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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深宮鎖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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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後,皇宮東南角的一處宮殿裏早早地點起了燈,宮殿建在一片翠竹環繞之間,距離太極殿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藉着園裏的宮燈,可以看見門楣上懸着“館陶宮”的朱漆牌匾,蒼勁雄渾的三個大字,猶如侍衞們手裏的配刀一樣充滿戾氣。

子奼在門口停了停,方自抬腿邁進了門檻。

捧着衣物等用具的宮女已經跪在門口,兩名太監一左一右拜倒。她又停了停,而後伸手讓喜兒攙着進了屋。身後八名佩刀侍衞在門口停下,太極殿的太監劉斯上前俯身道:“這館陶宮便是夫人暫住之所,有任何事情吩咐宮內宮人去做即可。皇上有令,所有供給均按照皇貴妃品級支出,決不能怠慢了夫人。另外在宮殿四周每隔五步便會有一名侍衞把守,夫人身子不便,還請少些出門為好。”這便就是軟了。子奼在心底苦笑,垂眸漠然應了聲:“多謝劉公公指點,子奼定當遵旨而行。”劉斯又俯了一下身子,道:“如此,奴才便且告退,不阻擾夫人歇息了。”劉斯一干人等退下去後,喜兒便睜着紅紅的眼睛偎了上來:“小姐!

”子奼怔怔地反握住她的手,立在大殿中央。兩名宮女垂首立在門口,默默地望向地面。殿裏,燭光隨着輕風在微微搖曳,將長長的簾幔的影子投在壁上,幽幽地,帶着一股説不出的靜謐和詭譎。

這地方如此陌生。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原本,今天夜裏她是要喝下那劑墮胎藥的,到了明過後,她又是自自由由的一個人。可是…她微嘆着,低頭望着喜兒。喜兒在泣,她總是這麼愛哭,可她所的眼淚又幾乎全是為了自己…心頭一陣難過,正要垂淚,腹間卻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疼痛,使她不蹙眉將手心覆了上去。

上天果然不肯讓她安生,她明明想放棄他了,想放棄這所有一切了,也不能使她如願!

“小姐…”喜兒抬起頭,扶着她到了身後榻上坐下,停住泣,從茶壺裏倒了一杯水給她。温水落腹,那疼痛又好了些“要是徐嫂也在就好了…”喜兒幽幽地説。她不語地低下頭,把茶杯握在手裏反覆地轉着。

門外立着的宮女忽地跪了下去:“皇上。”手執摺扇的龍煜出現在門口,帶着一絲冰冷的微笑。她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卻面向窗外,並不曾行禮。宮女們在他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喜兒擔憂地遲疑了一陣,也退了出去。

屋裏變得比先前更為靜謐。龍煜停在離她面前約有五步處,眯眼看着她,瞧不出什麼神來,她只是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壓抑,一種危險

“我的手段如何?”他角上揚,渾身帶着一股濃濃的自得。

子奼撇開臉,並不作回答。

“你的沉默不會有任何效果。”他輕聲道,用扇柄抬起她的下頜,並將它轉向自己“現在你總該知道,你一心想嫁的,想要倚靠的那個人,是多麼無情無義了吧?”他俯身湊近她,在她面前冷笑:“他愛的不是你,是另一個女人!”子奼抿緊嘴,同樣回望着他。四眸相視,卻似如敵軍相對一般,氣氛頓時緊張而僵滯。她的目光是從未顯現過的冷硬如鐵,——此時此刻,她似乎已不必在意什麼忍讓不忍讓了,而事實上,自從凌雲回答説要帶着餘莫愁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退路。

她定定望着他,一言未發。

與之相反,龍煜的眼中卻有着一股灼人的熾熱,甚至,在面對這樣的她時,他還出現了片刻的失神。對視了片刻之後,他眼中的焰光終於漸漸冷黯了下去,輕哼一聲,他將扇柄出,順勢輕擊在她腮上“我説過的話一定做到,你瞧,我這不就把你進來了麼?”子奼垂下眸,將臉撇開。他眉頭一鎖,索伸手將她的下巴捏住,狠狠轉了過來“看着我!”他在距離她不足一寸的方位低吼,他的氣息毫無預警地撲到她鼻尖處,令她不咬緊了牙關。

“放開我!”她咬緊了下,似要將對他的恨意半點不漏地發到自己身上。他目光一閃,忽地顯出些笑意,拔的身子一俯,忽地就住了那雙櫻紅的

子奼掙扎着,抵禦那道得她無處可退的力量,可是她身後什麼也不是,往後仰的勢頭未能及時收住,幾乎跌倒在地。他勾住她的,將她貼緊自己的膛,那口在盪,神卻寒涼如冰。

“我能拿得下這整個大溏江山,我就不信拿不住你!”

“你要拿住我做什麼?”她咬牙望着他,語速迅疾而憤恨“我究竟欠了你什麼!”

“你欠了我…”他以同樣陰冷的語氣説了一半,卻又驀地停住,望着她盛怒中的眼睛半刻,他忽地將她放開,轉過身,面向了門外。

門外夜已深,四處的宮燈幽幽地照耀着園木,原本綠意盎然的木卻因此而蒙上了一層蒼白的光,生生地變得憔悴又無力。好久好久,他才背起雙手來,用着一股聽起來有些漠然卻又還有些別的意味的口吻説道:“你欠了我一生一世!”這幾個字恍如巨石般一塊塊砸在兩人心間,他被自己吐出的話震得低下了頭,垂下了肩,而她,則不由得神突變地後退了幾步。

“你不要想着出宮,也不要指望着凌雲,”他嘆了口氣,眯起眼來,仍然背對着她説“進了這道宮門,你的命運就完全掌握在我的手裏…秦子奼,這一生一世,你是再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了!”

“你覺得我值得嗎?”她眼望着地面,臉慘白角卻帶着一絲苦笑“皇上,您太抬舉我了,秦子奼只是棵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野草,不值得尊貴的你如此看重。如果你真的視我為眼中釘,那麼便求你直接賜我一死,也好——”

“住口!”他陡然低吼,轉身過來,鎖眉怒視着她,好一會兒過後,他才冷哼説道:“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讓你死?若是有這麼容易,你早已經死了千百遍!”子奼聽完,低頭拈緊了裙襬。但她很快地把臉轉過去了,再沒有出聲説話,更是連嘆息聲也壓在了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