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嚴肅點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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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涼亭時，杜含玉已經得了信兒，説荼蘼失蹤。正焦急呢，失蹤者就回來了，杜含玉就有些責備問去哪裏了，叫她一通好找。

荼蘼琢磨着這事瞞不住，杜老頭會把事情告訴他自己孫女，倒不如由她坦承。那些瞎話是現成，説出來由着杜含玉翻來覆去地問她。法庭上叉質證她都是高手，這種程度問話，對她來講是小菜一碟。對方明明知道有破綻，卻也問不出什麼。

一場探病，後不歡而散，高興就只有荼蘼而已，因為她找到了自己答案。

回到家，照例是忙碌起來，為上公堂做各種準備，小鳳、大萌和一刀，包括大山內被她支得團團轉，按照她指示，進行秘密調查，然後各信息都彙總到她這兒，再由她分析和整理，後清楚羅列下來，做為呈堂證供。

律師，古代狀師，其實像考古學家一樣，不屈不撓從微不足道細節處，獲得全部事實。包括有關和無關。因為有時候看似無關事實，可能會令有關事實浮上水面。

而法庭辯護技巧也不外乎是:充分掌握對自己有利證據。改善劣勢證據。對己方不利，不能一味否認，否則會陷入被動。瞭解對方劣勢，適時窮追猛打，給予致命打擊。

本案中，想借機扳倒杜府是不太可能。杜家樹大深，難動搖其本。但，要大大丟一回杜家臉。這樣，外祖父會高興，皇上會滿意，而有這兩尊大神背後豎着，雖然不能出手幫她。她卻可無所顧忌，安全方面也不成問題。

皇上拿她當刀使，就是要殺殺各大家族威風，別以為可以凌駕律法之上。那麼，她就當一把合格刀。而外祖父讓她披荊斬棘，為白家撐起一片天，她就舞動起來。她很想得開，有利用價值是好事，前提是不違揹她自己意願、不涉及她底限。

至於真正動手殺人者，她必叫其付出生命代價。現代。死刑是否廢除，一直是法學界爭論焦點。但做為傳統中國人，她只奉行一句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按中國傳統吉凶理論，每月初五、十三、二十四，諸事不宜，做什麼都不太吉利。可是大興縣衙放告，於慶平十七年四月十三這天。頗有點轟動枯井紅繡鞋案終於要開審了。

案子本身被傳得靈異異常，妖魔鬼怪都被拎出來溜了一圈。而被告，是佛法昌盛大唐兩個和尚，狀師，是白相年前認下六孫女，連皇上都誇獎過大唐第一女狀師。據説還是個嬌滴滴，年方十六、七小美人。這事若放現代，絕對具備上娛樂和法律、以及皇家聞版頭條資格了。所以像真假皇帝案一樣，為免得縣衙擠太多人，看審百姓名額被限制，甚至需要門票進入。又因為此類門票，衙門不收銀子。於是好多百姓通宵排隊。一時之間，大興縣衙各差役、雜工都成了紅人。四處有人求。沒辦法，一票難求。

而終拿不到票，都跑去茶館了，因為總有第一手消息從大堂傳出來，整得跟現場直播似，雖然有點不太同步，算是略有延遲吧。為此，荼蘼好好享受了把超級明星待遇。

上公堂衣服，自從家境富餘了之後，荼蘼特意準備了好幾身，風格和現代職業裝相同，追求式樣簡潔大方，但衣料高檔，裁剪優雅緻。又因為她是女子，卻穿男裝，為顯得體型不太纖細，全選是有膨脹淺系。今天是天青窄袖斜襟袍子，黑小靴，藍帶上掛着雕竹玉佩。因為場合正式，戴着黑小紗冠，扁方形，棄了幞頭不用。

“小姐，老爺也來了，就坐旁聽席。”荼蘼公堂側面隔間做準備時，小鳳往外張望，頭也不回跟荼蘼彙報，“可惜位置不太好，正是角落地兒。”旁聽席，是上回真假皇帝案後興詞彙，是指兩班衙役身後各加放兩排椅子，畢竟權貴們或者清們要來看審，不好與平民擠一處。這個時代雖然開放自由，但等級觀念還是很重。大山本還不夠資格坐那兒，但誰讓他是今天狀師“養父呢”所以勉強得一席。

“哎呀小姐料事如神。”小鳳又驚歎，“老奉國公也來了。他位置好，佔着頭排頭座。”

