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父子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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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潛一進神鷹堂就注意到年過五旬，但相貌清瞿、氣度不凡的那位許老爺。雖説鬚髮花白得超過他的年紀該有的程度，但身形舉止未見蒼老，大有儒將風範。

早幾前，他就差手下弟兄探知:他一度曾任參軍、參將、樞密副使，也曾為知名的將帥出謀劃策過。

只是後來得罪了權貴，被迫告老還鄉，紳居洛陽。今只要看他身處險境而從容不迫，就對他的氣魄領略一二。

在他打量許寂的同時，許寂也在打量趙潛。以他閲人無數的目光，他一眼就看出眼前之人絕非等閒之輩。

神淡而不冷、含而不，一雙眼睿智犀利，看人的目光尖鋭透徹，是那種以靜制動、制人先機的智慧。

又見他衝堂前的手下揮揮手，小嘍羅恭身退下的模樣，大有王者之風。以他這樣的年紀，不該有如此的氣度，除非他與生俱來。

“閣下是許老爺吧？”趙潛問。

“正是老朽。”許寂點頭道:“前接到大寨主的傳信，老朽半點不敢延誤，夜兼程起來。敢問小犬可好？”

“他好得不能再好了。許老爺放心。”趙潛似笑非笑地道。他這副神、這語氣，別人能放心才怪。

“這裏是大寨主要的一萬兩白銀，請點收，還望放還小兒。”許寂指指身旁的一口大箱子。

“不，不。”趙潛大大的搖頭，惡地笑道:“許老爺聽錯了吧？我要的是一萬兩，但是黃金，而不是白銀。”許寂聞言目瞪口呆，一口氣哽在咽喉上不來。

“喂，你們別漫天要價！”他身後的一名小廝不滿地叫到。

趙潛挑起眉，饒有興趣地斜視着他。方才他就發覺那傢伙膽大得出奇，一點也不象他的兩個同伴，嚇得面無人。而他一雙眼還很不老實地四下瞟呀瞟的。他一伸脖子，衣領裏就出一截白晰的細頸，與在外面的黝黑黑白分明。再加上他水汪汪的大眼，尖細的聲音，趙潛明瞭地笑了。

他的笑有些不懷好意，許寂不由緊張起來，暗地裏扯了那個小廝一下，側側身，不着痕跡地將他擋在身後，以逃避趙潛賊賊的目光。

不過，在看在趙潛眼中，無疑是蓋彌張。

“大寨主，老朽一無祖業，二無商鋪，這一萬兩白銀還是變賣所有家當，找親朋好友能拼湊齊已是不易。你讓我再上哪兒去找一萬兩黃金呢？”

“這我管不着。説實話，要一萬兩黃金還是照顧你許老爺的。你想想，你就這麼一個兒子，靠他養老送終，靠他傳宗接代。這些對那些無兒無女之人來説，就是萬貫家產也買不到吧。”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許寂若不是有了多年的修為，只怕早被氣得吐血了。

“大寨主再三刁難，不肯放人，是何道理？老朽如今身無分文，只有一條老命，大寨主若是肯以命抵命，拿去也無妨！”許寂語氣絕斷地道。

“我要你的命有何用？我雖然不討厭殺人，但並非是什麼人都殺。你的命還是留着吧，也許大哥會興趣。”趙潛一臉壞笑。

“大哥？閣下不是顧大當家的嗎？”許寂驚詫地道。

“許老爺太抬舉在下了吧。”趙潛不屑地道。

許寂愣了。他不是？雖然他一開始也認為他太年輕了，但是他的氣勢不凡，能坐上頭把椅也不足為奇。誰知道他卻不是，那麼真正的顧天次將是怎樣一個人呢？

許寂只覺心頭壓抑，雙眼有些艱澀，忍不住抬手了雙眼，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再睜開眼時，他吃驚地發現眼前多了個人。一身夜一樣的衣衫再襯上他冷若冰霜的臉，冷酷得讓人不敢視，臉前的散發又多了一份暴戾之氣。

許寂乍一見到此人，情不自地跨前兩步，又被他的冰冷無情駭退，‮腿雙‬虛軟，幾乎跌在地上。兩個小廝忙扶住他。

“許老爺，”顧天次冷冷地開口，嘴角上掛着嘲諷:“你還認得我嗎？”

“若兒…”許寂心痛得無以成言。

“很好，你還記得！”顧天次的話象刀一樣鋒利又無情:“不然，我還以為這二十年你睡得安穩，過得自在呢？”

“你…恨我嗎？”許寂問，有期待，也有害怕。

“恨你？”顧天次冷笑:“不，我不恨你。”許寂鬆了口氣，又有些不敢置信。

顧天次接着道:“恨一個人太辛苦，我犯不着為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承擔這份辛苦。對於犯了錯的人，上天會給他懲罰，死者會讓他不得安寧，輪不到我！”許寂的臉上血全無，聽了這些話比聽他哭着喊着説恨他更讓他痛苦。一個人受到傷害，如果還能哭、能喊，就證明他還有心，還有覺。反倒是無風無、若無其事更讓人擔心，這就是説他的人已無知覺，他的心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