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10心理學家之死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的確是睡着了,”貝妲以堅決的口氣説“你現在也不準再繼續工作,你應該上牀休息——來,杜,幫我一下——你不要再推我,艾布林,我沒有推你去淋浴,已經算是你的運氣——把他的鞋子掉,杜,明天你再來,趁着他還沒有完全垮掉,把他拖到外面去呼新鮮空氣——你看看你,艾布林,身上都要長蜘蛛網了,你餓不餓?”米斯搖搖頭,從吊牀中抬起頭來,看來又氣惱、又茫然。他喃喃地説:“我要你們明天叫馬巨擘來這裏。”貝妲將被單拉到他的脖子周圍,對他説:“是我明天會來這裏,我會帶着換洗的衣物來。你需要好好洗個澡,然後出去走一走,到附近的農場散散步,曬一點太陽。”

“我不要,”米斯以虛弱的口氣説“你聽到我的話了沒?我實在太忙了。”米斯稀疏的銀髮鋪散在枕頭上,好像是一圈銀的光環。他又以充滿自信的語氣小聲地説:“你們希望找到第二基地,對不對?”杜倫聽到這句話,突然轉過身,在吊牀旁邊蹲下來,問道:“第二基地怎麼樣,艾布林?”心理學家從被單下伸出一隻手來,用孱弱的手抓住杜倫的袖子,説:“建立這兩個基地的計劃,是哈里·謝頓主持的一個心理學大會中的議題。杜倫,我已經找到了那個大會的正式會議記錄,總共二十五卷又又大的膠捲,我也已經看過了各個摘要的內容。”

“結果呢?”

“結果呢,你可知道,只要你對心理史學稍有涉獵,就很容易從中發現第一基地的正確位置。當你看懂了那些方程式之後,便能發現它出現過許多次。可是,杜倫,本沒有任何人提到過第二基地,記錄中沒有隻言片語。”杜倫皺起了眉頭,又問:“所以它不存在?”

“它當然存在,”米斯怒吼道“誰説它不存在?只不過他們儘量不提。它的使命——以及關於它的一切——都比第一基地更隱秘,也隱藏得更好。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第二基地比第一基地更為重要,它才是謝頓計劃真正的關鍵、真正的主角!而我已經得到了謝頓大會的記錄,騾還沒有贏…”貝妲輕輕將燈關掉,説了一聲:“睡覺吧!”杜倫與貝妲沒有再説一句話,便走回他們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艾布林·米斯洗了一個澡,穿好衣服走出來。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川陀的太陽,也是最後一次受到自然的微風。當天晚上,他再度鑽進圖書館中那個巨大幽深的角落,從此再也沒有出來過。

往後的一個星期,生活又恢復了常態。在川陀的夜空中,新川陀的太陽是一個寂靜、明亮的恆星。農場正在忙着耕,大學校園仍然保持着獨立的靜謐。銀河彷彿是一片空虛,騾好像從來未曾存在過——貝妲目不轉睛地望着杜倫,心中這麼想着。

杜倫一面仔細點燃雪茄,一面抬起頭來,通過地平線上無數金屬尖塔間的縫隙,盯着被分割得支離破碎的藍天。

“今天的天氣真好。”他説。

“是的,沒錯。杜,我説要買的東西,你都寫下來了嗎?”

“當然——半磅油、一打雞蛋、四季豆…我全都記下來了。放心吧,貝,我會買齊的。”

“很好,要確定蔬菜都是剛採下來的,可不要買陳年舊貨哦。對了,你有沒有看到馬巨擘在哪裏?”

“吃過早餐就沒看到了。我猜他又去找艾布林,陪他一塊看書報膠捲。”

“好吧,別費時間,我需要那些雞蛋做晚餐。”杜倫一面走開,一面回過頭來笑了笑,同時還揮了揮手。

當杜倫的身影消失在金屬宮之後,貝妲立刻轉身向後走。她在廚房門口稍微猶豫了一下,又緩緩向後轉,朝柱廊的方向走去,然後進入柱廊盡頭的電梯,來到了位於地底深處那個幽深的角落。