“看樂舞呢？還頭排頭座！不過他攤上可是大事，若不親眼看看我有多能耐，怎麼能放心？”荼蘼哼道，“表面兒上，還落個愛護晚輩好名聲。這些所謂權貴做事，一舉都要好多得，哪像咱們這麼簡單。”

“外面真好多人。”過兒也跑過去看，雖然有點習慣這情景了，卻還是不放心，“我就説準備點水果點心吧，不然小姐餓了要吃什麼？這裏茶水也不好，茶得很。”真是檔次上去了，就下不來啊。荼蘼垮下肩。從前范陽，家裏子算不得窮苦，但也打細算，過兒何時這麼挑剔過？

“不用，告訴你吧，今天這一堂眨眼就過。”荼蘼揮揮手，“人多，不一定就審理時間長。這個案子決勝第三堂，前面是試探，中間是戰，結果需要耐心。”聽她這麼説，過兒就再不多嘴。因為，她是真心信任自家小姐，就算荼蘼説雞蛋是長樹上，她也會説，對，前天我還借梯子摘了兩個。

只是她猶豫了下，有點不開心地道，“可惜白相沒來。從前，小姐上公堂，老太爺總是要親自去看。”雖然入了白府，荼蘼真正身世也沒和兩個丫頭提過，但她們還是把家父子當成真正主人，稱呼也仍然是老爺和老太爺。

白敬遠就是白相，二舅舅三舅舅被簡稱為白二大人，白三大人。

荼蘼沒回話，假裝閉目養神。因為過兒不懂，父親存是外祖父心中污點，所以有大山地方，外祖父量少出現。其實祖父也不自，這不是也沒來嗎？

又過了片刻，聽到催堂鑼鼓響，荼蘼站起身。小鳳連忙打開隔間門，她就施施然走了出去。小鳳和過兒則站門邊，並不到公堂上。除非，荼蘼讓她們呈上證物時。

堂上，兩名被告，無名寺本心和望空師徒二人，已經站那兒了。因為他們是僧人，公堂上其實有點特權，就是不必跪。按道理説，荼蘼是要跪，但自她身世揭曉後，自動就不跪了，堂上堂下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沒有人追究苛求。其實她只是白家孫女，並無誥命身。可她祖父是白相，屬於上頭有人，這一點所有人都記得清楚。

公堂另一側，還有一個小隔間，相關人證和仵作候那裏，準備隨時傳喚。

荼蘼一上堂，人羣中就有了點小小騷動。她名氣大，但見過她本人卻不多，百姓們分外好奇，此時見她嬌柔模樣，全體產生了違和。

就這樣小姑娘，能打官司？行嗎？不會老爺驚堂木一拍，就嚇哭了吧？可見她眾目睽睽之下，神坦然，舉止大方雅緻，不又覺得有點門道。

其實荼蘼很習慣被這麼多人盯着，現代打轟動全國金融案時，還曾被電視台現場直播。所以，這幾十個觀眾對她來説是小意思。

催堂鼓敲一遍，狀師上堂。

催堂鼓敲二遍，相關書吏就位。

催堂鼓敲三遍，主審官才坐到公座上。

這是為了顯示對主審官員尊重，就算演出時，壓軸出場也全是重要人物。可包縣令近壓力比較大，看起來沒什麼官威，驚堂木拍得聲音都很虛弱。

照例，先是詢問堂上各人物姓名和身份，然後簡單宣讀案件始末，後包縣令近乎“和藹”地問，“大和尚，你們可有詞可辯？”兩個和尚不説話，荼蘼上前一步，躬身道，“民女荼蘼，代兩位大師為訟！”普通一句話，她每回上堂都那麼説，卻覺得有冰線她身上一劃，似要剖開她似。可她是誰，現代法庭是被稱為鯊魚律師，擅長就是不停遊動，拼命撕咬。只要上了公堂，就是她戰場，從來不會退卻！

倒是公座上包縣令，笑眯眯地問，“狀師，有何冤情，請講請講。”包大人您嚴肅點行不？這樣看起來好像兒戲啊。荼蘼都要哀號了。別人跟她針尖對麥芒不怕，這樣帶點討好判官她第一次遇到，還真不適應，現渾身發麻，雞皮疙瘩掉一地，暗中連了幾口氣才道，“此案，不知死者何人？”

“什麼意思？”包縣令發愣。

他不是故意要給誰面子，畢竟百姓們都，要巴結權貴也不方便是不是？關鍵他知道兩位大師沒有罪，之前驗屍時，狀師三言兩語就點出了破綻來。偏偏依照唐律，沒過堂前不得擅放，所以他是硬着頭皮來。即知結果如此，難免心虛，態度就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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