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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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你要幹什麼？公堂莊嚴之地，怎可如此輕侮？”刑部尚書萬大人拍案而起，“正審案之中，你來歌舞是什麼意思？嘲笑我大唐律法嗎？”

“萬大人，您別陰謀論好不好？”有皇上壯膽，荼蘼毫不客氣頂回去，臉上卻笑眯眯，讓人無法繼續生氣，“凡事，您總是往壞處想，好像我身為小民，就一定要和官做對。”

“那你這是…”大理寺卿於大人又來打圓場。

“大人，我這樣做，絕不是戲耍於公堂意思，只是要説明本案之因。”荼蘼正，“很多時候，口説無憑，不如讓大家親眼驗證。這還有個説法，叫案件重演。事實上，這是刑偵手段一種，能做到心明眼亮，比任何言辭都有説服力。”

“這丫頭，花樣真多。”韓謀低語，是第二次給荼蘼這種評價。

三位審官距離他很近，所以雖然他很小聲，可那三人雖然背對他，耳朵卻豎得比兔子還要長，此時完全聽到，又體會到他語氣中並無怒意，反而很興趣樣子。於是，於大人就連忙説，“好，那你開始。但若無放矢，必追你之責。”

“是。”荼蘼斂衽為禮，回身揮揮手。

公堂中間巨大空地上，有十幾個人來回穿梭，擺上了簡單佈景。接着，眾人驚異目光中，歌舞者上前，照之前排練，開演。

大唐還沒有戲劇，但歌舞表演造詣很高。皇家歌舞樂坊和教坊，歸掌陵廟羣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及衣冠之屬太常寺統管。具體。由下屬太常禮樂宮負責。除此外，民間樂坊、教坊也很繁多，達官貴族之家，多有蓄養私人樂舞者。

這些樂舞不僅僅是唱唱詩詞歌賦，或者跳跳花秋月，也像現代歌舞劇一樣有故事、有情節，目前民間免費，就是太祖皇帝大敗突厥戲。

荼蘼接到這個案子，很清楚核心一點就是説服力，就算影子有罪。也要讓人覺得有情可原，説服所有參與審判人，覺得他其實無辜。管他並不無辜。可是要讓人明白，他這樣做有充分理由，因而值得原諒。

她想過很多辯護方法，後天牢見過影子，之後又求見過白相之後。突發奇想，決定要排一齣戲，把前因後果演出來。因為…藝術嘛，容易加工潤飾。藝術家做了不着邊際事情，也比較容易讓人放棄追究。

這些天她忙得晨昏顛倒，雙眼紅如兔子。不是埋首於律法，而是寫劇本、排歌舞劇。當然是暗中進行，而且大萌和一刀奉命去尋找證據支持。十天時間。她一共寫了三齣戲，排演了這一出，另兩出花錢印了數十冊。要知道古代印刷不發達，書是多麼貴奢侈品啊。荼蘼下了血本，希望之後跟皇上能要回來。

而且。無論劇本還是演出環境，她都借鑑了現代戲劇要素。比如那些立體佈景。她親自畫出，由韓無畏找了好木匠做，還上了顏。而歌舞者，是康正源從太常禮樂宮借來人，個個都很有才華，歌舞配樂什麼，本沒讓她心，她只負責了故事。要知道上大學時，她可是戲劇社活躍人物。這是她除了法律外，惟一擅長東西。

所以，大堂上一演起來，很就引了所有人心神。包括，看起來很不配合萬大人和夏大人內。韓謀是對韓無畏使了個眼，把屏風都撤掉了，以便觀賞得清楚明白。可惜眾人注意全歌舞上，竟然都沒人注意皇上了天顏。

故事很簡單，但配上音樂舞蹈，還有演員投入情，真很引人入勝。是説突厥人被驅走之前，鎮守南方蠻夷之地一位漢王，打算推翻突厥暴政，恢復漢人江山。這位漢王手下有一個白姓軍師，無意中救了一隊落四地樂舞者，就收留了，打算排演歌舞，留作軍或者接待來使之用。而樂舞者中，有個六歲小男孩，長得很漂亮。巧合是，與那位漢王喜歡且被封為世子兒子，長得特別相像。

有一天，漢王兒子到白軍師家裏去玩，那個小舞者遠遠看到小世子，立即為小世子天生威儀所震懾，突然生出強烈仰慕和崇拜之心，想做小世子手下，追隨他、忠於他，為他鞠躬瘁、死而後已。

