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小荷才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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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藏書樓的岑夫子原本是昭文館大學士,學貫古今,才華橫溢,只因對朝廷積弱不滿,才辭官在他府裏做了夫子。藏書樓收藏着許多珍貴孤本,又有他親手批註的史書,原本高樓深鎖,無人能進。是岑夫子説服他,書籍亦有靈,需要聰明博學的有緣人經常探望,方不寂寞,並自願宿在藏書樓,夜看管,只有能通過他考題的人才能進入。
只是岑夫子的考題刁鑽古怪,有些便是極為博學之士也回答不出,放眼逍遙王府,也不過兩三人能進入樓中,卻也要偶爾吃癟。蕭珉小小年紀能輕鬆進入樓中讀書,燕前塵心中自然好奇。
蕭珉一側笑臉,説道:“這第一題是極為簡單的,你覺得老子如何?”燕前塵眉頭輕輕一挑,此題其實相當危險,不在於問題難回答,而在於問題的答案沒有標準,一百個人眼中有一百個老子,蕭珉的評價自然和岑夫子心中無法一模一樣,只怕她説出來,就會得岑夫子和她辯論,那麼此題的爭論就難以輕易結束了。
他正想着,蕭珉繼續説:“我回答他,小女子才疏學淺,不敢對前輩大家妄加評論,但記得唐名家白居易曾有一七言絕句評價老子,詼諧幽默,所以借來一用。’言者不如知者默,此語吾聞於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緣何自著五千文。’”此語一出,連燕前塵也不住慧心一笑。
老子曾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卻還是在騎青牛過函谷關時,留下了五千字的《道德經》,正是如此,白居易才寫出這七言絕句諷刺老子的自相矛盾。
雖然白居易玩笑之言,也不可深究,但是蕭珉表明是借用,自己不敢評論,卻算一妙,封堵了後面可能出現的爭辯。
燕前塵輕輕點頭,等着蕭珉説出第二個問題。
蕭珉説道:“岑夫子第二個問題,便是叫我七步成詩,集句題梅。”燕前塵看着蕭珉輕鬆之態,面上不動聲,微笑看她,心中卻也倒口冷氣。
所謂集句詩是要截取前人或當今名家詩詞中的詩句,拼集成詩,但切題順意押韻缺一不可,難度遠勝當場賦詩。集句往往要受到觸動靈迸才能得到,如若限時詠,即使千家詩詞爛於,倉促之中也難成就。
蕭珉小小年紀卻有如此驚人才賦可七步集句,燕前塵也頗為震撼。
蕭珉看着燕前塵眼中震動之意,心中輕嘆,聽到岑夫子所出第二題,她曾經考慮過是否作答,如果才情大是否會給自己帶來危險,可如果深藏不,自甘平凡,她又如何談到變強大,難道她真的要在王爺府當一個普通奴婢,那她何時有能力尋找阿白,搭救小憐。
蕭珉心中主意一定,當下決定施展才華,一鳴驚人,好讓燕前塵刮目相看。
她稍微沉靜,將當時震驚岑夫子的集句詩輕聲背誦出來:一樹寒梅白玉條,夢裏清江醉墨香。霜禽下先偷眼,不肯低頭在草莽。
燕前塵讀書破萬卷,讀詩詞歌賦,蕭珉詩剛剛詠結束,他已經聽出,這主題歌詠梅花的詩,第一句出自唐朝張謂的《早梅》,第二句出自宋朱熹的《墨梅》,第三句來自宋林逋的《山園小梅》,第四句出在唐李頎的《送陳章甫》。七步成詩,難得切題押韻,更難得是寥寥幾語就生動的勾畫出一幅雪壓寒梅,暗香浮動,禽鳥落梅枝不想隨意棲身而仔細查看的靈慧畫卷。
燕前塵輕輕點頭,再看向蕭珉的眼中已興起欣賞讚美之意。
蕭珉心中一動,繼續説道:“這第三個問題,便是兩小兒辨。”燕前塵表情微微詫異。
蕭珉繼續説道:“孔子東遊,見兩個小孩辯鬥問他們原因,一個小孩説,早晨太陽剛升時離人近而到中午則距離人遠,因為太陽剛升起時大如車蓋,而到中午時只像盤子大小。另一個小孩認為剛好相反,太陽初升時覺寒冷,而到中午時,則覺温熱,所以太陽初升距離遠,而到中午時,距離人近。孔夫子不能答。”燕前塵聞聽,只覺得前兩個問題他尚能回答,唯獨這第三題,突然間也一籌莫展。他到暗暗頭疼,這個連孔聖人回答不出的問題,岑夫子自己也未必知道答案,卻拿出來難為蕭珉,的確刁鑽。
