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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誰的罪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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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裏的林木經歷了一場冬雨,又更加蕭索些了。子奼站在窗沿處,兩眼空地望着外面地上的落葉,就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死囚。

“砰啷——”房門忽然被推開,幾個手拿繩索的壯碩奴婦衝進來,站在屋裏不語地朝她上下打量了幾眼。子奼側身對着她們,心底升起了一絲不祥之意。

“你們,要幹什麼?”説完這句話,她又有些暗笑自己的痴,——她們來幹什麼?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她暗歎了一聲,將手從窗沿上放了下來,疊着放在腹前。

“少夫人,請恕我們無禮了!”名門世家的家風就是好,連在“行刑”之前也如此客套。子奼微微勾了勾角,低頭望着地面。

“你們説吧,要我怎麼做。”左右是要做的,倒不如順從一些,至少,不會那麼難看。

瞧見她如此模樣,幾個奴婦對視了一眼,一時倒又不知説什麼了。

片刻後,換上了布衣的秦子奼走在前,奴婦們在後,一行人跨出了房門,依帶頭奴婦的指示,一路往院門口緩緩行去。子奼在尋找喜兒的蹤跡,可是舉目望去,遍尋不着,卻在環視的途中,對視上了對面廊下那兩道目光。

凌雲望着那行人,不蹙起了眉。

“是誰讓這麼做的?”雨墨在旁邊答:“是,老夫人的指令…”於是,也就默然了。他不明白如此纖弱的她骨子裏何以如此倔強?其實只要她可以放棄腹中的孩子,那麼,他是真的可以保住她的…可是那個孩子的爹,難道竟可以使得她為了他而連命和名譽統統不要?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

揹着的雙手暗暗握緊了拳,俊美的臉上卻因中的不甘而顯得冷硬。

“少夫人,請吧!”奴婦又在催了。子奼收回了目光,低下頭繼續邁開了步。嘆了口氣,輕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是的,他不是她所能依靠的那棵樹,不是能拉着她邁出深淵的繩索,不是她以為可以相敬如賓如朋友般一直相處到老的夥伴。即算是他曾拉着她的手帶她走進了婚禮殿堂,那雙微涼的手,雖然也曾讓她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可是也同樣,能夠冷酷而毫不猶豫地把她推進永不見底的黑暗裏!

她一直都在犯錯,一直都在重蹈孃的覆轍。

她又忘了孃的遭遇,她忘了情是女人的命,卻是男人的舊衣衫。

她傻氣地以為,儘管他心裏有着另一個她,可是也許,他也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情…

走向寒波閣的路多麼漫長。那裏是府裏的祠堂,是歷代長輩懲罰晚輩的處所,那裏,據説有一處專門騰出來的樓閣,沒有被褥火爐,只有冰冷的青石地磚,沒有帳幔簾櫳,只是草蓆兩張…那裏,將是她未來的歸宿!

樓下的木門吱呀被推開,屋裏昏暗一片,一個被掌括得小臉兒青腫的人影忽地衝了過來,抱住了她的身子:“小姐!小姐!

”是喜兒。子奼扶起她,摸着她腫起的臉龐,顫抖着落下了淚。

“進去吧!”身後的奴婦伸手一推,將相擁着的兩人推倒在地板上。到了這裏,似乎已連客套也可以省去了,——進了這裏,她便已不是她們的主人,只是一個不守婦道的賤婦而已…

“砰——”門又關上了。她望着緊閉着的門,聽着她們落鎖的聲音,目光幽幽望向了牆上那一尺見方的一個小方窗。透過那裏,總算還能見到天空的模樣。

“小姐!

”喜兒又撲進她懷裏痛哭起來。她撫着她的頭頂,喃喃低語:“喜兒,對不起…是我害你受苦了…”

“不!小姐!”喜兒抬起淚眼,烈地搖着頭:“求求你不要説這樣的話!這世上只剩咱們倆了!咱們不要再説謝謝和對不起…”兩道滾燙的淚水沿着白晳的臉龐滑下,一滴滴滴在灰的地板上,隱隱騰起了一絲熱氣。

子奼抬起頭,望着那一尺來見方的天空,微微又嘆息起來。也許,在這天地之間,只剩下面前這淚水還有着一絲熱氣了吧?人情,那是早已經冰冷了的。

————鏡湖的冬景一如往年,而莫愁亭的欄杆經過了一個秋,已經不再如當初那樣新嶄。

凌雲站在亭子裏望着遠處,寒風的吹拂使他不住輕咳起來。

“少爺,”雨墨走上前,將手裏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站了這半天了,回屋去吧!朵兒又該喚吃藥了。”

“唔…”他答應着,身子卻未動。

“少爺!”雨墨又催起來。他嘆息了一聲,望着湖面漸密的雨點,回過了身子。

步下台階時,他攏了攏衣領。衣領處的結被雨墨扎得並不甚好,他微扯了兩下,想起了梅林下那雙輕輕繫着梅花結的手。

“二少爺呢?到了洛陽了麼?”他把領結鬆開,又自結了一遍。

“到了,昨就到了。”雨墨小心地打着雨傘,説:“回來的老金説,少爺大概要四五才能回來,因為事情有些麻煩。”

“什麼麻煩?他可有帶話?”

“沒有。”雨墨搖搖頭“想必是二少爺自己能處理,所以叫老金也回來了,説是洛陽離長安這麼近,以免不小心被人認出來,打草驚蛇。”

“唔…”一串輕咳過後,他又踏上了園子裏的長廊。長廊那頭,便就是西林苑。那裏,最近冷清了許多。他抱緊了雙臂,把腳步放慢了些。

“大少爺!你回來了?”朵兒拿着件衣裳站在廊下左看右看,看到兩人的身影,已是了上來。

“少爺。”

“怎麼了?”他隨口問,並習慣地往對面掃了一眼。

“少爺,你看這個…”

“這是什麼?”

“是衣服!是從少夫人房裏拿出來的!”朵兒把手裏的衣服舉高,湊到他面前“少夫人暈倒的那天早上,手裏就拿着這件袍子…”凌雲瞄了一眼,抬腿進了屋。

“那又怎麼樣?”

“這上面…繡着個‘雲’字呢!”朵兒抿了抿嘴,似乎本不想説,可是又還是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