎講前輩風範?想得到,就憑本事來拿!”劫兆被他一頓搶白,不瞠目結舌,半晌説不出話來。那人瞥了他一眼,負手冷笑:“不過你很帶種,二十年來,你第一個敢這般同我説話之人。見你也不甚蠢,所為必有勝於命之物。”

“我…我子天生寒疾,須靠温泉固本培元。”青袍客哼哼兩聲,拂袖道:“你的蠻勇,替你子換得往後三天內,每有半個時辰的温泉水。睜大眼睛瞧清楚了,逾時不候。”劫兆聞言大喜,連忙問:“那…三天後呢?”

“要麼憑本事奪回泉眼,要麼,拿別的東西來換。”青袍客陰陰一笑:“若選後者,記得多帶一樣物事來,好換你自己有命下崖。温泉與你的狗命,我也不知孰輕孰重。

滾吧!”劫兆摸摸鼻子,把玉螭劍佩回際,忽道:“前輩的朋友…莫非病得很重?”他剛提起文瓊妤時才想到:石馬温泉以調養奇效馳名天下,青袍客霸佔草寮不放,極可能是為了治療某位重症之人。這也能解釋何以他願意每釋出半個時辰的温泉,自然是同理心所致。青袍客冷冷一笑。

“嗜血…算不算是一種病?”他斜抿薄,冷蔑的目光裏卻無笑意:“如果是,那的確病得不輕。若非我今回來得早,你這條狗命就算是完了。”***劫兆回到山下時,已是黃昏時分。他唯恐二孃或老鐵也到後山探查,撞在那青袍怪人手裏,便推説山道坍崩,沒能走上石台。

李二孃歪着頭想了一想,沉道:“沒準是泉眼也坍啦!山裏大崩之後還會有小崩,這幾先別上山,等過一陣子土石盡了,再讓你老鐵叔去瞧一瞧。”劫兆連忙稱是。

在草寮前那種神魂喪失、心為之奪的體驗委實太過詭異,劫兆為免姐姐擔心,也就沒告訴她。稍晚老鐵挑着空擔回來,四人同桌用餐,二孃將劫兆想進城的事同老鐵説了,老鐵不置可否,低頭默默扒飯。

這天夜裏,劫兆早早便上牀睡覺。文瓊妤以為他怕第二天起不來,錯過了老鐵出發的時間,所以才提早就寢。事實上,劫兆又一頭栽入了夢裏的小河洲,隨手一揮,洲上便出現一團青的霧氣,慢慢化成青袍怪客的模樣。

他閉上眼睛,試着喚起身體各處的記憶,想像崖上的微風、空氣裏的硫磺氣息,遠處的山林是什麼顏的?

午後的陽光又是如何變化…想着想着,忽覺背後有一物貼近,手肘倒撞,正頂着一隻冰冷柔軟的手掌…劫兆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已置身於石台草寮,前方兩條霧濛濛的人影飛快換過幾招,青袍怪客拂袖一推,將身前一名少年推得向前撲倒,正是自己。

“雲夢之身”能將潛意識裏的知覺印象重新組合,還原出當時的情境。就好比進入某個房間與某人説話,意識記得最清楚的,可能是談話的對象與內容,至於四周擺設、室內冷熱、甚至空氣裏的氣味,不過是無心一瞥罷了,並不會留下深刻印象…但這些,都會被忠實保留在更深層的意識裏。

練有“雲夢之身”就能像進入藏經閣翻書一樣,把這些細瑣但真實的“記錄”一一翻出,重組還原成當時的情境。劫兆雖無法親眼看見自己與別人對招,透過“雲夢之身”的奇妙心法,卻能在夢中逕行“旁觀”他席地盤腿,託着下巴反覆細看:青袍怪客的‮腿雙‬有些模糊,膝蓋以下本就是兩團逐漸變淡的煙氣,這是因為手時劫兆始終背對着他,即使透過潛意識裏的知覺片段疊組合,所知仍是有限。

青袍怪客雙手負後,上身直立不動,宛若殭屍。使他迅如鬼魅的秘密,就在‮腿雙‬的步法上。劫兆看到第七十八次的時候,終於有眼痠的覺…疲勞如果已經突破身體的保護機制、開始反映在夢境裏,醒來後的痛苦必然倍於夢中,這是很嚴重的事。

劫兆心有不甘,咬牙重看第七十九遍,突然一凜。…地上…沒有影子。他還原了空氣裏的光,卻忘了移動之間的光影變化。

“光!”他打了個響指,對打的兩人身下突然出現了陰影,仍是前方的劫兆比後方的青袍客清楚…這仍是受限於官資訊的緣故。找到方法後,篩選與組合就變得簡單起來。

“風!”

“聲音!”

“氣味!”