可是蕭珉卻過了關,不由讓燕前塵也好奇起來。
蕭珉微笑着説:“我請岑夫子拿出兩張宣紙,一張塗滿黑墨,一張則保持雪白,動手在兩張宣紙中撕了同樣大小的圓,然後站在不遠處舉起兩張宣紙,讓岑夫子説哪個看起來大些。”
“自然是墨紙上的看起來大些,白黑紙對比太過明顯。”蕭珉點點頭,説道:“太陽初升也是這個道理,太陽血紅,四周一團漆黑,烘托得太陽看起來很大,而到了中午,太陽光亮刺眼,周圍的天空也很明亮,太陽邊緣很難區分,看起來就小了很多。”燕前塵微微點頭,這樣説也有點道理。
蕭珉繼續説:“再比如拿一個滾熱的鐵球置於一鍋冰水中,初時鐵鍋邊緣的水是冰的,可是時間長久,鐵鍋邊緣的水也熱了,但是鐵球並沒有移動位置,只是時間長了,鐵球的熱量傳得遠些罷了。”
“太陽初升和中時,人覺的冷熱也是這個道理,初升時,太陽的熱度還沒有傳到人所站的地方,而中時,經過半天時間,太陽的熱度到達人所站之處的原因。”燕前塵繼續點頭。
蕭珉笑着説:“由此看來,兩小兒的論據都是有問題的,自然不能用這論據再來得出結論。但是小女還是斗膽説出自己的想法,請先生指教。太陽初升之時和鄰近中午與我們之間的距離相差無幾。”蕭珉繼續説:“他自然是問我理由,而我説,夸父追經年累月直到累死也沒有能到達太陽,可見太陽和我們的距離是無窮遠,既然早上也是無窮遠,中午也是無窮遠,都是想象不出來的遙遠,那距離自然是差不多的。”燕前塵微張了兩下嘴,表情難得滑稽,卻是沒有出聲。
蕭珉突然大笑起來,説道:“岑夫子目瞪口呆,吹鬍子瞪眼地説:‘你説距離一樣就一樣,這麼兩個小小的把戲就能證明了嗎。’”燕前塵彷佛能想到岑夫子不服氣的樣子,瞪得滾圓的老眼,也是止不住笑意。
蕭珉哈哈大笑,眼睛中帶着調皮的捉説道:“我説您老人家説不是,不如測量一下看我説的對不對,你要是不量,那可就是我對了。”燕前塵想到蕭珉機智幽默堵得岑夫子啞口無言,再看她明眸皓目別藴神采,方才叉起學岑夫子的模樣惟妙惟肖,調皮可愛,也不住哈哈大笑,一時間倒是忘記了很多煩擾俗事,眼中那一刻當真只有她明媚璀璨的笑顏。
兩個人笑了半響,方才作罷。
蕭珉隨着燕前塵起身,才赫然現窗外天已晚,墨黑一團。
她好奇地看向室內,仍然是光亮如常,仔細打量卻原來頂梁間隔着懸下十幾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將室內照耀得熠熠生輝,她專心看書,只覺得視線未受影響,竟然在此處不知不覺中度過了整整一。
她夜間也常常讀書,此時看那夜明珠倒真是好寶貝,至少不會有油燈燃燒的煙油味,也不會隨微風飄搖不定。但她隨即想到普通一顆夜明珠也要價值連城,這裏經年懸掛十幾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不知道要多少金銀,心下黯然,只覺得窮富生活有如天上地下,蒼天憫人,如果普天下人人都能安居樂業該有多好。又想到天心白的宏圖大志,想到自己的天命預言,只希望自己也成就一番事業,能盡力幫助天下百姓就好。
她僅僅輕掃一眼,眸中神數變,燕前塵看在眼中,卻未出聲,只小心護着她向樓下走去。
————清晨第一道曙光從雕花窗欞進室內,清脆的鳥鳴也不斷飄進蕭珉的耳朵。
很久沒有在這麼舒適放心的環境下睡覺,居然一夜無夢,睜開眼睛後覺得神清氣耳清目明,是暌違已久的欣欣向榮的覺。
蕭珉擁被而起,柔滑的絲被摩擦着光滑的皮膚,十分舒服。
她靜靜地會兒呆後,剛剛穿好衣服,就聽見有人輕輕敲房門,繡玉好聽的嗓音在門外叫道:“小姐奴婢來服侍您起牀。”蕭珉趕快跳下牀去,把門打開,向着繡玉歉意地一笑:“勞煩繡玉姐姐了,您把東西放下,我自己來就好。今天您給我説下打水的地方,以後我自己就知道了。”繡玉抬眼看蕭珉清早神采奕奕的模樣,格外清新秀麗,笑着説道:“奴婢本就是來伺候您的,您不必客氣。不但洗漱三餐,您有事隨時都可召喚奴婢。今天,總管就要把奴婢安排住您附近的房間,方便您隨時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