可惜，他只是樂舞者，地位非常低下。他也沒有練武，不能做小世子侍衞或者士兵。於是他着魔一樣模仿小世子行為舉止、想耗自己一生去扮演那個人。讓人們知道小世子各種好，不因為地位太崇高而被人誤解。他還願意代替對方做任何事，用這種方式效忠和為小世子做事。因為他知道身份地位會束縛人行動，他可以做到小世子所想卻很難做到事。

他願意成為小世子影子，於是也改名為影子。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因為白軍師與漢王世子關係親近，所以影子得到好多偷偷觀察和模仿機會，多少年下來，他沉浸這個角中，把自己當成了替身。但，也是隨着時間推移，影子長得與漢王世子越來越像，甚至相像到會讓人認錯地步。白軍師發現了，覺得有些不妥，可他是忠誠又仁慈人，即不能驅趕影子離開，怕他被人利用，又不願除掉他，犯下殺孽。沒辦法，只好把影子軟於府中，想着只要他不面，就不會造成傷害。

開始，影子安心留白府，從不曾惹麻煩。他看着漢王世子幫助父親奪取天下，看着大唐建立，世子變太子，很又太祖殯天后即位為帝，僅十幾年時間，就把大唐治理得天下昇平，四海歸心。

本來，他會這樣生活下去，可是這一年，淮南道遭遇天災，顆粒無收。他看到私訪到相府皇上憂心忡忡，卻因為國庫不豐盈而嘔心瀝血。於是，他想出一個主意，偷跑出相府，扮演為皇上，到除京都外首富之地，説服士家貴族捐銀賑災。那些望族，本來就很有社會責任心，只是無人挑頭，才一直沒有動作。現皇上親臨，哪有不伸援手之理。短短十數，就籌得三百萬兩白銀，解了淮南災民之苦。

就影子要完結這齣戲時，忠心耿耿又聰明伶俐小將軍發現了端倪，把影子抓拿回了京城。於是，成就了驚天大案。

這個故事，半真半假。故事裏人物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誰。其實這種隱喻式手法，容易讓人深信不疑。至於白軍師收留一隊樂舞者這段，水分很大，但是確有其事。她就是聽影子説起這件童年趣事，又從白相那裏知道其中一個小舞者後來莫名其妙失蹤之後，才決定了打這場官司方針和方法。

失蹤，意味着影子可以頂上那個人身份，只要白相配合，點頭認下。而白相，當然不會拒絕，畢竟影子真實身份他知道，還一直是關他府裏秘密院落。後，是從他那裏逃，正等着將功折罪。另一方面，大萌和一刀從已經從被取消賤籍，回到家鄉養老樂舞者領隊那裏，得到所謂輔證。於是，故事邏輯就圓滿了。

歌舞畢，荼蘼給了扮演皇帝演員一個眼。這個眼值一個自由身份，康正源會幫着辦到。所以舞者得了暗示就突然匍匐於地，叩頭如蒜。

正當堂上眾人詫異又糊塗之際，荼蘼像男人那樣深施一禮，越過三位審官，直接對皇上請罪道，“皇上，民女找人扮演皇上，雖然是為了説明事情前因後果，雖然只是故事，可卻沒有事先徵得皇上同意，請皇上降罪！”韓謀明知道那個故事除了影子愛模仿他，以及影子被軟白府這件事外，全是假，卻仍然忍不住心情起伏，遂擺擺手道，“歌舞罷了，何罪之有？”話音一落，略略怔住，突然明白掉進了荼蘼陷阱。

荼蘼等就是這句話，這句不能推翻金口玉言！於是，她當即跪倒，大聲接口道，“皇上聖明！歌舞罷了，扮演而已，能有什麼罪？影子冒充皇上，從洛陽之地取財，用於災難中淮南道，且是以皇上名義，是因為他長年揣摩皇上心意，深知皇上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所以才行此舉！因為他知道皇上必會這麼做，只是國事繁重，暫時沒有力。”這是宋代范仲淹《岳陽樓記》中話，此時她説出來，甚和聖意，拍馬拍得那叫一個舒服。

“好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混看審大員中白敬遠，非常巧妙了句嘴。看似情不自，卻是恰到好處。而且，他確實喜歡這句話。

荼蘼對白相點頭致意，並接着道，“影子有錯嗎？有！他錯太投入，誤把這個天下為舞台，讓所有參與者都成為了樂舞者，共同演出了這個故事！皇上，各位大人、先生，影子之罪於混淆了現實與歌舞，卻罪不欺詐，不及其他。他賣命表演，為皇上，為大唐、為天下！他，只是一個沉溺於故事中樂舞者，努力扮演好他所扮演人。所以皇上説，他何罪之有？”

…

…………66有話要説…

呼，第二送上。第三晚上八點多。

謝謝。