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幼小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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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力的生理年齡姑且不論,從心理年齡上來説,師院東大門進進出出的當代美女不少,應該很能引丁大力的目光。其實不然,丁大力現在本就不敢去看女,目光只在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身上梭巡。
功夫不負有心人,丁大力的辛苦等待終於有了回報。
西斜的冬把費要強的身材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丁大力遠遠看過去,發現對方臉頰的輪廓與記憶中的並沒有多少不同,只不過,後世的費要強習慣於戴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氣質中儒雅的成分居多;而此時的費要強戴的則是很普遍的玳瑁架,卻是比之三十年後還要顯得嚴肅。
丁大力不動聲地跟上去,然後和費要強相隔開大約兩三米的距離,腳下的快慢速度完全隨着費要強的節奏而變化,幾乎成了一個小跟班。
費要強很快察覺到了身後多了小尾巴,第一次回頭看的時候還以為是偶然,第二次回頭,同樣的距離,同一個小孩子,還是同一種渴望得到幫助的眼神,這就肯定不是偶然了。費要強不由得停了下來。
費要強才顯出詢問之意,還沒開口的時候,對面的小孩子卻已經在問他了。
“伯伯,您是師範學院的老師嗎?”小孩子的語音中帶了一種怯生生的柔弱,再看他的穿着,很一般,甚至要比一般人家的小孩子都要顯得寒酸,再看他肩上斜跨了一個深藍的花袋(摘棉花或者打豬草的布袋,統稱花袋),看得出來,應該是農村出來的孩子。
費要強嘖嘖稱奇。農村出來的孩子全身上下很少有收拾得這麼幹淨整齊的,臉很乾淨,沒有縱橫錯的鼻涕黃斑殘留,手也白的,指甲縫裏完全沒有黑漬,耳後、領脖子這些地方,城裏人家的小孩子都難免留下一層灰灰的污垢,這孩子卻連這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都能夠清理乾淨,還真是不簡單哪。
“小朋友,你有親戚在師範學院嗎?”第一印象頗佳,費要強不好大增,走近了之後蹲下,好奇地再次打量這個奇怪的小孩。
丁大力點點頭,委屈地説:“我爸爸不要我了,我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走在一起。”説着話眼圈就紅了。
費要強不疑有他,痴心女子負心漢,任何時代都少不了類似的橋段,尤其是那些剛考上大學的隊知青,對於他(她)們來説,留在農村的戀人甚至愛人,將會是他(她)們所向往的城裏生活的羈絆。
智慧如劍,能斬斷一切煩惱…能考上大學的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該怎麼選擇對自己的人生最有利,旁觀者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對之指責,但事實上,這樣做本就改變不了什麼。
“小朋友,伯伯現在還有其他的事…”費要強並不覺得自己能幫上忙。
“伯伯,我很乖的…”費要強無奈地搖頭,走了幾步,發現後面的小孩還跟着,難免有了不快,拉長了臉説:“小朋友,我真的很忙!”
“伯伯,我真的很乖的…我還能幫您做飯…您吃完飯再帶我去找我爸爸,好不好?求求您了,伯伯!”丁大力早有準備,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滾了。
“哎…告訴伯伯,你爸爸是哪個系的,叫什麼名字?
丁大力倔強地搖頭,在費要強快要不耐煩之前,搶先説道:“伯伯,我真的能幫您做飯,我的師父他以前是皇帝家裏的廚師…”費要強一下子樂了起來,皇帝家裏的廚師?這小孩子…
“算了,你跟着我吧,吃完晚飯伯伯帶你去找爸爸…”丁大力很乖巧地跟在後面,既不吵,也不説話,偶爾費要強問起來,該答則答,不該回答的打死也不吭聲。
“這孩子,真是個怪胎…”費要強也很無奈,這叫什麼事,平白無故粘在身上,甩都甩不。
丁大力跟隨費要強來到他家,一開門,丁大力哧溜一下到了廚房,飛快地拿下斜跨着的花袋。
費要強吃驚的,身後看了看,沒有尾隨的其他人,稍稍安了心,關上門跟着來到廚房,正好看見丁大力從花袋裏拿出了一隻黑黝黝還在掙扎着的甲魚。費要強眼力不錯,一斤左右的甲魚腹部有光澤,肌肥厚,裙邊厚而向上翹,尾巴還很短——真是一隻極品母鱉啊。
時值冬季,這麼一隻母鱉,若是碰上*水不足的產婦,怕是兩塊錢、甚至三塊錢,都捨得花錢買吧。正在想着的時候,丁大力拿起廚房裏砧板上的菜刀,順手把甲魚鋪在花袋上,手指一撥楞,趁着甲魚伸長脖子,眼疾手快抓住甲魚的頸部,菜刀的刃口輕輕劃了一道優雅的弧線,鱉血滴滴答答開始往下滴落,丁大力早有準備,鱉血點滴不漏,都到了早已準備的瓷碗裏。
費要強瞧得眼花繚亂,仔細一琢磨,要是讓他來cāo刀,指不定整間廚房會被折騰成什麼樣子呢。不由地讚道:“有那麼點意思哈…”
“我師父真的給皇帝做過菜,不騙你的,伯伯。”丁大力很鄭重地説。
“呵呵…”費要強倒是不完全信,不過,心裏的不快消了也差不多,看着一個半大小孩乾脆利落的動作,興趣盎然之下不笑問:“説説看,伯伯能幫你什麼忙?”
“有沒有熱水?”
“隔夜的有…”
“正好,太燙的不行…”丁大力把甲魚放在温熱的水裏浸泡,花袋裏的兩條黃鱔和兩條鯽魚也拿了出來。黃鱔有點小,丁大力左手拿一釘子釘死了黃鱔的喉部,握菜刀的右手極富美地甩動,哧的一聲,就是一條手指寬的細長鱔,多次反覆之後,第二條黃鱔依此處理,很快,一盤生鮮鱔板加工完畢。
“孩子,你多大了?”費要強發現對這孩子的興趣越來越濃了,忍不住又問道。
“吃了年夜飯就五歲了…”丁大力也沒説謊,只是儘量把歲數往大里説。
“這孩子,真不得了!”正讚歎着,燙水裏泡着的甲魚被一把抓了出來,放在一邊晾着,剩下的兩條鯽魚,去鱗,剖肚,掏內臟,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去鱗尤其賞心悦目,菜刀在丁大力右手,就好像是被固定在機牀上,刃口翻飛,猶如是機械的密運轉,鯽魚卻是在丁大力左手幾手指的作用之下旋轉、翻滾,三下五除二,再仔細看,鯽魚的表面殘留的鱗片居然絲毫都不留半片。
這個時候,甲魚也晾得差不多了,丁大力這一次的動作要輕慢了許多,菜刀落手極有講究,幾乎是一毫一毫地颳着甲魚身上烏黑的污皮,而且,丁大力的分寸極強,污皮剔得乾乾淨淨,裙邊卻分毫不落。
接下來掏內臟、去黃油、去腥味等等關鍵步驟,照例是丁大力抖動着有韻律的菜刀一步一步地完成,當最後丁大力放下菜刀問:“伯伯,有沒有超過十五分鐘?”費要強才好像夢醒似的,抬腕看錶,不由嘶的倒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