“還有…温寒之變!”每多增加一項變因,影像就更清楚一些,彷佛一層層抹開霧,現出真身。

看着已經變成實體、沒有一絲煙氣薄透的青袍客,劫兆不目瞪口呆。…那個不斷繞到“劫兆”背後,動作快如鬼魅的青袍男子,每邊膝蓋下竟有八條小腿!

但青袍怪客並沒十六條腿。只是對於劫兆的眼、耳、鼻、皮膚等官來説,青袍客的動作必須同時具備十六條腿才做得到。

倘若劫兆的動作(或是知速度)再快一倍,模擬還原出來的影像才能變成八條腿、四條腿,甚至回覆成兩條…(我與他…竟有八倍的速度差!)“那人的內力奇高、趨避如神,我再怎麼謹慎使用內力,卻要如何制敵?”劫兆有些氣,卻又像捕捉到了什麼,似乎想下去並不全然是條死衚衕。但疲倦已漸漸滲入夢中,還原場景需要過濾大量的意識片段,遠比在夢中練上幾個時辰的劍還累。

劫兆把手一揮,輕煙裏什麼石台、草寮、青袍客…通通不見,遠處禽鳥啾囀,飽含水氣的涼颸拂過洲面,帶來一陣沁入心脾的芳草香。

劫兆大字形躺在小河洲的蓼灘上,身子陷入細白柔軟的白沙,忽然想:“我在草寮前的遭遇如此奇特,何不還原當時的情境,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潛運心法翻找記憶,卻什麼也找不到。

在失去官知覺的剎那間,彷佛真有人接管了他的身體,耳中所聞、眼中所見…沒有絲毫片段被存進意識深層的藏經閣裏,也不知道那個“剎那”到底有多長。

“懾魂大法”之類的催眠術對上“雲夢之身”就像強盜遇上賊爺爺,絕不可能奏效。

劫兆卻在草寮前失去了意識,全然沒有抵抗,甚至被青袍客當成屍體,差點埋骨崖底,萬劫不復。(這…到底是為什麼呢?)一定與青袍怪客…還有他那躲在草寮裏不肯現身的朋友有關。

在如般的倦意攫住劫兆的一瞬間,他恍恍惚惚做下了最後的結論。***第二天大清早李二孃來敲門時,劫兆痛苦得簡直想自殺。

他帶着兩大圈烏黑浮腫的眼袋爬起來梳洗更衣,渾身累得要散架,二孃遞來一套洗淨補綴過的莊稼漢裝束,一邊掩嘴取笑:“明知今兒還要趕路,夜裏就別那麼辛苦啦!”美人酣眠,文瓊妤一向沒有早起的習慣,這時候睡得正甜。劫兆百口莫辯,苦着臉挑起擔子,與老鐵一起上路。老鐵照例沿路無話,劫兆雖然早有準備,但越走睡意越沉,不得不開口説話,以防一個不小心闔上眼睛,失足摔死在山溝裏。

“老鐵叔,到曲陵城久不久啊?”

“久。”這老東西倒是有問有答。

“呃…曲陵城大麼?”

“大。”

“這樣啊!那城裏人一定很多吧?”

“多。”不行!這種對話更危險,會毀滅僅存的積極。劫兆決定改變策略。

“老鐵叔,我們還有多久才到曲陵城啊?”

這是無法用一個單字來回答的問題。

劫兆從結構上心設計了陷阱,除非老鐵拒絕回答,否則回應的內容一定不可能只有一個字…“還很久。”三…三個字。劫兆想着,在心中下了眼淚。但“還很久”三字卻不是隨便説説,當劫兆看見地平線上的城郭隱伏時,已接近晌午時分。

曲陵城的規模自不能與中京相比,但靠近時才發現城牆甚高,正面五門,城上箭垛、望樓宛然,不似一般縣城的簡陋營壘,顯然是經過心修葺。

“鄲郡離京不過百里,勉強也算是天子腳下,遇事中京的戍衞軍三兩內即可趕到,豈是用兵之地?”劫兆肚裏暗笑:“這裏的郡守大人想裝出勵圖治的模樣,馬可也拍得太過了。”行近城下,遙見中門緊閉,居中大道以扎木拒馬攔起,只開一處側門出入,門前設有武裝兵丁嚴格盤查,等着要出城入城的百姓大排長龍,綿延半里有餘。

半里外的道旁搭起了一個個草棚,許多僱車騎馬的人都在棚內等候,衣着明顯比排隊進城的百姓華貴齊整,約莫是富户商賈一類。劫兆遮眉眺望片刻,心漸漸沈了下去。

縮小入門的關口,顯然是要一一核對名剌身份。劫兆是貴族出身,向來沒有隨身攜帶名剌的習慣,綏平府劫家在中京何其顯赫,哪個不長眼的敢問劫四爺要名剌?

當夜匆匆從破廟逃出,也無暇翻找行囊取走名剌。對關口盤查的士兵來説,劫兆恰恰就是來路不明、該拿下嚴辦的可疑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