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長毛兔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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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1月31，星期三，農曆大年初四。

丁三坡一大早的時候就在妹夫的幫助下出門返校，這個消息讓時刻關注丁家的徐隊長以及大部分社員鬆了一口氣，紛紛找各種藉口來丁大力家串門，當然，串門是假，探口風是真，重點集中在夏收和秋收上面。

既然對方有求於人，丁大力自然要擺足了架子，得緊了才稍微漏了一點口風。

“徐隊長，你看見我費伯伯的車子沒有？你有沒有去過地區中心縣？去過是吧，告訴你，地區的大幹部，他們也只能坐shanghai牌轎車，費伯伯坐的車子那叫伏爾加，什麼級別的，你自己去猜…”徐隊長似乎有點想明白的意思，小心問道:“阿力…”

“別，你就叫我丁大力，我聽着舒坦…”

“這孩子，和你徐伯伯慪什麼氣啊…力力，你説，我要是被公社幹部擼掉職務了，你費伯伯會不會幫忙説情啊？”

“那我哪知道啊，總得公社幹部擼掉你職務了，我才會知道費伯伯會不會幫你啊，對吧？”丁大力的口風賊實賊實地，徐隊長完全落了下風，只能怏怏而去。

1979年2月6，星期二。

是，農曆正月初十，元宵節還沒到的時候，丁大力所在的江南省荃城地區沈南縣縣委召開了全縣三級幹部大會。據説出席會議的幹部超過了兩千人，可見此次會議的重要。會議持續召開了五天，中心議題當然是學習、貫徹去年底最新的quan+hui神，並且，全縣的經濟工作也有涉及，但未深入。公社幹部的説法叫做“探討”很有意思的詞彙，也充分説明全縣幹部對於今後的工作方向不確定。

正月十五元宵節當天，丁大力收到了孫偉超的來信。孫偉超在信中説，1978年，國際兔市場全面復甦，而相對應的，1974年兔價格大跌導致的農村大面積關停集體養兔場達三分之二還多，至今元氣還未恢復。為鼓勵飼養業發展，國家指導收購價已經提高，據可靠消息，地市一級的供銷社收購點已經把收購價提高到每斤特級75元、一級60元的高價，估計這個價格很快會一級一級貫徹下去。另外，孫偉超還透了未經證實的傳言，兔很有可能從三類商品（一般商品）調整為二類商品（生產分散、需要保證重點及出口需要的重要商品），屆時，收購價在此基礎上還有可能提高。

機會説來就來了哇！丁大力很高興他搶佔了先機。孫偉超在信中所提到四年前的集體養兔場大面積關停，信息應該是可靠地，就他所知，合力生產大隊的畜牧場，養牛養雞養豬，就是不養兔子，相信那是1974年關停了的。這個時候，哪怕要鼓勵飼養業，總歸要符合動物的生長規律吧，而這個過程，就是他們的先機。

養九十天的兔子，剪下來的兔哪怕達不到特級，一級那肯定是輕輕鬆鬆的。

丁大力興沖沖找到丁五坡，把孫偉超的信給小叔看。

丁五坡匆匆看了信，扔下信紙就往大隊畜牧場而去。回來的時候，丁五坡手裏拿着一把長長的剪子，據説一支大前門香煙換一個小時借用時間，為此，丁三坡付出了兩大前門。

丁大力憂心忡忡説:“小叔，你行不行啊，別把小兔子的給剪下來啊…”丁五坡很鄭重地説:“別踏馬煩我…”事實上，丁大力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丁五坡的動作既温柔又小心，加在一起，比對待老爹老媽老婆還要好，只不過，由於動作不太練，每次剪的兔不多就是了。

兩個小時不到，八隻西德長兔的兔全都剪了個乾乾淨淨，這些一身的小白兔少了白絨絨，更顯得可愛。

“注意保暖。”丁大力提醒説。

“你是老叔還是我是老叔？”丁五坡大為不滿，倒也不敢掉以輕心，而且吧，剛反問了這話，裏外意思顯然是他要比丁大力厲害，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拿到收購站去賣還是拿到供銷社？”

“這兩個地方都不去。”

“為什麼？”

“你把信拿給他們看，他們就能給你六十塊錢一斤的收購價了？這種消息總是一級一級往下傳達的好不好？”丁大力沒好氣説。

“那就是還要再等一段子？”丁五坡大為氣。

“不等，再等下去，黃花菜都要涼了。”丁大力幫丁五坡分析:“咱家現在才八隻兔子，當務之急要多抓小兔，你想想，六十塊錢一斤的消息傳到咱這小地方，全縣全地區乃至整個江南省，早就開始全民抓兔養殖了，到時候你上哪兒去抓五塊錢一對的西德長兔？咱們現在就是在和時間賽跑啊，難道説你想去養殖場裏抓本兔子來養殖？”丁五坡連説有理，忽然嘿嘿壞笑，説:“天昌公社的養殖場我知道，裏面就養的是本兔子（作為兔飼養），倒是厚實，七八斤一隻，可一年半斤不到的非把人氣死。我看啊，後知後覺地人只能抓本兔子養了。”丁大力也嘿嘿壞笑，心説這就是信息不對稱的威力啊。

正月十六一大早，丁大力孃兒倆，還有丁五坡，一共三個人，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起牀出發趕往縣城，到了縣城又趕上了頭班車，一顛一簸抵達地區中心縣。

荃城地區中心縣城的大部分國營單位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丁大力和丁五坡抵達農副產品收購點的時候，時間正好是八點出頭，算是趕上第一撥了。

照理説，農副產品除派購之外，一般是不準跨縣長途販運，因為各縣有各縣的收購任務，跨縣販運了，本縣的收購任務就有可能完不成。不過，丁大力一點也不擔心，難道説收購站收一點點兔還要有單位開具的介紹信不成。

事實也的確如丁大力所預料的那樣，而且，保證兔收購是上級佈置下來的政治任務，關係到整個地區、甚至是整個江南省的飼養業發展，豈可兒戲對待。

一口花袋裏的兔順利出手。成之前，劉美麗還要和供銷社工作人員磨價格，愣是從裏邊找出一兩撮比較長的兔，要人家給特級價。丁大力哭笑不得，一口價當做一級處理了。過秤，算價錢，總計一斤六兩三錢，得錢九十七塊八。

劉美麗手裏捏着一大筆錢，心臟劇烈跳動。一斤六兩多兔，居然能賣出一整頭豬的價格，這還不是一錘子的買賣，兔子只要還在吃草，兔就會一直長下去，這簡直就是往銀行裏搶錢啊。

劉美麗像傀儡一樣走了好長一段距離，遠遠地看不見供銷社招牌了，這才着氣問丁大力:“力力，媽這不是在做夢吧？小五，你嫂子不是在做夢吧？”丁大力一陣心酸，在老媽手臂上掐了一下。

“哎喲，這孩子…使那麼大勁，不怕天打雷劈。”劉美麗喜笑顏開，知道疼了，那就不是夢。忽然一把抱住丁大力，嗚嗚哭了起來。

“媽，別哭，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媽不哭…走，媽帶你買洋布去，給你做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