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虎頭卻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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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志仁三個字遒勁有力,似有力透紙背之勢,除此之外,還有一枚紅紅的個人私章。這兩樣並不能保證信件百分之一百出自省委書記處書記之手,然而,薛國祥是費志仁的老部下了,信件從他手裏遞過來,那就意味着這封信不存在造假的可能。
柳非心情煩躁地出一支煙,點燃之後狠狠了一口,一股濃濃的煙霧隨即噴出,接着又是一口…如此循環往復,一支煙很快就燒到了頭。
會場霎時一片靜默,再腦筋遲鈍的人,都知道縣革委一二把手遇到難題了,而此刻,坐在第一排、已做好隨時上台檢討的徐民,心情愈發地不安,他不知道丁大力是來幹什麼的,只知道在艱難的考驗面前,他出賣了丁三坡。
主席台上,柳非終於按捺不住心裏的煩悶,扭頭對薛國祥説:“老薛,我認為,我們幾個有必要開一次簡短的碰頭會。”薛國祥無可無不可,徵求了在主席台上其他三位副書記,另三人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薛國祥與柳非二人的變化還是捉摸到了,當然也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五名正副書記集中到了舞台旁邊的小更衣室裏,破天荒第一次都站着開碰頭會。
信件很快在另三名副書記手上傳了一個遍,看到了落款,三名副書記都默不作聲。
費志仁是省委書記處書記,而省委書記處其實就是書記辦公會決策制度常態化機構,六十年代早期,沈南縣委也曾一度設有縣委書記處,要是可以形容的話,薛國祥就是第一書記,柳非可算是第二書記,黨羣副書記可作第三書記,也可與其他三人並稱縣委書記處書記。不過,現如今畢竟不是以前了,現在的話,只有省一級以及部分地級市還存有省(市)委書記處。再往下,這裏正在進行的縣一級書記辦公會,與信上落款人費志仁所能夠參與的書記辦公會,級別可就相差太大了。
“怎麼辦?”其他三名副書記都不吭聲,柳非卻是忍不住了,當即問道。
“還能怎麼辦?”薛國祥沒好氣地扔了手裏的煙,説道:“今天只批徐民個人錯誤,合力三隊的問題…常委會上解決。”薛國祥的提議理所當然獲得了通過,對於這一結果,雖早在柳非意料之內,然而,四比一的表決結果,還是讓柳非陷入了深深地失望當中。常委會的決議,在一名省委書記處書記的私人信件高壓之下,是顯得如此的不堪一擊,這同時也讓柳非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憤怒。
會議在接下去的時間裏充斥着各種不和諧的頭接耳之聲,與會的公社一二把手們不知道具體細節,只能以猜測的方式來相互印證。而坐在第一排的徐民,當他被許嘉上告知,檢討只需朗讀有關他投機倒把方面的內容,這一刻,他幾乎如墜夢中。
一定是丁大力乾的…徐民又是又是惶恐,惶恐倒不是因為揭發了丁三坡,而是害怕在今後的子裏會不會遭到打擊報復。他的這種兩面心理,直到以後工作隊當面向他宣佈、繼續領導合力三隊生產的那一刻,才得以解除——當然不是今天。
現場會暨動員會結束得比預定的時間要早,當會議宣佈解散之後,外公社的幹部相繼離去,原定於下午在公社禮堂召開的揭批徐民的批判會,在全縣大多數公社產幹部不可思議地眼神注視之下,由許嘉上當場宣佈取消。
此外,工作隊繼續留在立榮公社指導生產——合力三隊也包含在內——直到新的縣委決議出台之後再行決定工作隊的去留。
丁大力和他的三個跟班安坐不動,期間倒是中心縣城派出所的民警提出去向縣委書記薛國祥求證,最好能拿到書面證明,結果還是偏三輪駕駛員提醒説:“我覺得不去求證為好…”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台上的縣委領導接到信件後的表現,這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前後印證,很容易就能夠得出結論,那就是寫信之人身份果真非同一般。
儘管已經知道了丁大力所説基本屬實,可該差的還得差,而現在很明顯縣委領導都在氣頭上,不適宜當面徵求結果,那麼…
“你們還可以到我爸爸那裏去核實啊。”丁大力晃了晃手裏的信封。
對啊,怎麼就忘了這茬…三人皆恍然大悟。
恰在此時,丁三坡從後排走了過來。丁大力連忙站起來,為雙方做介紹。當丁三坡得知丁大力是警察叔叔開摩托車送回來的,倒是被小小動了一下下,分先後握住三人的手,沒口子説着謝的話。
這三人大囧,咱是押他來核實情況的好不好…這話不能當着孩子他爸的面説出來,太丟人了,押送一小孩子還需要三個人,這要是傳出去,他們的臉往哪兒擱。當然,此類想法是建立在丁大力所説屬實的基礎上,即使被笑話也要這麼處理。
丁三坡熱情邀請三人去鎮子上唯一一家國營飯店用餐,三人假意推卻一番,最後卻也欣然從命。
小酒喝着,丁三坡總算知道為什麼丁大力會有如此特殊待遇。苦笑一陣之後,也沒什麼藏着掖着了,拿出費老爺子的信,當場就向他們展示費老的簽名及印章——信的內容屬於個人**,儘管這一時期還不存在這種説法,不過,公安人員的這點覺悟還是有的,故而他們也沒有在這個方面窮追猛打。
丁三坡又順便解釋了他與費志仁之間的淵源,實際上,丁三坡並不曾和費志仁有直接的見面機會,這一點他也並不諱言,只是着重提到了他的政治老師正是費老爺子的公子。
三名公安人員馬上表示理解。按道理來説,詳細調查的話,從丁三坡這裏瞭解之後,還要到費要強那裏進行調查、以至於向費老爺子當面核實。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自認為也能夠差了,再説,上級也未必會同意直接去找省委書記處書記核實。
酒足飯飽,一頓飯吃掉了三塊多,這還是丁大力付得錢。三名公安人員把酒桌上記錄的調查內容詳細給丁三坡過目,確認無疑了,簽上大名。
分別之際,派出所的公安同志握住丁三坡的手,説道:“三坡同志,我很榮幸能認識你…”丁三坡很客氣地與三位公安同志握手道別,這時候,丁大力才覺得自己的老爸似乎有那麼一點氣場了。
不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父子二人隨後也回家,到了家裏分別了這兩天以來各自的經歷,倒是都有着説不完的慨。最後,父子倆先後看了費老爺子給丁三坡的信,看完之後都意外的。老爺子在信裏並沒有過多的大道理或大文章,只是以一個父親的名義謝丁三坡在費要強下鄉調研期間給予的幫助,此外,在信的最後,老爺子説,在合適的時候,希望能有機會見一見丁三坡,這個所謂的合適的時候,老爺子在信裏沒提,估計是作為一省的決策層中的一員,到底什麼子有空,連他自己本人都不清楚吧。
“看來,費爺爺看重你的。”丁大力很高興,這是父親堅實的一步,也是後仕途的關鍵基礎。
丁三坡摸着光潔溜溜的下巴,忽然長嘆一聲,説道:“就是生怕要巧成拙啊。”
“怕什麼,我都不怕。”
“你一個小孩子,即使説錯話,也沒人真當一回事。我就不同了…”
“這有什麼…對了,你等等,我去找師父,看看他那裏還有沒有窖藏的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