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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門外仍如之前一般安靜,甚至可以説更加靜寂了些,因為夜深路上人已幾乎絕跡。
“將軍請留步。”趁着喜兒前去召喚馬車的時候,子奼回頭,含笑説道。李資俯首作揖:“娘娘請好走…”只是一句話還未説完,喜兒就小跑着回來了,一臉驚訝地望着子奼:“方才那馬車不見了!我明明跟那車伕説好讓他等我們的!”子奼不語,下意識地望了望那邊。李資見狀,忙道:“想是那車伕招攬了別的生意也未可知,這夜深人靜地也確是不安全,這樣吧,如若娘娘不嫌棄,便讓鄙府裏的馬車送送娘娘。這樣一來,下官也好放心。”子奼沉了片刻,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樣,於是也不推辭了,等着李資喚了門房下去安排。二人便又立於廊下寒暄了一陣,沒多久,車伕就牽着馬車過來了。
“王三李武,你們二人好生護。送這二位公子去到天心庵,路上不得有誤!”李資召來了兩名身材健壯的侍衞,鄭重命令了他們。轉而又朝子奼:“…公子,下官本應親自護送才是,但又怕駐紮在庵外的侍衞…”
“將軍不必多説,這個我明白。多謝。將軍考慮得如此周全。”子奼抬手止住他的話頭,淺笑。一下,拉着喜兒一道上了馬車。等到侍衞們也跨上了馬兒之後,馬車便緩緩駛動起來。
李資站在門廊下,直到再也看不見車馬的影子了。方才暗歎了一聲,背手進了門檻。
天已近夜半時分,關上大門之後,門房就進了屋。裏睡覺。園子裏一片寂靜,似乎更比無月時更為荒寂。他在庭園裏站住望着天際,過了好一陣,才輕嘆着緩緩踏上了回屋的路。
書房裏仍然點着燈,丫環們都歇下了,並未來得。及收拾桌上的殘杯剩水。撐着雙膝,他在原處坐下,拿着先前飲過的杯盅,再斟了一杯茶,揪着眉心飲呷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要喝便喝酒。”驀地,屋裏響起。了另一道清朗醇厚的聲音,就像天邊的浮雲繞住了月光一樣,那麼飄渺又真切地送入了他的耳際!他倏然抬頭,不可思議地望着面前不知何時進來的黑人影,臉變得比桌上散亂的杯盤還要難看!
“你是誰?!”——“小姐。”着朝陽,喜兒緩緩從外面步進,面落寞地倚着坐在簡陋的妝台前的子奼坐下“我們,真的要回宮了嗎?李資那裏沒有談成,難道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嗎?”子奼握着前髮絲,垂首吐氣“辦法是有,但我卻不願強求他。對待什麼樣的人就要用什麼樣的法子,難得他跟宵兒一樣忠君愛國,我不想用什麼卑鄙的計策。何況像他這樣的人,就算是動之以情曉以理,一般人也勸説不動他。咱們回宮再見機行事吧。”
“可是,好不容易才出來這麼一趟…往後再要出來,還不知道有多難呢!”喜兒抱着雙膝,蹙眉説道。子奼輕笑了,轉身正對向她“若真是要出來,又怎會難得住我?你總該相信,秦子嫣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同樣可以做到。——快去吧,趕緊收拾好了,好回宮去。呆久了也怕夜長夢多。”自從昨夜回到天心庵後,子奼就思索了一晚上。會在李資那裏碰壁已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一旦真的被拒了,心裏還是不那麼妥貼的,如此一來,就真的只能從秦子嫣身上下狠工夫了,但是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會難看得多,至少,想瞞過龍煜就沒那麼容易了。
於是輾轉了一夜,也只有決定先回去再説,再呆下去一來龍煜説不定也會派人來催,二來也怕真的出事。這當口,可萬萬不能再有什麼差錯。因而一大早,她便把這決定告訴了喜兒,如心那裏只等回頭她們做完了功課之後前去知會一聲即可。
“唔…好吧。”喜兒點點頭,仰頭嘆了口氣。子奼要做的事情,她向來都是奉行到底的,那是因為知道,她的決定永遠會比自己所擔心的要周全得多。
“夫人!喜兒姐姐!”她正要起身來,綠珠就提着裙子快步跨進了門檻。子奼回首挑眉“走得這麼急,有什麼事?”綠珠揚笑道:“沒什麼大事,只是護國將軍府的夫人在殿堂那裏求見。”
“護國將軍府?”子奼詫異地起了身。綠珠點頭:“是啊!就是統領朱雀屯營的李資將軍的夫人。她正在前殿裏與如心大師説話,説是聽聞娘娘在此,專程來叩見娘娘的呢!”
“李資?
