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長安城池烽火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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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太子使舍人持節夜入未央宮殿長秋門,因長御後,發中廄車載士,出武庫兵,髮長樂宮衞卒。長安擾亂,言太子反。金磾迸走,亡歸甘泉,説太子無狀。”——《史記》“看來他們動手就在這幾了。”李希望着眼前的燭火,緩緩説道。燭火搖曳,使得映在他臉上的光也是時暗時明,更襯得他此刻的表情陰暗嚇人。
“大人且放心。南北軍俱是在可靠之人掌握中,他們都不是會聽從矯詔的人。衞大將軍的舊部,也早被齊王廣陵王的人監視了起來,想必出不了什麼大亂子。”霍光説道。只是説道齊王等人的行徑時,他不覺頓了頓。這兩位皇子的行動,幾乎全在眼前這位御史大人的掌控之下,要説那是巧合,他是絕對不信的。只能説,眼前這位素來不顯山不水的重臣,所掌控的能量遠超他的想像。
“…還有葭兒,務必要保護好她。如果可以,讓她找個藉口離城是最好不過的了。”李希囑咐道。
霍光神一黯,想到前幾與劉葭間的衝突,不覺嘆氣,説道:“她怕是不肯。恰好近兒病重。我便讓嫂嫂以這為理由,將她留在我府上。”
“如此,便好。”李希微微一笑,説道“我們就且看着吧。”
…
看着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麥芽糖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公主。明再回去取藥吧。這麼晚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啊。”劉葭搖了搖頭,説道:“不成啊。兒的病比我預料得要糟糕得多。病來如山倒,拖延不得。”
“可是,公子説…”
“兒是他唯一地侄兒。便是他在,又哪裏有什麼理由拖延此事?好了。你且安心。”劉拍了拍麥芽糖的手,説道。
“那,讓我陪你回去吧。”劉細君皺眉道。
“你若走了?誰來照顧兒?”劉葭無奈地嘆了口氣,説道。
“哎呀,我只是回家一趟嘛。用得着個個如臨大敵嗎?再説,不是還有磾跟着嗎?怕什麼?我回去一下,馬上回來的。放心放心。”説罷。她騎上馬,揮了揮手,説道:“一會兒見!”待到霍光從李府迴轉家門,卻是遍尋不着劉葭。臉愀然大變。他拉住麥芽糖問道:“葭兒去哪兒了?”
“公,公主説,少爺的病須幾味藥,府中沒有。她便迴轉內府尚藥監去取了。”麥芽糖被他一驚。話都説不利索了。
“糟了!”霍光聽完便喊道。他直奔馬廄,牽過坐騎,便向門口行去。家人剛剛為他打開門。他便驚愕地看到長安城方向。火光沖天!
“那是…武庫所在!”緊隨他身後的劉細君顫抖着説道。
天邊的烈焰熊熊燃燒。將漆黑的夜空點亮了半邊。霍光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竟只能望着那如血的長安城。絕望地呼喊。
“葭兒!”
…
如驚弓之鳥地宮女與宦官們,忽遠忽近的金戈戟聲,部分宮室燃起的熊熊大火,這如漠視一般的景象,讓承平百年之久地未央宮驚慌失措。
“公主,您現在這兒待着,奴婢出去看看怎麼回事。”金磾護着劉躲在一處假山裏,説道。
劉葭經歷了最初的慌亂後,反而鎮定了下來。她對金磾説道:“路上小心。”金磾點了點頭,飛一般地竄了出去。他效率非常,只半盞茶的時間後,便衝了回來,臉上的神很是駭人。
“是太子反了。説是太子那邊地人闖進長秋門,好像一路向着椒房殿去了。”金磾驚愕地説道。
雖然早就有點預,但是真正聽到的時候,仍然讓劉葭半晌説不出話來。
“公主,趁現在外面還亂,我們快離開宮裏。”金磾説道。
“不行。”劉拉住金磾,説道“如果太子真的是早有預謀的話,那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控制住宮門,防止忠心於父皇地臣子反撲,我們現在去那裏是自投羅網。”
“這…”金磾轉念一想也是。便愣住了。
“你跟我來。”劉沉着道“我知道有條密道。”在金磾的保護下,劉葭潛行到了蘭殿。雖然平素此處皆有侍衞保護,不過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這裏地人當然早就散了。劉葭和金磾毫無障礙地潛入了蘭殿內。她練地打開地道,帶着金磾走了進去。
“這裏,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向城外。”劉葭説道“太子反了,城內肯定是喧鬧一片。你出城之後,速往甘泉宮向父皇報信。請他派兵前來平定。”
“那公主你呢?”
