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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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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到商丘以來,我每夜更深人靜,遙望闖王駐地,有一道紅光直紫微垣最北一星,故知闖王身應帝星,來必登九五①。”①九五--指帝王之位。

“別人為什麼都未看見?”

“將軍,別人不懂望氣,如何能夠看見?”

“聽説宋軍師也通望氣。他若不信,説你胡謅,豈不糟了?”劉玉尺狡猾地一笑,説:“將軍也太老實了!李闖王自從宋軍師獻讖記之後,自以為必得天下,而老府將士莫不祝願他早登大位。我的話一旦出口,誰敢不信?誰不拍手附和?宋軍師縱然心中不信,他在表面上也不敢獨持異議。他既不敢上失闖王歡心,也不敢下違將士心意。況且,他會明白,倘若他敢説他不曾看見有紅光上通紫微,闖王和將士們定會説他不於望氣,枉為軍師。我諒他非跟着我説話不可!”時中仍不放心,説:“牛啓東十分博學,你如何騙得住他?”

“牛啓東雖有真才實學,但因他一心想做開國元勳,爬上宰相高位,對闖王只能錦上添花。”

“李伯言不會信你的鬼話,你莫大意!”

“我料到他兄弟不會信我,可是不足為憂。他們受牛啓東嫉妒,兢兢業業,平時惟恐説話太多,豈敢在闖王的興頭上獨澆冷水?”袁時中想了想,覺得劉玉尺的話都有道理,但仍不能十分放心。他沉片刻,説道:“闖王平不喜聽奉承話,你也是知道的。聽説前年冬天在得勝寨時候,有一位王教師見他箭法如神,稱讚幾句,就被他當面搶白。我知你想要我將這篇稿子送呈闖王,以表我對他擁戴之誠。可是,玉尺,説不定我會反受責備。”劉玉尺説:“將軍之見差矣。前年在得勝寨跟此時在商丘大不相同。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像我寫的這些奉承話都沒有超過未獻策的讖記。他可能對你説幾句謙遜的話,但心裏一定很高興。”袁時中到這時才放了心,笑着説:“什麼闖王是紫微星下凡,你真會胡謅!”劉玉尺説:“古人胡謅在前,我不過稍加更改耳。《後漢書》上説:劉秀做了皇帝以後,把他的少年同伴嚴子陵接進宮中,談了一天,晚上留嚴子陵同榻而眠。嚴子陵睡以後,無意中將一隻腳伸到劉秀的肚子上。第二天,掌管天文的太史官上奏,説昨夜客星犯御座甚急。光武帝笑着説:‘我同故人嚴子陵同睡在一張牀上罷了。’御座也就是紫微星。興古人胡謅,不興今人生編麼?”袁時中哈哈大笑,説道:“嗨,你們讀書多的人,引古證今,橫豎都有道理,死蛤蟆能説成活的!”停一停,他又問:“這下邊幾句是寫咱小袁營的?”劉玉尺趕快説:“非有下邊幾句才能收尾,敲了一陣傢什才落到鼓點上。”隨即他小聲念道:勉我將士,務識天命。

矢勤矢勇,盡心盡忠。

擁戴闖王,早成大功。

子子孫孫,共享恩榮。

倘有二心,天地不容!

袁時中本來已經同劉玉尺等人決計率領小袁營離老府,現在見劉玉尺編出這篇文稿,明白了他的詭計,但是搖了搖頭,小聲問道:“軍師,你以為單憑這個文稿,就能夠使他對我們小袁營不起疑心?肯放我走掉?”劉玉尺説:“我已經將棋路想好,請將軍依計而行,定可順利逃走。”時中問:“下步棋如何走?”玉尺説:“將軍今夜一定得到太太帳中去住,將文稿讀給太太聽,問她可有什麼地方應該修改。”

“我斷定她只有滿意,不會有什麼挑剔。”

“要緊的就是使太太滿意,知道此事,明上午就可以傳進高夫人的耳朵。”

“下一步棋如何走法?”

“請將軍明親自見牛、宋二人,請他們將稿子審閲修改,並説你要命刻字匠連夜刻出,印成小本兒,分發小袁營將士背。”

“你真要命人刻版?”

“當然,當然。”

“牛、宋二人必會將此事稟報闖王,闖王不會阻止麼?”

“替他宣揚,他當然不會阻止。”

“這兩步棋都走了,闖王能信任我麼?”

“還得將軍殺幾個人。”

“殺什麼人?”

“殺幾個兄弟,也要殺頭目。為要取得闖王在短期間真正化除猜疑,視將軍如心腹,非殺幾個人頭不可。當然除此之外,還要責打一批人,直至打死。”袁時中的臉忽然沉重,含着幾分惱怒,默思不語,心裏説:“我沒發瘋!”劉玉尺打量了他的神,猜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正要説話,一個親兵進來,對袁時中説:“太太差人來説,她預備了幾樣葷素小萊,幾杯好酒,等待將爺回去。”劉玉尺不等袁時中説話,代他吩咐:“你告訴太太帳下來人,説咱們將爺正在同軍師談話,馬上就回太太帳中。”袁時中的親兵説一聲“是!”轉身退出。

袁時中抱怨説:“玉尺,你怎麼這樣急?”劉玉尺説:“自從太太同將軍成親以來,很少對將軍如此殷勤體貼,差人催將軍早回她的帳中,而且準備了酒餚等待,斷不可拂了她的美意。我怕將軍猶豫,所以就趕快代將軍回答。”袁時中苦笑説:“唉,你不明白,因為我近來少去金姨太太帳中,她已經哭了幾次,所以我原想今夜宿在她的帳中。”劉玉尺説:“我何嘗不明白將軍的心思,可是將軍幾乎誤了大事!”時中問:“如何説我幾乎誤了大事?”劉玉尺神嚴重地説:“目前小袁營能否存在,能否伺機逃走,決於將軍能否獲得闖王歡心。今晚所議之事,全是為此。在此緊迫時候,只能百方使太太在高夫人前替將軍多進美言,豈可惹她生氣?況太太今晚如此舉動,在別人家本是恩愛夫之常,在她卻非尋常,其中必有緣故。”

“什麼緣故?”

“我也猜測不透。總之必有緣故,請將軍務必快去太太帳中。剛才的話,請聽我簡單扼要説完,不敢多耽擱時間。”

“你快説吧。”

“今老王因酒後失言,被闖王斬了,在小袁營將士中頗多不平。從明起,抓幾個説出怨言的頭目和士兵斬首,過三天再殺幾個。另外還要重責一批人。借他們的人頭和血之身,表將軍忠於闖王之心。”袁時中猶豫地説:“這樣事我不忍做。”劉玉尺説:“情勢緊迫,請將軍不要存婦人之仁,誤了大事。俗話説: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從前只想着是在戰場上死人如麻,近來才明白戰場外也不免常常死人。為着事業成功,不但要殺死敵人,有時還得狠着心殺自己人,殺自己身邊的人,殺身邊有功的人。老子説:‘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①。聖人把百姓當做芻狗,他還是聖人。該殺自己人時就得狠心,不能講婦人之仁!’”袁時中無可奈何點點頭,嘆口氣説:“你替我斟酌辦吧。説實話,今老王冤枉被斬,我現在心中還十分難過。”劉玉尺説:“你在太太面前,倘若她提到此事,你不但要談笑自若,還得説殺得很是。”

“這個…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