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綠珠和紫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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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冒險!”子嫣瞟了她一眼,嘆氣道:“就是因為他自己也知是冒險,所以才沒有透出任何一點風聲,凌雲當時已對秦子奼有過終生之盟,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捨下她而把餘莫愁救出去,也算是難得了。當年一局,如今想想,的確是局險棋啊!”
“可是,這由此是不是也説明了,皇上對於宣華夫人用情之深呢?”荷香拖口而出。子嫣聽罷,立即狠瞪了她一眼,拂袖下了花亭。
“娘娘…”荷香慌得臉也變了,看向一旁雲衣,雲衣卻也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下了亭子。
——明湖中央的水榭向來是子奼最喜歡呆的地方之一,此刻在紗簾大敞的湖心亭之內,子奼倚在榻上,怔怔地看着喜兒捧着瓷缽在那裏搗花。這兩她有些心事重重,所以此刻雙眉微蹙,聞見了空氣裏飄來的四溢的香氣,也打不起神。
透過簾櫳,她望了望湖岸上的紫珠、綠珠,隨口問道:“你去打聽過了麼?來這裏之前她們都在哪裏當差?”喜兒停下藥杵,拿了方雪白。的大絲帕鋪在桌上,把缽裏的粉末倒了下去。
“打聽過了,這兩個是堂姐妹,紫珠是姐姐,來之前在紫陽殿當差的。綠珠是妹妹,在太極殿司茶。兩人入宮都有一兩年了,品聽説倒還端正,與鳳儀宮的人來往並不密切,反倒是前兩還在紫陽殿被秦子嫣怒斥了一頓。”
“因了何事?”子奼拿着絹子,凝眉問道。
喜兒搖搖頭:“具體也不清楚,只是。聽説那一她們倆跟另外幾個宮女在園子裏閒聊,被皇后路過聽見了,大約是説了什麼忌諱的話,就被罰着磕了好多個響頭。”她拿着絲帕一邊仔細包起,一邊抬頭也望了望湖岸,回頭説道:“你瞧瞧,進來這幾竟是連大氣兒也不敢出,想是心裏也怕了,不怕有差池呢。”子奼沉着點了點頭,指着她。道:“你去把她們喚進來吧。”
“好。”喜兒起身,拿起旁邊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出了簾。櫳。
沒過一會兒,二人就疊手走了進來,雙雙福了福身:“。奴婢見過娘娘。”子奼已於榻上坐直了身子,見她們如此拘謹,便。温言道:“平身吧。喜兒沒與你們説過麼?喚我聲‘夫人’即可,不必口口聲聲的‘娘娘’。”
“是,奴婢遵旨。”子奼含笑道:“我。出身寒微,並不愛這些繁文縟節,你們既已經被派在了我身邊,往後便要相見的了,大不必如此拘謹,在宮裏頭你們便也可隨意言語,無妨的。卻只有一條,切勿傳説些言蜚語以及自己人之間行些勾心鬥角之事,以免在外人面前失了身份,落人話柄,介時卻説我管教不嚴。”紫珠綠珠一聽,頓時雙一抿,撲通跪下:“奴婢一定謹遵夫人聖諭,斷不予夫人丟臉。奴婢們愚鈍,此刻卻也知夫人是一等一的好人,一定一心一意侍奉夫人!”子奼朝喜兒一示意,喜兒便上前拉着她們倆站了起來:“你們快起來吧,方才夫人才説過不愛這些個規矩,你們卻又忘了。”看她們無措的樣子,喜兒不由笑道:“夫人是個很隨的人,這兩你們想必也看出來了,所以只管做你們的事就好。夫人雖不愛熱鬧,但你們平裏得了空兒,若是在這園子裏與咱們夫人説説這外頭的趣事兒,夫人也是極歡喜的。”綠珠年紀較小,子較為純真,一聽喜兒這話,立即怯怯地問:“真的嗎?”
“那是自然。”喜兒笑地。
子奼站起身,緩步走至她們身前,打量了她們一眼,便柔聲問道:“我方才聽喜兒説,你們前些子被皇后責罰過,為的是什麼事?”
“這…”綠珠紫珠對視一眼,囁嚅不肯出聲。
子奼望着她們嘆了口氣,緩緩説道:“不是我非要問你們,想必你們也聽説過,我與皇后雖為姐妹,但四年前我與她曾經留下了嫌隙,如今我即將搬出此宮,往後在宮裏可謂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了。雖然我這些年來已經將往事看淡了許多,但還是不想再被她抓到什麼把柄生起事端,因為這樣一來,不但你我不好,對皇上和社稷來説,後宮不寧也是不好。所以,我只想問問她責罰你們究竟為了何事,心裏也好有個底。”
“夫人…”綠珠看了看姐姐,眼圈兒紅紅地,捻着衣角説道“奴婢們不敢欺瞞夫人,實在是懼怕皇后娘娘的威力,那一我們在宮裏無意中説到了太子殿下常來夫人這兒,又不小心提到了館陶宮…皇后娘娘路過聽見了,就打了我們姐妹幾個一頓,就連她手下的宮女也對我們拳打腳踢的,我們是實在害怕…”
“你一提館陶宮,皇后就發怒?”子奼眯起眼,追問。
“是啊!”紫珠見妹妹在抹眼淚了,於是連忙道:“如今在宮裏,是不能提及‘館陶宮’這三個字的,如果不然,被人聽到了會暗中告訴鳳儀宮,若是被皇后的人聽到就更不得了了!”子奼聽完冷笑不已“看來,她還真把這皇宮當成她自己家了!——那皇上也由着她嗎?”
