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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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後者,那真如師父所言,珣美就太明厲害了。
他一直任她追隨,不就是因為有忍不住的好奇心嗎?
她可以是調皮的女學生,可以是惡霸的刁鑽女兒,可以為他殺人而喝采,可以鎮靜地恫赫人,可以極大方地表達自己;更妙的是,叫她在十二月酷寒的雪地裏,走上幾天幾夜,她不喊一聲苦;叫她在報社裏當打雜的僕人,她也乖乖地去做。
季襄一直在觀察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專注,更有興趣地看她的一舉一動。她説她繼續跟着他,是因為想報效國家,他倒想見識一下,為了愛國,這沒吃過苦頭的段家三小姐,能“犧牲”到什麼程度?
季襄又想換個睡姿時,珣美的笑語中夾雜着另一個男聲,彷彿兩個人在做什麼好玩的事。他倏地清醒,人也坐了起來,八成又是愛在美女前面耍嘴皮子的黃康。
這個黃康,有着城裏人的世故滑溜,雖然家有小,仍愛和女孩子調笑。他對珣美獻殷勤的舉止,季襄已不只見過一次,而且還提出警告,要他收斂一些。
“為什麼不行?我只是想表現同志間相互幫忙的友愛美德。”黃康反駁説。
“我很清楚你的“友愛美德”但工作之際,我希望你只對外,不要對內!”季襄也不客氣地説。
“我的“友愛美德”又有什麼不對?我也常逗若萍開心,你就不曾有過異議呀!”黃康説。
是嗎?他怎麼都沒注意到?季襄腦筋轉着,又説:“珣美不一樣,她是我的學生,我有義務照顧她。”這段話,連季襄自己都講得有些心虛,但他為人一向正經沉穩,不説廢話,黃康也就沒有再爭辯。
笑聲愈來愈大,像針般刺進他的耳朵裏。季襄再也睡不着,便下牀穿衣,帶着一張深受打攪的臉,來到前頭的報社。
屋內無人,只浮着薄薄的光。笑聲來自旁邊的小走廊,季襄走過去一看,隨着珣美的,竟是向來沉默寡寡言的杜建榮。
他們正擠在一塊兒生煤球爐,空氣中有濃濃的煙味。
“你現在用的黃磷火柴,容易自己燃燒,又有毒,久了對身體不好。”杜建榮一臉賣地説:“我們試試本的猴子牌安全火柴。”
“猴子牌?幹嘛取那麼好笑的名字呢?難道你劃一下,它就會“吱”一聲嗎?”珣美笑着説。
“不知道。本人老愛做些奇怪的事,不過他們歷史名人豐臣秀吉的外號就叫“猴子”可能和他有關。”杜建榮也隨着她笑。
“我還是喜歡瑞典用的鳳凰牌名稱,浴火中的鳳凰,取得好。”珣美説。
“鳳凰當然是比猴子高雅多啦!”杜建榮接着説。
即使是那麼無聊的一句話,珣美也笑得天花亂墜,而杜建榮更是以為自己成了天下第一幽默男子。
季襄實在看不下去,用力咳了一聲,擺出一副來找碴的神,説:“建榮,你不是還有事嗎?我給你那幾張圖表,你研究過了沒有?”
“我…呃…我只想幫珣美的忙而已。”杜建榮略顯尷尬,臉紅紅地説。
“生火煮飯是她份內的事,若她自己不能處理,就沒有資格留在這報社之內。”季襄乾脆地説。
這下子連珣美的臉也漲紅起來。她正想頂嘴,建榮藉口離開,就只剩她面對眼前那橫眉豎眼的暴君。
她二度想開口,他卻搶先説:“我讓你來這的報社,是因為你千方百計求着要來報效國家的。我可不許你在這裏招蜂引蝶,亂搞男女關係!”
“什麼?你説我…”珣美生平沒受過那麼大的侮辱,她頭轟了一聲,幾乎説不出話來。
“建榮和黃康都有很重要的任務在身,我希望你遠離他們,不要讓他們分心。”他繼續殘忍地説。
“你…你太過份了!你把我段珣美想成什麼樣的女人?”他的話才説一半,憤怒尚未表達到千萬分之一,他倒一派瀟灑地轉身就走。
珣美氣極了,她打自孃胎出來,什麼死皮賴臉的人沒見過?就沒碰過這種自私無禮、沒心沒肝的大混蛋。
若不是一隻手拉住她,她真會撲上去,要他把所有不是人的話都回去。
陳若萍把才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她原先對季襄莫名其妙帶回一個女學生就心存疙瘩,現在親眼見他對珣美疾言厲、毫不留情的樣子,不暗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