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152物是人非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事實在那天之前我便覺得顧南軒他不對勁,一碗咕嚕,我和母親吃了都沒事,他卻晚上喊説肚子疼,不斷扣自己喉嚨説想吐。見他喉嚨都摳破了,母親連夜將他送到郎中那裏,郎中也説沒事,但顧南軒卻求我媽媽,説回去告訴父親説他染了,暫且不能回家應該住在郎中家休養以免傳染。母親不明所以,知道他子倔,又不是大事,也只能從了他,心想應該是他在那家裏住的壓抑,不想每天都看見阮青洛罷了。”
“他在郎中家裏住了三個月,直到他母親因為土改遷移墳塚的時候,他才趕回來,當天夜裏在棺材前一個人陪了他孃的屍首一整夜,之後便留在家裏,説是好了。”古向佐眉戚的更深,彷彿某種記憶,是他很難去主動回憶的,他沉寂半晌才低沉道:“誰也不覺得蹊蹺,直到那一天,那是顧升正滿十六歲,在那個年代,便是成年禮。嫡子的成人禮,對大家族關係重大。”
“父親擺宴,在當年立國風紀嚴苛的時候,也是擺了整整三庭院六堂的大宴,這請來的客人,不乏現在仍舊在位的軍區高官,和當初德高望重富甲一方的名商,也有很多與父親有過生死之的老戰友,隆重非凡,盛大而吉慶,自父親被軍部強制卸任以來,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那樣多的笑容。
““但就是那樣祥瑞的一天,顧南軒卻闖了大禍。在顧升祭先祖掛紅花,所有人焦點最集中的時候,他從媽媽的懷中掙,衝上高堂一腳就把顧升踹了下去;他指着阮青洛的臉,在眾目睽睽下大喊就是她殺死了自己的母親,不僅於此,他是帶了武器的,便是那個年代桌腿細的二踢腿,他點燃後一把就扔了過去,當場炸爛了阮青洛半張臉。
““阮青洛的血了滿襟,緊接昏不醒,整個局面當場就譁變了,亂作一團。父親氣急敗壞派下人抓住顧南軒,但顧南軒卻衝到了當時在場的省部書記旁邊,從懷裏掏出一隻碗遞給他。那是他母親當年服下最後一碗羹湯所留下的瓷碗,是與他母親一同贅到顧家的老下人使心眼留存下來的。顧南軒大聲告訴省部書記,他娘是被阮青洛害死,是被毒死的!他娘屍體被挖出來陳在靈堂候葬那晚,他偷偷用針扎過她的喉嚨和下腹,是黑的,那碗底沉澱的白污垢就是砒霜不信大可以拿去檢驗!他父親糊塗,被阮青洛住了,就不管他母親死活了,但他不會嚥下這口氣,他一定要一切水落石出,他要給他娘一個公道,他要血債血償!
“古向佐搖搖頭,看着杯裏沉澱的茶葉,彷彿看見記憶裏的點點滴滴:“從那天起,沒有人不覺得顧南軒可怕。那一年,他才只有八歲,他的冷血與心機卻簡直像個怪物!他賴在郎中家裏就是想找到能證明自己母親是被毒死的方法,大人都覺陰森難忍的靈堂,他一人在黑暗裏候一整夜,甚至敢拿針去扎令人骨悚然的屍體。
““他才小小年紀,卻已經懂得什麼是蟄伏,他知道跟旁人傳播沒什麼作用,他就等顧家,乃至整個城市焦點全聚中一閣的時候,才從隱藏中身,向阮青洛做下最致命的復仇!
““而這件事,當初在全城甚至外省都影響甚大,當天到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幾乎一半,都是為官者。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有理有據,再也不能用童言無忌去搪過去了,必須有個代,不然事情只會越鬧越大。就算父親他真知情也想要庇護阮青洛,那時也已無法再保她全身而退,她很快就被傳喚進了公安部門。
““父親還是動用了關係,讓做屍檢的人無果而終,那隻碗也無法構成確實的證據,阮青洛被拘留審查十三天後就被放了回來,但是,事情可以壓下去,風聲,是已經止不住了。顧母孃家人知道後每天扛着花圈來府上鬧,父親再不耐,也已經沒有庇護阮青洛的立場,因為全城人都在事不關己的現狀下悄聲關注呢,不乏與父親有過節的;大概鬧了有半月,父親便和阮青洛離婚,他也只能這樣做,顧南軒這次是真的一刀紮在了命,他能保住阮青洛不被追究刑事責任,但婚姻再保持下去,於阮青洛和他自己,都是極其不利。
““父親他玩了一輩子鷹,卻讓自己養的家雀啄了眼;阮青洛最看重自己容貌,她半張臉都毀了,該是恨透了顧南軒,卻偏偏拿他這樣一個小孩沒有辦法,因為那樣的階段,她動他一指頭都是留人詬病,父親同樣如此,所以也只能嚥下這一口染血的碎牙。呵這許就是所謂的報應。
“古向佐冷笑聲,卻很快僵冷下去,眼眸閃過絲焦慮,好像想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但顧南軒畢竟是個小孩,這件事做的這樣成功,我想離不開所謂天理循環的助力;他衝動下的不知分寸,卻闖下了大禍。
““阮青洛在明面的離婚後一直被父親暗中養在別院,也就在她去醫院複診的第三次,醫師判下了她左眼視網膜被炸傷,無法修復永久失明的診斷。
““阮青洛是父親摯愛,這次,簡直扒掉了他的逆鱗!他再也無法將那股急火攻心抑制下去。從別院把阮青洛公然帶回顧宅的那天晚上,他衝進我和母親的廂房,他一腳跟皮球一樣就把顧南軒踢飛了出去,然後騎在他身上,用皮帶勒住他的脖子。”
“我看見,顧南軒他舌頭都被勒的吐出來,但眼神卻還是那麼毒!就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有這一天一樣,他半分怯都沒顯出來。脖子勒出血條印的時候,父親鬆開了,也推開了去阻攔的我的母親和下人,他撕着顧南軒的頭髮把他摁進水缸裏,摁進去,收回來,摁進去,再收回來,直到顧南軒臉變成青的時候,他才扔出水缸,問他知不知錯?