“皇上…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這些事,反正,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的。皇上身邊左右不過是衞大人劉公公和若幽大人這幾個,而他們就是説了,皇后也不至於把他們怎麼樣的…”子奼長舒了一口氣,在亭裏踱了幾步。
“那麼,你們恨不恨她?”
“我們…”紫珠愣了愣,不敢往下説。綠珠卻把眼淚一擦,拖口道:“恨!我恨她!不光是因為這些事,更因為半年前我們一個同鄉的姐妹都死在她們手裏,就因為她當時好奇問了一句荷香,説宮裏妃嬪明明不多,皇上當年既對夫人如此情深,為什麼夫人還要被關在宮裏,然後皇后就命荷香活活把那女孩給打死了!”綠珠説完,大家都沉默了。子奼朝喜兒眼神示意,喜兒輕輕點了下頭,轉身走了出去。她望着湖面,不由蹙眉嘆了口氣,慨道:“這宮裏,果然是步步艱險…對了,皇后身邊不是有個陪嫁入宮的丫環雲衣麼?怎麼只聽你們口口聲聲地提起荷香,而沒有提起她?”紫珠想了想,説道:“雲衣也是皇后身邊的女官,只是卻不知道為什麼,似乎皇后近年來更寵信荷香多一些了,雲衣反而沒那麼受寵。”子奼點點頭,沉了片刻,回過頭來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辦法打聽到雲衣不受寵的原因?”紫、綠二人對視一眼,點頭道:“奴婢們雖與鳳儀宮的人來往不多,但是從別的宮女那裏想得知些消息,卻也是不難的。”
“你們在宮裏有許多人?”子奼問。
紫珠靦腆地笑了笑:“回夫人,我們姐妹雖然愚鈍,人緣卻也還好,與各宮裏的人雖不説個個都十分絡,但是見面打個招呼,得了空兒在御花園裏一道閒嘮會兒也是常有的事。”
“唔。”子奼含笑點頭,往門口處瞄了一眼,回到榻上坐下“既如此,你們就先下去吧,有了消息之後,回來告訴我。”
“是,夫人。”紫珠、綠珠盈盈福身,臉上風一片,早已不似先前那般誠惶誠恐。
喜兒與她們擦肩而過,看她們上了曲廊,才走到子奼身邊。
“剛剛問過了,説是去年秋上的確有這麼回事兒,鳳儀宮打死了一個犯了皇后忌諱的宮女,也跟紫珠綠珠一樣,來自山東曲埠。算了算時間,正好半年了。”子奼拿着茶碗蓋拂着水面茶沫,蹙眉道:“若幽把這麼些人送來這裏,難道是龍煜知道了我的心思,有意這麼做?或者是在試探我?”喜兒頓了頓,問道:“皇上為什麼要試探你?”子奼微哼:“試探我是不是還想報仇。秦世昌是龍煜的親舅舅,算是他最親的皇親,假若知道我要滅秦家,那麼他一定會阻止我,因為他不會眼睜睜看着秦家就這麼葬送在我手裏。我若動了秦家,那麼也必然會影響他整治朝綱的計劃,而且他的計劃裏雖然包括壓制秦家以及秦府慕僚,但是也絕沒有讓秦家淪落到絕境的打算,所以他不會無動於衷的。”
“那我們怎麼辦?這兩個宮女會是他派來監視咱們的嗎?”喜兒皺起眉。
“那倒不至於!”子奼失笑撥着桌上的藥杵“我想她們連自己也不知道,而且我想,據方才綠珠所説的那些話來看,今來的八個人只怕都多多少少與秦子嫣有過些牽連的了。就好比方才,只要我一聽她們所説之言,立即就將她們收為自己人的話,那麼她們出去後的説話以及神態都會有些變化的,龍煜不是傻子,他會以此看得出來。所以呀——”她嘆了口氣“咱們的對手有很多很多,也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挑選幫手卻要慎之又慎,我倒不是怕他殺我,只是我們沒有很多機會去嘗試,幽居了四年我才博得了這一次東山再起的機會,我不能有任何閃失,因為只消錯上半步便會功虧一潰,而一旦失敗,那麼再想從頭來過,已斷然不可能了。”喜兒聽後默然了片刻,將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別擔心,秦子嫣作惡多端,我想信老天也會幫咱們,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唔。”子奼點頭“龍煜不肯滅他們,我卻是要滅的,只要我們小心行事就斷不會讓他發覺。——而且,我忽然已經想到我們應該從哪裏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