艾布林·米斯仍然待在那裏,他低着頭,眼睛對着投影機的接目鏡,全身僵凝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在研究。而在他身旁,馬巨擘蜷縮在一張椅子上,瞪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現在的這種姿勢,看起來就像是一團胡亂堆起的石柱,再上一長長的大鼻子。

貝妲輕輕叫了一聲:“馬巨擘——”馬巨擘立刻爬起身來,小聲回答:“我親愛的女士!”他的聲音聽來很熱情。

“馬巨擘,”貝姐説“杜倫到農場去了,要好一陣子才會回來,你能不能做個好孩子,幫我帶個信給他?我馬上就可以寫。”

“樂意效勞,我親愛的女士。只要我能派得上一點小用場,隨時隨地樂意為您效綿薄之力。”當馬巨擘離開之後,就只剩下貝妲與艾布林·米斯兩個人。米斯仍木然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貝妲伸出手來用力按在他肩頭,叫道:“艾布林——”心理學家吃了一驚,氣急敗壞地吼道:“怎麼回事?”然後他抬起頭,眯着眼睛看了看,又説:“貝妲,是你嗎?馬巨擘到哪裏去了?”

“我把他支開了,我想和你獨處一會兒。”她故意一字一頓地強調“我要和你談談,艾布林。”心理學家正準備要低下頭來看投影機,肩膀卻被貝妲緊緊抓住。自從他們來到川陀之後,米斯身上的肌似乎一寸寸地消失,貝妲可以清楚摸到他衣服下面的骨頭。如今他的面容瘦削,臉枯黃,好幾天沒有刮鬍子,甚至在坐着的時候,肩頭也明顯的傴僂。

貝妲説:“馬巨擘沒有打擾你吧?有沒有,艾布林?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待在這裏。”

“不,不,不!完全沒有。哎呀,我不介意他在這裏。他很安靜,從來不會煩我。有時候他還會幫我搬膠捲,好像我還沒有開口,他就知道我要找什麼——你就別管他吧。”

“很好——不過,艾布林,他難道不會讓你覺奇怪嗎?你聽到我的話沒有,艾布林?他難道不會讓你覺奇怪嗎?”她把一張椅子拉到他旁邊,坐下來瞪着他,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答案。

艾布林·米斯搖搖頭:“沒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説,普利吉上校和你都説騾能夠制約人類的情,可是你能肯定這一點嗎?馬巨擘本身不就是這個理論的反證?”兩人維持了好一陣子的沉默。

貝妲真想使勁搖晃他的肩膀,不過最後總算忍住了。她又開口道:“艾布林,你到底是哪裏不對勁?馬巨擘是騾的小丑,他為什麼沒有被制約,沒有對騾充滿敬愛和信心?為什麼那麼多和騾接觸過的人當中,只有他會憎恨騾,而且恨得那麼刻骨銘心?”

“可是…可是他也被制約了。我可以肯定,貝!”當米斯開口之後,似乎再度恢復了自信,他繼續説“你以為騾對待他的小丑,需要像對待他的將軍們一樣嗎?他需要將軍們對他產生信心和忠心,但是小丑心中只需要充滿畏懼就行了。馬巨擘經常驚恐是一種病態,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你認為一個心理正常的人,可能會永遠表現得那麼害怕嗎?人的恐懼到了這種程度,本身就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隋,騾可能就喜歡這種滑稽的反應。而且,這點也是對他有利的,因為我們早先從馬巨擘那裏得知的事情,其實不能肯定哪些對我們真正有幫助。”貝妲説:“你的意思是説,馬巨擘提供的有關於騾的情報本就是假的?”

“至少是一種誤導的結論,全部經過他病態的恐懼渲染。騾並不是像馬巨擘所想像的那樣,是一個魁梧壯碩的巨人,他除了有超人的神力量之外,很可能其他方面都與常人無異。但是,也許他喜歡讓可憐的馬巨擘以為他是超人…”心理學家聳聳肩,又説“總之,馬巨擘的情報不再有什麼重要。”

“那麼,什麼才是重要的呢?”米斯卻沒有回答,他甩開了貝妲的手,重新低下頭來對着投影機。

“那什麼才是重要的呢?”她又重複問道“第二基地嗎?”心理學家突然又抬起頭來,瞪着她説:“我對你這麼説過嗎?我不記得對你説過任何事情,我還沒有準備好。我究竟對你説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