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魂斷新川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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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川陀…原名迪裏卡絲的一個小型行星,於“大浩劫”之後改名。在將近一個世紀的歲月中,它是“第一帝國”最後一個皇朝的所在地。新川陀是一個徒有虛名的世界,那裏的皇朝也早已經名存實亡,兩者的存在僅具有政治的象徵意義。新川陀皇朝的第一位皇帝…
——《銀河百科全書》舊川陀上甚至還有居民,只不過人數並不多——大約是一億人左右。而在五十年之前,那個世界還擠滿了四百億人口。這個巨大的金屬世界,如今是滿目瘡痍——圍繞整個世界的金屬基礎向上聳立的高塔建築,每一座都成了斷垣殘壁,上面的彈孔與焦痕仍舊清楚可見——這就是四十年前“大浩劫”所留下的痕跡。
説來也真奇怪,一個作為銀河中心達兩萬年之久的世界——它曾統治着無盡的太空,上面住着至高無上的皇帝以及權傾一時的立法者——竟然會在一個月之內就毀滅。在前十個千年之間,這個世界曾多次被征服,帝國也曾因此多次遷都,它卻從未遭到破壞。而在後十個千年間,又不斷地爆發內戰與宮廷革命,它也依舊安然無恙。説來也真奇怪,如今它卻終於成為一堆廢墟。這個“銀河的光榮”竟然就這樣變成了一具腐屍。
真是情何以堪!
人類五十個世代所造就的心血結晶,應該在許多世紀之後才會化為腐朽。只有人類自己的墮落,才有辦法提早幾百年、幾千年為它送終。
數百億的居民罹難之後,倖存的數百萬人口開始自求多福。他們拆掉行星表面閃閃發光的金屬基礎,讓錮了數千年的土壤再度暴在陽光之下。
他們周遭仍然保存着許多完善的機械設備,還有人類為對抗大自然而製造的各種良工業產品。於是,這些劫後餘生者重新回到土地的懷抱——在大型的通要衝種植起小麥與玉米,在高塔的陰影之下放牧着成羣的綿羊。
反觀新川陀——當初在川陀巨大的陰影之下,這個行星只是一個偏遠的鄉下地方。後來那個被得走投無路的皇室,從“大浩劫”的烽火中倉皂逃離,來到了這個最後的避難所,從此就在這裏勉強支撐下去。如今叛亂的風早已平息,這個皇室仍在新川陀做着虛幻的帝王夢,統治着帝國最後一點可憐兮兮的“殘軀”二十個農業世界,組成了如今的銀河帝國!
達勾柏特九世——銀河的皇帝、宇宙的共主——統治着這二十個農業世界。這些世界居住着桀驁不馴的地主以及民風強悍的農民。
想當年,在—個腥風血雨的子,達勾柏特九世跟隨父皇來到新川陀時,他才只不過二十五歲。直到如今,他的眼睛與心靈仍然充滿着昔帝國的光榮與強盛。但是他的皇太子——未來的達勾柏特十世,卻是在新川陀出生的。
對於這位皇太子而言,二十個世界就是他所認識的一切。
裘德·柯瑪生所擁有的敞篷飛車,是新川陀同類通工具中最高級的一種。這輛飛車的外表髹着珍珠母塗料,還鑲着稀有的合金裝飾,本不需要再掛上任何代表主人身份的徽章——而這當然是有原因的。這並不是因為柯瑪生是新川陀最大的地主,如果這樣想的話,那就是倒因為果了。早年,他是年輕皇儲的玩伴與“守護神”當時皇儲對中年的皇帝就已充滿叛逆的情緒。如今,他還是中年皇儲的玩伴與“守護神”而皇儲早已騎在老皇帝的頭上,而且恨透了那個老皇帝。
現在,裘德·柯瑪生正坐在自己的飛車中,巡視着他所擁有的大片土地,土地上綿延數英里、隨風搖曳的麥田以及他所擁有的巨型打穀機與收割機,還有正在辛勤工作的佃農與農機作工。他一面巡視,一面認真地思考着自己的問題。
在柯瑪生的身邊,坐着他的專用司機。那名司機彎駝背,身形憔悴,臉上一直帶着笑容,駕着飛車緩緩地乘風而上。
