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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藏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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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雋大步走入大廳,廳上擺着三隻刻花檀木沉箱,葉昱揹負雙手,正繞着箱子不住的打轉。文雋覺得他的樣子很可笑,葉昱作為“狻猊鏢局”的總鏢頭,給人的覺向來是沉穩內斂,處變不驚的。可是此刻繞着箱子不住打量的葉昱,眉頭深鎖,那雙眼恨不能貼在箱子上透視進去看看箱內裝的到底是什麼。

葉昱看到文雋進來,忙直起身向他招了招手:“你過來瞧瞧,可看出有何古怪蹊蹺?”文雋知道葉昱從來不會驚驚乍乍,他説古怪,那這三口大箱子就一定有古怪!

可是看來看去,這三隻箱子也不過是些普通的木箱,四四方方,黑沉沉的顏,木不算新,倒像是家常用慣了的舊物件。

文雋單手在一隻箱底一抬,他本使了幾分力氣,哪知道手上毫不着力,險些把檀木箱掀翻出去。他眉頭一揚,口道:“什麼東西?怎的這般輕?”葉昱搖了搖頭,眸子裏閃現出一種狐疑的神。文雋掂了掂另外兩隻木箱,仍是輕飄飄的毫無分量,他又托起箱子使勁搖晃,也覺不出裏頭有任何東西。

似乎,這就是三隻空箱子!

文雋道:“什麼人託的鏢?”出乎意料的是,葉昱竟然搖了搖頭。這下子文雋幾乎便要跳起來了,叫道:“難道誰送來的都不知道?”葉昱指了指對面桌上的一個青花緞子面的包袱,説道:“那裏頭有一千兩銀子,連同這三隻大箱子,都是今天早上福伯開門打掃時才發現的!”昨天文雋押鏢從蘇州回來,這趟子生意做的又順又賺錢,葉昱一時高興,晚上領了局子裏的弟兄們到豔情樓尋歡。出門時文雋記得這間屋子是上了鎖的,鑰匙一共兩把,一把在葉昱那裏,另一把則在自己手上。

葉昱打開包袱,出一堆亮光閃閃的銀錠子,銀堆上赫然擺放着一張薄薄的紙片,文雋隨手夾起。紙是上等的宣紙,淡淡的飄着墨香,紙頁折成三折,摺痕甚是整齊,顯出寫信之人十分細心謹慎。信上寫有一行蠅頭小楷,字跡娟秀,倒像是出自女子之筆——“鏢銀千兩,十後送抵藏龍山莊。”短短十三個字,連署名都沒有。文雋覺得事情突然變得格外有意思起來,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葉昱。葉昱那張算得上是英俊的臉孔就像是了只蒼蠅般不舒服起來,文雋吃吃的笑,手指夾着那張紙,在他面前搖了搖,笑道:“這趟生意,總鏢頭的意思如何?接還是不接?”葉昱苦笑:“我可以不接嗎?”的確,人家酬銀都送來了,即便想退鏢也得知道該把銀子和箱子退還給誰吧?

文雋朗打趣道:“葉兄有多久不曾回藏龍山莊去了?”葉昱訕道:“總也有四五年了吧!”文雋笑道:“那正好,這回就由兄弟我,陪葉兄回趟老家吧!”説起藏龍山莊,那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莊主葉向龍,素有“神龍”的稱號,這個外號原取意於“神龍見首不見尾”讚的是葉向龍的輕功高明。葉向龍原本出身盜匪,後來洗手歸入正途,十年前在靈州遠郊蓋下藏龍山莊以作長期定居。他膝下子女甚多,特別是八個兒子個個武藝非凡,在江湖上各自另有一番作為。憑藉着這般龐大的家族網,藏龍山莊在武林中的地位與勢力可想而知!

文雋懶洋洋的騎在馬上,綴在隊伍的最後頭。就目前形勢來看,顯然已經有人盯上了藏龍山莊。雖然還未見得有多大的動作,但是僅憑着文雋一貫鋭的直覺,他已嗅出了絕對不一般氣味。

對方故意找上狻猊鏢局託鏢,大有故意挑釁的味道,這個人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而且他顯然頗有心機,算得極準,鏢局的人不早不晚恰恰是用了十天的時間準時抵達了藏龍山莊。

站在大門口,葉昱顯得有點近鄉情怯,文雋卻不管這些,從馬上下來,大大咧咧的上前叫門。

可是叫了大半天也未見半個人來開門,葉昱不出狐疑之,若換作平時,早有負責守門的小廝過來開門了。他與文雋對望一眼,兩人皆是一般的心思,同時提氣縱身,翻過丈高的圍牆直接進莊。

莊子裏靜悄悄的,夏末的悶熱氣息像是突然被隔絕在了那堵高牆之外,園子內障木森森,綠影幽幽,明明是大白天,可是這一段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處的鵝卵小石路上,卻顯得青苔密佈,濕氣濃郁,比夜晚還要陰冷幾分。

