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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心頭上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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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淼看着任炎發過來的問題:這些都是你自己研究後發現的?

她斟酌了一下任炎的這句話會是什麼意思,隨後些微有點忐忑地回了封郵件:“是的任總,是我自己分析的。請問是不是我寫的東西,有什麼地方不太準確?”任炎下一封回覆郵件到得很快:“分析得很好。你財務方面進步很大,這很好。建議多與陶冶院線的各崗各級員工聊一聊,從他們的看法裏確認一下陶冶院線的實際情況。有時候和企業的基層員工聊天,你可以發現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楚千淼看着郵件,看着任炎用極其公式化的語句所回覆的內容,看他連誇了兩次“很好”那一瞬她覺得自己有點高興,有點雀躍。她想她可真要命,都多大了,聽到點表揚還是忍不住骨頭要輕三兩,人整個的想要往上飄。

之前那些點燈熬油學財務課程的夜晚,那些犧牲了膠原蛋白和睡眠時間積累下來的知識學問,現在似乎經受住了最嚴苛檢驗者的檢驗,似乎從此那些財務技能也會變成她在投行裏除了法律知識以外的,又一樣可以披荊斬棘的貼身武器。

她忍不住把郵件的前兩句話反覆地看,兩個“很好”她越看越有一種“之前再累也值了”的覺。

大約半小時後,電腦一角又彈出一封新到郵件通知,還是任炎發的。

楚千淼趕緊點開。

任炎這次發來郵件的內容是:“以後項目現場有什麼事,可以先與現場負責人溝通,注意團隊協作。”郵件抄送人裏還有崔西傑。?楚千淼看着這封郵件,骨頭輕掉的三兩又重回身上來,她被一點莫名其妙的情緒拽回來落了地。

楚千淼收到這封郵件差不多五分鐘左右,崔西傑笑呵呵地抱着筆記本電腦走進盡調辦公室。

他笑呵呵地進來,笑呵呵地對楚千淼説:“千淼啊,以後你再有什麼事兒,記得咱倆先溝通,好嗎?可別再像今天似的,我前腳剛給任總髮週報説咱們項目上一切進展良好請他放心,你後腳就發週報給任總説項目上有一堆問題病,而那些你認為的問題和病,只是你自己的分析,你呢,不是學財務出身的,那些分析也沒有經過系統驗證,你就直接把問題發給了任總,千淼啊你説,你這不是拆我的台嘛!”頓了頓,他笑呵呵的樣子比剛才更友好親切了一分“不久前任總髮郵件問我那些問題是怎麼回事呢!”他説着這些話的時候,始終笑呵呵的,他好好先生的樣子幾乎讓人快要忽略掉他講話內容暗藏的不友好。

楚千淼想假如她義正詞嚴地駁了崔西傑剛才那些話,伸手去打他的笑臉,好像顯得她特別小氣特別無理取鬧似的。人家那麼大度好脾氣地跟你説着事兒呢,你急什麼?沒理的人才急呢。

於是她學着崔西傑的樣子,也笑呵呵地,跟他説:“崔哥,我之前跟你溝通過來着啊…”但她的話還沒在笑呵呵中描述完,就被崔西傑打斷。

崔西傑一臉疑惑:“沒有啊,你沒跟我溝通過啊。”楚千淼一怔,而後繼續笑呵呵地説:“不是啊,崔哥你忘了嗎,就剛剛,你去找會計師之前,我跟你説的…”崔西傑再次打斷她。

他笑呵呵而堅定地説:“不啊,你真沒有和我溝通過,微信上沒有,短信裏沒有,郵件裏更沒有。千淼啊,我知道你想在任總那裏展現你的能力,但彙報問題這種事,以後儘量不要再越級了。”楚千淼看着他笑呵呵的樣子,一瞬間有點明白了。

她明白了,崔西傑這是拿準了她是用嘴説的問題沒在聊天軟件或者郵件裏留底,她明白了她以後跟崔西傑這樣的人溝通,一定得記得留底,不能空口説:我覺得這個項目的財務有點問題。否則人家一反口什麼也不承認,她明明説過的話也只能被當成沒説過。她想真是好笑,她一開始還覺得崔西傑是個到處和稀泥的好好先生。但和稀泥他是真的,好好先生卻不是,他其實很難纏。

那一瞬她還明白了,任炎最後那封郵件是什麼意思。想必是她給任炎發完週報以後,任炎把問題發給了崔西傑,讓他解釋一下里面的問題。崔西傑解釋完問題八成是對任炎辯解説:關於這些問題,小楚沒有和我溝通就越過我直接給您發了郵件,可以理解,她可能是想展現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會告訴她下不為例,讓她下次先把現場問題和我溝通過,想出解決方案之後再發給您。

而她之前告訴任炎,不要對她特別好。任炎似乎是採納了這個提議,所以沒過分維護她,反而顯得在維護崔西傑似的,給她發了封郵件,告訴她注意和現場負責人溝通,注意團隊協作。…行吧,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連和崔西傑説句廢話,她也會記得留底的。兩天後,楚千淼憋了又憋,給任炎發信息:“任總,你最近會到上海這邊的項目上來嗎?”任炎給她的回覆很快:“這幾天不大有時間,會很多。”隨後他回了句:“你有什麼事,可以先和崔西傑説,他是‘準保’,業務能力是有的。”楚千淼想了想,開始打字。可打了一堆也沒把事情敍述明白。她又想了想,乾脆直接給任炎打了個電話。