裘德·柯瑪生着風對着空氣與天空説:“殷奇尼,你還記得上回我講的事情嗎?”殷奇尼所剩無幾的灰髮被風吹了起來,他咧開薄薄的嘴,出稀疏的牙齒,兩頰上的垂直皺紋加深了許多。好像他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我記得,老爺,我也仔細想過了。”當他輕聲説話的時候,齒縫間傳出了陣陣的咻咻聲。
“你想到些什麼,殷奇尼?”這句問話明顯帶有不耐煩的意思。
毆奇尼沒有忘記自己也曾經年輕英俊過,當時他還是舊川陀的一名貴族。殷奇尼也記得,他到達新川陀的時候就已經是破了相的老人了。由於裘德·柯瑪生大地主的恩典,他才得以苟活下來,為了報答大地主的大恩大德,他隨時隨地為柯瑪生提供各種各樣的鬼點子。
殷奇尼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小聲地説:“從基地來的那些訪客老爺,我們輕而易舉就能拿下。尤其是,老爺,他們只駕着一艘太空船單獨前來,其中又只有一個能動武的人,我們可得好好‘歡’他們。”
“歡?”柯瑪生以沮喪的口吻説“也許吧。但是那些人都是魔術師,他們可能暗藏着強大的威力。”
“呸——”殷奇尼喃喃説道“這就是所謂的距離產生幻象。基地只是一個普通的世界,它的公民也只不過是普通人。如果你拿武器轟他們,他們照樣會一命嗚呼。”殷奇尼一面説,一面維持着飛車的正確航線,飛過了一條蜿蜒而閃爍的河。然後他又輕聲地説:“不是聽説有一個人,他把銀河外緣的世界全都攪得天翻地覆嗎?”柯瑪生突然起疑,問道:“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專用司機這回沒有出笑容,他一本正經地説:“什麼都不知道,老爺,我只不過隨口問問。”大地主只猶豫了一下子,然後就毫不客氣地單刀直入:“你問的任何問題都有目的,你這種探聽情報的方法,早晚會讓你那細脖子被老虎鉗夾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叫做騾,幾個月以前,他的一名屬下曾經來過這裏,為了…一件公事。我正在等待另一個人…嗯…來將這件事情做個了結。”
“這些新來的訪客呢?他們難道不是你要等的人嗎?”
“他們沒有任何證明文件。”
“據説基地被攻陷了…”
“我可沒有告訴你這種事。”
“大家都這麼説。”殷奇尼繼續泰然自若地説道“如果這是正確的消息,那麼這些人可能是逃出來的難民,也許我們可以把他們抓起來,將來給騾的手下,以表示我們真誠的友誼。”
“是嗎?”柯瑪生不太確定。
“此外,老爺,既然大家都知道,統治者的朋友也不過是最後的犧牲者,我們這麼做,也只是正當的自衞手段。我們原本就有心靈探測器,現在又有了四個基地的腦袋,而基地有許多秘密值得我們挖掘,連騾都會需要這些秘密。這樣一來,我們跟騾的友誼就可以稍微平等一點。”在平穩的高空中,柯瑪生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而打了個冷戰。他説:“可是,假如基地沒有失陷,如果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呢?據説有預言保證基地絕不可能戰敗。”
“這年頭,已經不免費星相卜卦那一套了,老爺。”
“然而如果它本沒有失陷呢?你想想看,如果基地沒有失陷!騾對我做了許多保證,可是…”他突然發覺自己説得太多了,趕緊拉回原來的話題“那就是説,他在吹牛,然而牛皮人人會吹,可是凡事説來容易,做來可沒那麼簡單。”殷奇尼輕聲笑了笑,接嘴道:“做來可沒那麼簡單,的確沒錯,但是隻要動手了,就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在整個銀河中,恐怕要屬銀河盡頭的那個基地最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