文雋情不自的打了個冷顫,這個莊子看上去哪有半分的人氣?倒像個鬼屋,寂靜得居然連知了也聽不見一隻。他把葉昱稍稍推向前,笑言道:“老馬識途,還是你在前頭帶路吧。”葉昱一語不發,兩人的腳步聲踩在鬆垮垮的泥地上,發出叭嘰叭嘰的聲音,很是詭異。

七拐八彎,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文雋倒看出其實進莊的鵝卵石並非尋常鋪就,而是按着九宮八卦的圖形,設計成了一個陣勢。藏龍山莊果然非同尋常,他愈發興趣濃厚,跟在葉昱身後,輕鬆的穿過一片芭蕉樹叢。

從樹叢出來,眼前豁然一片開朗,一座古樸莊嚴的房舍顯現在眼前!可就是這間大門開的房子,險些將兩人的魂魄嚇飛出九霄雲外。只見青煙氤氲繚繞,屋子門框上掛滿死沉沉的白挽簾,角檐上掛着的白燈籠動也不動,可是廊下的風鈴卻是無風自響,發出諳啞的卡卡聲。堂屋中央赫然擺放了一口檣木棺材,靈堂上供着時令水果,堂下供燒紙的火盆裏正炙熱的燒着冥紙。滾滾青煙,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可是…原該跪在堂前,守靈火化紙錢的人卻都不在。除了那口黑沉沉的棺材,那漫天飛揚的煙灰,整間屋子寂靜得一個人影也沒有。

文雋心裏泛起一陣異樣的覺,未等他開口,葉昱已然大叫一聲,動的衝進內堂。文雋怕他遭遇意外,連忙追了上去,然而就在他穿過靈堂,奔向內室的剎那,忽然心生異樣,他不自覺的回頭一望,卻見原本空無一人的火盆前,竟多了一團通體雪白的東西。

文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渾身泛起陣陣寒意。那團白的東西緩緩動,半晌出一張蒼白的臉孔。文雋那顆飽受驚嚇的心頓時又收了回去,原來那團雪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子,雖然臉蒼白了些,卻是粉雕玉琢般十分漂亮可愛。因為渾身裹在鎬素麻衣內,看不出他是男是女,文雋見他瞪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毫無懼意的看向自己,便笑了笑,和善的問道:“小娃娃,你一個人麼?你爹爹媽媽呢?”小娃娃看着他連問了兩遍才木然的搖了搖頭,伸出小手指了指那口棺材,然後雙手闔起放在頰邊,做了個睡覺的動作。他在做這些手勢的時候,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除了那雙眼珠子會跟着轉動外,其他的就跟個死人沒什麼區別。

文雋心裏的,一時間他也不懂那孩子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四周的空氣壓抑得人不過氣來。他嘿嘿自我解嘲的乾笑兩聲,索走到那孩子身邊,蹲下來看他燒紙。

那青紅的火光在盆裏一閃,一陣青煙跟着揚起,文雋聞不慣那嗆人的煙味,連忙退後幾步。驟然間他覺出身後有異樣風動,也不待站起,迅捷的抱起孩子一個彈身倒躍出屋外,同時袖管一卷,拂向身後。

只聽“哎呀”一聲輕呼,砰地聲似是火盆被人踢翻的聲響,那些紙灰飛炸開來後,更是將那人嗆得連連咳嗽。

文雋早帶着那孩子掠到了一棵大樹上,正得意的笑着,那孩子忽然拼命掙扎,扭動着身子想要開他的懷抱。文雋急道:“別動,會掉下去的!”話還沒講完,右手手腕上一陣劇痛,竟被那孩子張口狠狠的咬了一口。文雋皺起眉頭,左手拎起那孩子的衣領像抓小雞似的將他懸空拎起,正要帶他下去,驀地樹下有個潑辣的聲音大罵道:“你是何人?膽敢到藏龍山莊來鬧事?”文雋向下望去,只見樹下站了個身穿大紅衣裙的美貌少女,手裏擎着一張金彈弓,正瞄準樹上拉緊了皮弦,然而終因投鼠忌器而不敢輕易放彈。

文雋卻一點也沒有要生氣的跡象,反而因為看到她而變得開心不已。在這鬼氣陰森的莊子裏,能突然看到一位活蹦亂跳的少女,任誰的心情也會大大變好。那少女見他不吭聲,一跺腳,只聽嗖嗖嗖三聲,三枚彈珠分別打在文雋周邊的樹幹上,其中有一顆甚至是擦着他的鬢角呼嘯而過。

有個婉轉的聲音突然高叫道:“莫妍妹妹快住手!這樣你會傷到螭兒的!”靈堂裏急匆匆的奔出一全身縞素的女子,出人意料的是文雋手上的孩子一見到她,突然長聲尖叫起來。叫聲尖鋭刺耳,文雋險些一個滑手將他丟下樹去。

樹下的紅衣少女莫妍連連跺腳,氣鼓鼓的嚷道:“也不知你對他做過什麼,他一見你就怕得要命!你還不快點退回去!”那一身喪服的女子約莫雙十年華,容顏清麗俗,右眼角下有一點胭脂的哭痣,使得她整個人在素潔的喪服下愈發映襯得楚楚可憐。她咬了咬,無奈的看了眼尖叫的孩子,委委屈屈的退進靈堂。