“你地體力比我好多了。可以速去速回。我只會變成拖累。”釘截鐵地説道“走啊!這是命令!”金磾看着劉認真地眼神,長嘆一口氣,説道:“公主,請務必保重到磾回來!”
“放心吧。我好歹是在這宮裏長大的。”劉見金磾終於想清楚了,也放下心來。説到底,金磾是男,她是女,若金磾真地不肯,她也是無法。好在他還分得清輕重緩急。
金磾戀戀不捨地再看了劉葭一眼,才轉身離去。出口的巨木在吱呀一聲響中關閉,餘下劉葭一人舉着火把獨留在漆黑的密道中,倒是真真讓人心慌不已。劉拍了拍自己的臉,説道:“振作點。還得想想往後怎麼辦呢!”亂起於椒房殿。劉沉了一會兒,舉着火把向椒房殿方向行去。她打開暗格,便聽到了劉據惶急不安的聲音。
“母后,快罷手吧。你到底想做什麼!萬一父皇真的覺得我們反了,那可怎麼辦?”透過遮掩在暗格前的花葉,可以清晰地看到劉據略微顫抖的背影,而那長年隱在深宮不出的衞子夫則立在他的對立面上,母子二人一如火,一如水。衞子夫靜默地注視着兒子,用無悲無喜的沉靜慢慢消去劉據的心火,使得他最後挫敗地跌坐在椅子上。
劉葭從小就知道椒房殿裏,住着一位衞皇后。在宮中時,昭陽殿中自然極少有人談及她,而當她遊歷民間時,關於父皇、關於孃親、關於這位衞皇后的一切,卻為每個人津津樂道。聽得多了,也漸漸對這椒房殿有了不喜,平素即使回來也是繞道而行。説起來,這倒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衞子夫的容顏。衞子夫確是個美人,縱然此刻雙眸滄桑,鬢角染霜,依然不能掩蓋其絕代風華。
“據兒,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難道以為,你的父皇若安然無恙,還會饒過你嗎?”衞子夫淡淡地説道“我們母子…不,連同衞氏一族的所有人的命,都只看這一晚,能成不能成!”
“事情,!”劉據痛苦萬分地埋頭膝間,悶聲道“本還沒到這樣的地步啊。就算紀之事真的發了,父皇也不見得真的會對我們下手。血緣之親,終究…”
“據兒!”衞子夫俯下身,將劉據的頭抬起,平視着他,平靜地説道“你父皇或許會放過你,但是絕對不會放過衞家,不會放過母后我。如果你願意,失去衞氏臂助,將自己未來的命運託給你父皇的心情起伏。那你現在依然可以策馬出城,去甘泉宮告罪。如此,你父皇定不會重罰於你。”
“母后!”劉據悠然長嘆,竟説不出話來。
“你是孝順的孩子,可是孝順卻不可能讓你登上皇位,掌生殺大權。當出手時應出手,莫得來悔嘆遲。”衞子夫説道“今夜一切,只不過是你登上皇位的必須。”劉據痛苦地閉上眼睛,説道:“孩兒只怕難逃,千載之後,史筆如刀。”説罷,他掙開衞子夫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外行去。
***通明的大殿內,只留下衞子夫獨立着。她看着兒子悽然的身影,知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為他選定的這條路,願與不願已不重要。
“史筆如刀?史書都是人寫的。而人的生死,是皇帝説了算的。傻據兒。”衞子夫嘆息一聲説道。
此時,崔依依卻是邁着小碎步進了殿內,她來到衞子夫跟前,輕聲稟報道:“娘娘!”
“什麼事?”
“方才宮門那邊有人來報説,廣玉公主傍晚時候回來過。”聽到關於自己的事情,劉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衞子夫眯起眼睛,説道:“方才太子府來人時,宮門已落了鎖,這麼説,她現在還在宮內?”衞子夫抬頭遠眺那點亮了半邊夜空的火光,耳中收入那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嘴角劃出一抹微笑,説道:“天意如此啊。依依,你説是嗎?”
“是的,娘娘。”
“找她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衞子夫如毒蛇般的眼神,讓密道里的劉葭打了個冷顫。她虛軟地沿着牆滑坐在地上,想到這亂不知要持續到何時,而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宮中躲到救兵到來,心中竟是一片茫,再沒有了送到金磾時的決絕與堅強。
“小光哥哥,小光哥哥…”她不覺將頭埋入膝蓋間,默唸起那個深埋在心底的稱呼,希望藉此給自己一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