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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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須待她回答，老道長已瞧清楚。

“看樣子，答案是‘有’了…應是你內心懸念太過強烈，勝過了孟婆湯，才會飲再多都失效。”老道長道出想法。

“或許吧。”她輕笑以對。

此一猜測，文判大人也説過呢，邊罵着她蠢，邊説着。

懸念，太深，因而，難忘。

“是如此重要之人？”老道長話甫出口，才記起當火刑現場，這小女娃兒奔往火紅狐妖那方而去，於是，他改變問法:“是那隻紅狐妖嗎？”曦月搖首，並不是否認，而是為勾陳澄清:“他不是狐妖，他是狐神，能正大光明受邀入仙界，與眾神仙同席飲宴，天兵天將還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大人’。”曦月帶着微笑，替他澄清了身份。

“…”老道長瞪大眸，很是驚異，説不出話來。

“他沒有神祇的清冷傲世，舉凡萬物他皆願好，你們燒之狐雖屬怪，對他而言，卻是珍惜的友朋，也難怪…他動怒了。”雖然，曦月比誰都清楚，引發他怒火之人，是她。

若非她在場、若非她喊住了勾陳，水麗鎮…本該毫瓦無傷。

“可就算生氣，他也不喜殺生，瞧，他不是饒過了大家嗎？在眾人因愚昧、因恐懼、因訛傳，企圖殺害一條寶貴生命時，他仍舊保有慈心，不以牙還牙。”曦月説着，輕柔撫摸鬢邊紅髮，萬般悦。

她望向老道長，他依然一臉錯愕，回想與狐神對峙那一景，不由得為自己的魯莽、自己好運，捏一把冷汗…

“人總説，妖物兇殘、毫無人，但細細思忖，哪邊更為兇殘？”曦月淡淡輕語，聲似喟嘆，自問，自答，軟淺的嗓音，在屋內娓娓飄送。

“是擁有強大力量，卻懂得收斂不用，或是以‘除惡’為名，行殺之實，自詡正義的那一方？”她嘆了一口氣，幽然再問:“妖所殺之人較多，亦或是死於人之手的妖…更多？”老道長一時無語，答案，竟是清晰可見。

他拂塵下收拾的妖魂，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當然，妖與人皆然，分有善惡，其中也存劣類，確實喜好殺戮，難以馴化。”她活得夠久，人和妖遇過了許多、許多，她並不偏袒哪方、厭惡哪方，單就幾世經歷，所見所聞，説個平實。

“後，道長若遇此類妖物，收服，是助世間除害，反之，像先前火刑燒的雌狐，怎麼看都不似兇惡，希望道長能網開一面，別趕盡殺絕，畢竟每一條命，同樣寶貴。”相較下，地府之中，一視同仁，無論哪種魂體，只有形狀上的差異，那般的“公平”她反倒更細歡。

“呀，不行再多説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辦。”曦月見時間不早，站起身，向老道長一揖:“道長保重，後會有期。”

“你要去哪？不多休息片刻？”自己身帶傷勢，又運術替他治療，理當很疲憊才是，可是看着她，笑容仍舊充滿神，一點也不累，還帶些雀躍。

“我要找狐神，只能先找他救走的雌狐；要找雌狐，便需去問——娶了她的那位江公子。”一環扣一環，缺少哪個，就得不到她想要的結果。

想再見勾陳，只好按部就班，心急不來。

至少，能有一絲線索，已經教她好歡喜。

“你不怕…再被狐神所傷？”正當她跨出門坎，老道長傳來一問。

曦月回首，沒回答，只是咧嘴笑。

笑容，無懼無怕。

雙輕揚的弧，似極了振翅的蛾，在撲入火前，最絢麗的飛舞。

***江俊心不吃不喝，已經數。

屋裏，一片黑暗，窗扇合緊，透不入光絲。

屋裏，只有僵坐的身影，孤寂，一動不動。

曦月撬開窗扇，靈巧躍入，擅闖民宅，闖得理所當然。

“江三公子？”光線入內，突如其來的明亮刺眼，江俊心受不住，捂眼同時，發出沉吼:“滾出去！我誰都不見！”聲音嘶啞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