任炎接電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正在開會。

楚千淼連忙説了聲:“任總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正在開會,我稍後再給你打電話。”但任炎卻壓低聲音告訴她:“你等一下。”大概十幾秒中之後,她聽到任炎的音量恢復了正常。話筒裏隱隱傳來有人跟他打招呼叫他“任總”的聲音。

楚千淼想他一定是從會議室出去到了走廊上了。

“找我什麼事?”任炎的聲音經過信號傳播,聽上去清透中帶着一分磁力。

楚千淼咬了下嘴,説:“我又在項目上發現一個問題,”頓了頓“一個算是很大的問題。”任炎默了一下後,回覆她:“不是在郵件中告訴你,再發現問題先和項目現場負責人溝通,不要越過他就直接跟我説。”頓了頓,他居然給出了一點解釋“這樣比較有利於你和現場負責人處好關係。”楚千淼明白任炎的用心的。即便他不解釋,她也都明白的。

所以她願意聽他的,願意在崔西傑反咬她一小口的時候,忍下了這一小口。她光為她自己,一點委屈都不願意受。可是為了任炎呢?就算無關乎男女之情,她也願意為他受點委屈。職場上找不到肯像他這樣用心培養她的人了。

但其他問題她都可以先和崔西傑溝通,只是眼下這一個,似乎不行。

她想了想,對任炎説:“任總,要不,你先聽聽這個問題?”任炎又默了一瞬,説:“好,你説。”楚千淼趕緊説:“任總,是這樣的,作為被上市公司收購的標的公司,陶冶院線可能存在刻意沒被披的對外擔保事項,並且擔保數額不小,很可能會對陶冶院線的持續盈利能力造成影響!”她説出問題後,話筒那邊的任炎沉默了一瞬。

這個沉默的間隙,楚千淼知道是任炎在思考。這説明他很重視這個問題。

楚千淼她覺得被這一瞬的沉默鼓舞了。

任炎再發聲時問:“既然是未披事項,你是怎麼發現的?”楚千淼立刻説:“任總你還記得木介嗎?”任炎問了聲:“誰?”楚千淼不意外。他連公司已經用了好幾年的前台於麗子的名字都沒記住,記不住木介很正常。

“就是有一天午休,到盡調辦公室來向我諮詢版權維權的那個作者、那個影視策劃,木介,”楚千淼為了進一步喚醒任炎的印象,把提示程度加深“就是你問我,幫她我圖什麼的那個人。”任炎淡淡地“哦”了一聲。

隨後他問:“但她作為影視策劃,怎麼能接觸到擔保層面的事項?”並且這個擔保事項如果真的存在,看起來也是被老闆凌五一刻意隱瞞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影視策劃又從何得知。

楚千淼連忙説:“你不是告訴我,要多和員工聊天,我就和木介聊天。聊着聊着我們倆更起來了,她念着我幫她維權的好,就告訴我一些事情。她説她雖然現在是靠耍筆桿子為生,但以前她學的是計算機專業,雖然學業不算,但裝個電腦系統修個電腦小病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所以領導什麼的電腦不好用了,就常常找她去幫忙一下。”而木介在給一名高層領導收拾電腦時,開機後領導的聊天軟件自動登錄了。她沒想故意看,卻掃到了聊天內容。

原來凌五一除了陶冶院線之外,還有一家公司。凌五一在對話框裏催着這位領導,趕緊促成各方,把併購儘快完成,不然等到了時間,借貸公司來上門要錢,陶冶院線給貿易公司做了擔保的事就瞞不住了。

木介發現自己無意中似乎窺探到了什麼秘密。而這秘密壓得她左右猶豫。

“她就和我説,一方面她希望公司被併購成功,這樣大家都可以繼續有飯吃。但另一方面她又實在忍不住,想對我説,其實陶冶院線的老闆凌五一在外面還有另一家公司,是做貿易的,雖然沒寫他的名字,但的確是他的。那家貿易公司之前都很好,但有批買賣出了問題導致出現危機,差點運營不下去,凌五一為了盤活那家貿易公司,就以陶冶院線做擔保從民間借貸那裏借了錢。”楚千淼頓了頓,繼續説“所以現在看,凌五一很可能是到期也還不上錢,所以打算把陶冶院線包裝一下賣給上市公司,不管怎樣先搞點錢再説。”楚千淼話鋒一轉:“木介説按説她無意間窺探到了老闆的聊天,應該保密的,可仔細想了想她總覺得老闆這麼做是在騙人,又覺得我作為項目人員會受到牽連,而我幫過她,她不想我落下盡調不徹底的責任,所以左思右想,忍不住把事情告訴我了。”任炎在電話那邊輕笑一聲,説:“你這次做好事,倒是沒白做。”楚千淼心頭一熱。

話筒裏傳來一道聲音,是前台於麗子在喊任炎。

“任總,董事長讓我把您叫回去呢,他説怎麼會開到一半,你人卻不見了!”楚千淼一怔。

他剛剛居然正在開董事長的會。他居然從董事長的會上跑了出來,只是為了接她的電話。

楚千淼心頭,隱隱又是一熱。

作者有話要説:任炎:我知道你給我打電話不會是小事,所以我得接。【你打電話本身就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