説來也怪,那女子才離開,那孩子立即便止住了叫聲。文雋一個縱身輕飄飄的躍下樹,對那紅衣少女笑道:“姑娘切莫發火,都是自己人!”莫妍怒道:“誰和你是自己人?快把螭兒放開!”文雋不願對方誤會,笑眯眯的放下孩子,她連忙一個箭步將孩子搶入懷中,容稍緩,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文雋笑答:“在下文雋,是隨貴莊五爺葉昱一同來的,不信你找到他一問便知!”莫妍眼神複雜的瞪着他,好半天才叫道:“好大的賊膽!你豈可能是文大俠!文大俠成名十餘年,你如今才多大年紀,憑你也想冒他的名諱?”文雋被她一通叱責説得哭笑不得,莫妍見他默然無語,更加認定他是個騙子惡徒,一聲厲喝:“看打!”只聽破空聲不斷,數十枚彈珠如密雨星般鋪天蓋地的來。

文雋知道今若不顯出一番身手,定然難以叫眼前的少女服他,於是一個閃身,人已躍出彈珠的包圍。莫妍眨眼只見面前徒留下一條淡淡的青殘影,倏地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個哆嗦,猛然轉身,正對上文雋一雙琥珀的眼珠。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般奇異的身法,即便是有“神龍”之稱的葉向龍恐怕也有所不及。

假若文雋真有意想要傷她,簡直易如反掌!直到此刻,莫妍才開始相信,也許這年輕人真就是文雋!她乾澀的,問道:“你當真是文雋?”文雋笑道:“我何必冒他人的名諱,而且我也説過了,我跟葉昱是一起回來的,你見到他時,一問便知。”江湖上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文雋現在跟着葉昱,還替他走鏢。就連鏢局子裏的趟子手們也絕想不到,這個新加入鏢局沒兩月的年輕鏢師竟會是文雋。

文雋在江湖上的名頭很響,名聲卻不大好,因為他一向以好管閒事為樂,所以黑道的人固然恨得他要死,白道的人也嫌他太過招搖。

莫妍俏臉上微微一紅,一雙會説話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起文雋。文雋知道自己極有女人緣,況且莫妍也算得上是個美女,正忍不住要出言調笑一番,忽然那名縞服女子掩在門後冷冷的拋出一句話來:“文大俠既然自稱是五哥的朋友,就應該知道我五哥當年是被葉伯伯趕出家門的。他曾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再不踏足藏龍山莊。你卻説他和你一塊回來了,我看這謊未免扯得太大了吧!”當年葉昱被父親趕出家門,迫其自創門户,文雋是知道的,但是葉昱曾立下過這樣的誓言,他卻從來沒有聽説過。正覺奇怪,那女子又冷道:“莫妍妹妹,二哥這幾天便要回來了,若是被他撞見自己未過門的子與來歷不明的陌生男子調笑,你説依着他那子,今後會如何看待於你?”文雋原先只覺得那女子楚楚可憐,一派柔弱,哪知道張口説出來的話卻是字字犀利,如利刀般傷人不見血。

莫妍顯然被她的話震住,訥訥的退後幾步,與文雋保持三丈的距離,才道:“文大俠又不是外人,他是五爺的朋友…”那女子幽靈般的從門後閃了出來,厲聲道:“五哥才不會回家來!他一向言出必行!我問你,今我倆守靈,可曾見過五哥的身影?所謂五哥回來,只不過是這個人的一派胡言罷了!”她的嗓音因為提得極高,顯得既動又尖鋭,莫妍懷中的孩子忽然害怕的顫抖起來,拼命往她懷裏拱。莫妍也不懂得如何照看孩子,加上之前被那女子説得心裏羞憤難當,一時火起,甩手推了那孩子一把,喝道:“幹什麼,要吃找你媽去!”只見話才説完,那女子就如同一陣旋風般颳了過來,不等孩子摔倒在地,已攔將他抱起,跟着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響起,莫妍捂着右臉蹬蹬蹬連退三四步。

那女子從門邊過來、抱孩子、打人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快得只在眨眼間。文雋卻清楚看出她的輕功身法竟已俱得葉向龍真傳,只怕就連葉昱在這方面的造詣也還沒她厲害呢。

葉昱有三個姊妹,聽説早已嫁作他人婦,而且她稱呼葉向龍為伯伯,顯然,她並非是葉向龍的女兒。那她到底是誰?一向小氣自私的葉向龍居然肯將生平絕技傾囊相授?

文雋知道在她們之間自己不上話,於是冷眼旁觀,只見縞衣女子橫眉冷對,青葱玉指直指向莫妍鼻尖,氣得身子打戰,怒道:“你…你明知他的母親現在只能無聲無息的躺在冰冷的棺材裏,你還説出這般過分的話!”莫妍似乎也知理虧,捂着臉任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咬着牙,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的説道:“林曉彤,你少假惺惺,別以為我就不知道你的醜事…你若是想撕破臉,大不了大家都沒好子過!”説完,她一溜煙轉眼消失在芭蕉叢中。

等她一走,那女子忽然抱着孩子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悲切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