““我已記不清顧南軒當時冷笑着説了什麼,才讓父親硬是氣的紅了眼珠。他把顧南軒又吊在樹上,一樣的釘板和皮鞭,一打就是一整夜,第二天媽媽偷偷去給他鬆綁的時候,我看見整棵樹,都是染了血的,猩紅猩紅。
“古向佐腮幫鼓了鼓,許是那個畫面在腦海是擦不乾淨的可怕,他夾了支煙點燃,深深納一口,嗓音帶着嘶啞:”第二天,父親很早就闖進來把他拎進了靈堂,讓他跪下,當着他媽媽的靈位和阮青洛,用鞭子對他狠狠打。每打一次,問他知不知錯。我當時就站在門口偷偷看着,我看見顧南軒他咬得嘴裏都血了,但一個字都沒吐出來過,父親便打的更狠了。直到把他整個後背和腿彎都打的皮開綻血模糊,我才看見顧南軒的眼淚,哇一下就全部掉了出來,但他沒認錯,他只是直勾勾看着他媽媽的靈位,哭着喊,媽,我對不起你,媽,我對不起你“看到我眸裏又眼淚翻湧,古向佐突然長出了口氣,有些無力的痰靠在椅背上,焦慮的望着天花板:“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在父親和阮青洛面前掉眼淚,大概,便是所謂的徹底絕望了吧。所以眼淚出來後,很快就昏過去了”
“那天之後,顧南軒在醫院住了大半年才完全恢復,回家後,他再也沒跟父親説過一句話。他不再提起他母親死因這件事,但變得更我行我素——學校的狀元書領回家,他沒讓父親看過一眼,跪在他媽媽靈位面前就燒了;父親在飯桌問他為什麼不稱呼顧升兄長?他扔下飯碗走了,晚上我聽見靈堂有響動,我看見是他悄悄把他母親靈位上顧升的名字,給用銼刀一刀一刀的刮掉了;““他還養了只貓,但沒幾天也就死了,可能是阮青洛讓人死的吧,但他也沒説什麼,他第二天給我和我媽媽端來兩碗狗湯,阮青洛以前花很大一筆錢買來還養在家裏的那隻雪獒,從那天起也就再沒見到過一直這樣,一直這樣,好像是個地獄,那是種折磨,父親對他再也沒有所謂的喜歡,只是看重他的潛力非凡,才養着他而已“説到這,古向佐突然瞥我一眼:“你知道顧南軒也參過軍麼?與我同年,不過他只三年便退役,去接手昌盛的生意。
““他參過軍?
“我詫異的問,抹眼淚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天在病房,他一把將古向佐整個提空起來的畫面。他一直都是那樣深諳沉穩的模樣,鋒芒內斂,這種事情本沒有提起過,在旁人眼裏,他的氣場也是非官即商。
“嗯。
“古向佐笑着點點頭,只是笑的非常陰冷:”我參軍,是因為母親從小在軍人大院兒長大,她有這個情懷,但你知道顧南軒本沒這種興趣的人為什麼會去參軍嗎?
““因為他沒家,沒人要他了“他沒家沒人要他剛剛止住的眼淚,惙惙的又落了下去。我心裏那麼難受,我突然那麼想就這樣一秒不停的跑到他身邊去,問他為什麼這樣狠心不告訴我這些事情,好生的問問他,顧南軒你還好嗎?
“我為什麼要跟你説這些?這隻會讓你對他更心軟。
“古向佐停頓幾秒,碾滅了煙,輕聲一笑:“小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人格本來就是受環境影響,由不得自己;但人生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腳印踏出來的。他的曾今,與他現在對你的態度並沒有任何關係,你應該明白?
“我頓了下,沉默許久,將眼淚擦得一滴不剩,默默點頭,又戚眉問道:“那那個阮青洛她還健在嗎?
“古向佐笑容一怔,搖搖頭:“不知,那件事之後的幾年間還能見到,但很快完全消聲覓跡了。我想,大概是因為顧南軒隨着年齡成長,表現出的潛力和愈來愈深諳的心機,讓她到害怕了吧。就算還健在現在也不敢輕易面,顧南軒現在看起來不顯山不水的,但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要的已經得到滿足,還是想要她死才能罷休。”他整了整衣領,又沉寂的坐了會兒,便站起身來,拍拍我的肩膀:“好了,我回去了,這些事,你聽聽可以,不要記在心裏。今天公司開業式進展的十分順利,大抵已經能看到良好的前景。從明天起,你可就是戈老闆了。”
“這樣的稱呼,是否聽起來十分順耳?
“看着他戲謔表情,我嗤笑聲便將他推出去。門閉合住,心卻久久也未能平復。我想起顧南軒每次面對鄭君怡,那種冷酷和滄桑的眼。
當眼睜睜看着自己曾最愛的人變成自己最憎恨的模樣,是種命運何等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