…
”喜兒與子奼頓時驚訝地互視了一眼。
“快請她進來!”子奼沉着地與綠珠道。綠珠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喜兒蹙眉走到子奼面前:“李資的夫人…她來做什麼?”子奼也是一臉狐疑“我也不知道…”喜兒捻着衣襬,探頭望向了院外。沒多久,院門處就行來了一主二僕並綠珠四人,為首的婦少年紀極輕,約摸二十一二歲的樣子,身着一套水紅的錦衣繡袍,神情極為親切和善。見到門口的喜兒,眼眸裏頓時有了一絲猜量與拘謹。
喜兒跨出門檻,笑微微地着婦少道:“是李將軍夫人麼?”婦少立即於她身前三兩步遠的距離停步福身“臣婦正是,敢問這位姐姐,可是宣華娘娘身邊的女官喜兒姑娘?”喜兒頜首:“奴婢正是。”李夫人當即再拜了一拜“臣婦聽説娘娘在此小住,今專程前來拜候,還請姑娘引見。”喜兒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多禮?娘娘聽聞夫人到來,已然等候多時了。請跟我來吧!”李夫人頜首,隨了喜兒進內。到了屋裏,只見滿室擺設皆為方外之人一貫所稟持的清樸簡陋,但是席地端坐於禪案後的那名女子,卻是異常地明豔人,頓時猜着就是自己要拜見的人,立即盈盈於案前跪拜了下去:“臣婦李門謝氏,叩見宣華娘娘。”
“李夫人不必多禮。喜兒,快設座。”子奼含笑起身,平平伸出右手,優雅望着李夫人。喜兒引了李夫人上前,請其於禪案左側落座,綠珠已奉了茶果上來,自不必説。
子奼使了個眼於喜兒,喜兒會意,領着宮女們盡皆退下,並虛掩上了房門。李夫人仍有些拘促,子奼見狀,含笑説道:“往早知夫人乃温柔賢淑之女子,只是一直緣慳一面。今得以一見,不由得要贊上李將軍一句,果然好福氣。不知夫人閨名如何稱呼?”
“謝娘娘謬讚。臣婦姓謝,賤名無雙。”李夫人赧然作答。
“真是好名字。”子奼淡淡淺笑“我閨中朋友並不多,人又懶惰,自出閣之後,更是無甚結。與李將軍是早已相識的了,我向來欽佩他的為人,敬重他與凌大將軍一般正直忠誠,今能與夫人促膝相談,真乃幸事一樁。——無雙,我可以這樣稱呼你麼?”
“娘娘垂愛,無雙萬分榮幸!”李夫人再揖首。
子奼點點頭,説道:“我把李將軍當作是朋友,還望夫人不要見外。倘若覺着我還是個可結之人,往後且不必如此多禮。”她笑了笑,又道:“夫人今至此,想是有話要與我説罷?”
“謝娘娘。”李夫人笑道:“不敢相瞞娘娘。臣婦仰慕娘娘風采已久,早已起了瞻仰之心,昨夜娘娘玉臨寒舍,臣婦不知,深以為憾。今得此機會前來拜會娘娘,得見娘娘垂見,心中歡喜難以言説。娘娘明察秋毫,臣婦今前來,除了拜見娘娘之外,的確還有一事。”子奼淺笑“請説。”李夫人從袖攏裏掏出了一封信來,遞與子奼,説道:“這是李資囑我送來的,娘娘請過目。”
“哦?”子奼挑了挑眉,狐疑地將信拿過來撕開,細細看將起來。片刻後,她臉上的狐疑已經換成了意外,再而之是難掩住的欣喜“李將軍真是——太好了!李夫人,請代我轉告李將軍,就説我先謝過他了,今之恩,他定當重報!”
“娘娘切勿如此説!”李夫人慌得直襬手“李資説了,往後娘娘無論有什麼吩咐,只管下令就好。大將軍生前,李資就曾答應過他,如果娘娘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他必定二話不説地相助娘娘。昨夜之事是他糊塗了,所以娘娘請放心,從今以後無論娘娘要怎麼做,李資與朱雀營的將士們都絕對會擁護娘娘到底,更會護佑娘娘順利剷除惡黨,以昭天下。娘娘千萬不要顧忌什麼。”子奼望着信封,輕嘆起來“將軍真是大仁大義之人!子奼到現時方才知曉,真正的英雄並不是那些武功蓋世或者傲視天下的人,而是信守承諾並將朋友二字視為終身信念的人,他們明辨是非,肯為知己者死,這樣的人,方為真英雄…”她拿着輕薄的信箋,卻尤如舉着一整座山巒般沉重,而在她的心裏,也實實在在把這份承諾當成了山巒。從昨夜到如今,不過短短几個時辰,李資態度的變化可謂讓她的心情從谷底又一躍上了崖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