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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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添雨,淡淡的綠,淡淡的藍,淡淡的橙;風引雨絲,一縷縷,斜斜、柔柔┅┅“煙添疑有,風引更如絲。”棠昱琋打着傘,往小亭走來。她家少爺坐在亭中央,支着下巴,優閒地搖擺扇子,眼光落在縹渺濛的黃昏雨幕之中,嘴着她有聽沒懂的詩句。
她收了傘,淡綠的裙襬下方濕染了一圈深綠,一雙繡鞋也踩濕了。
上官耀見着她,笑着調侃“雨深綠羅裙,丫環黛螺顰。棠昱琋正低頭對着自己給雨打濕的裙襬攢着兩葉柳眉,她家少爺誦的這兩句,她可聽得懂了,當下眉兒皺得更緊,一雙星眸帶怨地瞅向調侃自己的人。
“少爺,我好心給你送點心來,卻反惹你笑,你倒『真有良心』啊。”她嘴嘲諷,一手同時取出小籃子的兩碟點心和一壺香茶放到桌上,像要教他對自己的嘲笑愧疚似的。
“我這是『直陳事實』,哪是笑你了?”這麼説着,他嘴邊卻還是笑。
還説不是笑呢。棠昱白他一眼“今少爺的心情可真好。”她那語氣呢,明顯聽來就是“邀功”來着,明講了,就是説──“你也不想想你今的好心情,可是託了我的福呢!”説起來也是。幾前那一鬧,得來的結果完全如她所料,被請來的大嘴道人果真對“送財菩薩”進了一堆妖言,在雙月樓上下貼滿了符咒,還説什麼厲鬼太厲,她家少爺必須“隔離”以免傷及無辜,害得她當場憋了一肚子笑險些脹破肚皮。
這位少爺更絕,一下子翻白眼,一會兒又掐住道長的脖子不放,演得才真呢,可把大家唬得慌了。
這麼大一場鬧劇自然是得滿城皆知了,老夫人雖然也如所料,想到了沖喜,鄭家那方可也在掌握之中,聞風拒絕了。
雙月樓本就是“地”這下更沒人敢踏足了,就連平常欣羨棠昱琋有“特殊待遇”的少爺們,這會兒見到她都會為她掬一把同情淚,害得她每都得“多喝水”才能勉強在眼角擠幾滴“水”來撐場面,總不能説她照顧一個“瘋子”還高高興興的吧?戲蛉四兀松僖沼切擬瑋紓年努n基於內疚,只得天天去安,説是少爺有起,相信不多久便可“好轉”這才讓老夫人稍微安心了。
可老夫人似乎不放棄沖喜的事,每天除了到寺廟燒香拜佛,祈求少爺早痊癒以外,就是拜託媒人往鄭家走動,看能否説服岳家老爺、夫人讓鄭小姐嫁過來。
現在一家子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就連外邊也是街談巷議,滿城風雨,看看眼下最優閒的人就屬她家少爺這位當事者了,還有心情坐在小亭中,凝望雨,織就一簾空濛,興致起時便蘸墨揮毫,如今誰比他愜意?
在這閒暇無聊過度的時刻,讓少爺他想起了這丫頭怎可能會閒閒沒事主動幫起他來┅┅可疑、可疑!現下定要問個明白。
“丫頭,你為什麼要幫我?”棠昱琋還以為少爺這次變痴了,原來還記得她這人不可能無故自己惹事呢,不過反應也真慢,那麼多天了這會兒才來問。
她在桌畔一張圓瓷凳子坐下,也支起下顎和少爺對望“你想知道,那咱們一答換一題,要嗎?”上官耀凝視着她,突然想起古人所云:“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丫頭香姿玉,果真愈看愈順眼。他揚起嘴角。她還靈巧機智,事事不吃虧哩。
“你又想知道什麼?”他湊近了她,對着她笑“一答一題,我先問,你得先回答。”
“先問後答。”她怎麼知道少爺不會誆她?萬一她答了,少爺不答呢?她才不肯吃虧“我的問題很簡單,只是很好奇,少爺為什麼一再延緩娶親啊?傳聞鄭家小姐閉月羞花,才兼備,況且是你早已訂親的對象,遲早都得進門的,你這麼『掙扎』有什麼理由嗎?”這明的丫頭!大丈夫,就不在小事方面與她計較了。
他大方的先回答“只是不想被安排,即使遲早得她進門,這『遲』和『早』就得看我的心情了。”棠昱琋瞅睇他“少爺,我知道你自大,但你別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打發我。你要不肯説實話,那我給你的答案也肯定是敷衍,乾脆就此打住不廢話。”上官耀笑起來。這丫頭連生氣也看得順眼的,果然將她放在身邊是對的,還能打發時間。
他狡猾的眸光一閃“從頭到尾你就只問不答,到底誰敷衍了?”
“説好先問後答的。”她從小碟子拿點心吃,也給兩人倒茶。
“這樣吧,你發個誓,不準把我今天説的話漏,同時得誠實給我答案。”他慢條斯理又若無其事。
“這麼麻煩!”棠昱琋起眉,卻也快的豎起三指頭“我發誓,若有違背誓言,便教我『死後』天打雷劈。”她故意把“後”很快的含糊帶過去。
上官耀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當下便拿白眼“看”她“漢時有一首名詩,上,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狐疑地瞅着她家少爺。念什麼啊?
“你念這個幹嘛?”
“聽得懂嗎?”他依然是那副慵慵懶懶的模樣,手一杯茶,眸底閃爍的詼諧光芒投映在杯中。
“少爺,你問這話分明是在嘲笑我嘛!”她能聽得懂什麼詩的,就不會活了十七年還不知道“那個字”是啥字了。
“這首詩裏面舉了大自然常態中的五事來發誓,比你的『死後』天打雷劈更見誠意。”他意味深長的瞅她一眼,那一眼就足夠教她要反省了,這丫頭當真以為他耳背哩。
“懂了,你要我也比照發誓,直説就好嘛!”還明嘲暗諷的!棠昱琋皺起俏鼻“好啦,你怎麼説怎麼『誓』,行啦!”
“哪有如此草率,你得照着説一遍才算數。”他怎能放過“整人”重點,否則也不必跟她扯一大堆了。
“怎麼這麼麻煩啊,誰記得你剛才念些什麼?”她瞪大眼睛,標緻的臉蛋上明白掛起煩躁。
“我再説一次,你聽好。”上官耀於是再念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